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鸞臺引鶴

第七十章 長影之下

鸞臺引鶴 作家W6Inp2 4197 2022-02-20 20:00:00

  桓清如今無官無職,沒辦法寫奏折提這些事,這么說只是希望陛下能夠了解進(jìn)而重視潛在的危機(jī),當(dāng)然她也明白國之積弊難動,真改起來可能會引發(fā)一系列預(yù)想不到的后果,但是不做的話一樣是會眼看著走向滅亡。

  元煥放下茶杯,與她對面而立,有些感慨地望了她一會兒,今年一別有大半年未見了,如今看來依舊是當(dāng)初在西雀山認(rèn)識的那個小姑娘,胸中無私,深明大義。手指捏了捏她的臉頰,溫柔的眼里倒映著她那張充滿疑惑的臉。

  “陛下,你……”你瘋了?

  “凌兒,你還愿意留在朕身邊嗎?我是說,以臣子或者朋友的名義?!痹獰ㄋ坪蹩闯隽怂膿?dān)憂,故而補(bǔ)充了一句。

  桓清抿了抿唇,神情有些沮喪:“陛下,我自然愿意,只是我不想史官在青史上留下您寵信小人禍亂朝政的字眼,以我的見解不足以幫到陛下什么,縱使方才所言也只是給陛下提個醒罷了,朝政還是要多和賢臣們商量。陛下愿意拿我當(dāng)朋友我很開心,您想找我談?wù)勑囊部梢噪S時傳召我,但諸如什么臣子的身份我承擔(dān)不起?!?p>  “也好。你剛回來當(dāng)好好休養(yǎng),像是瘦了,還是有點肉更好看些?!痹獰ǖ馈?p>  “對了陛下,那個藍(lán)色的亭子是怎么回事?”

  元煥神色有點怪異,嘴角抽搐了一下:“呃,是韓妃非要……朕的確后悔了。”

  桓清走到門口,朝他眨了眨眼,笑道:“陛下,您也要注意身體才是,您還很年輕呢。”

  皇帝正要順道去太后的寢宮看看,便將桓清送至東門石橋下,二人一路有說有笑,似乎又回到了當(dāng)初的狀態(tài),就連白忠的態(tài)度也跟著轉(zhuǎn)變了過來。

  桓清看他卻仍舊不順眼,陛下是好陛下,但有時候看人就未必準(zhǔn)了。

  她在家多休息了一日,才去了徐家看望葉菀和韓光,徐秀家里簡直是一點變化都沒有,就連廳堂和廚房的擺設(shè)都幾乎沒有動過位置,韓光還是往日的舊模樣,倒是葉菀略胖了些,見到桓清一個猛子撲了過來,不停地嘮叨著離別的思念,眼中竟蘊藏著淚光。

  身后的韓光穿著一身紅衣,頭發(fā)高高豎起系著黑綢發(fā)帶,含笑看著她們。

  “怎么,蕭將軍和徐公子沒有回來嗎?”葉菀道。

  說來話長,她一時間不知從何處講起,只是搖了搖頭。

  “那好,待會就留下吃午膳吧?!表n光邊說邊卷起袖口,朝廚房走去。

  “你和韓光最近的關(guān)系怎么樣?”桓清待他走遠(yuǎn),湊到葉菀耳邊道。

  “姐姐為何這么問?朝夕相處自然會親近些,大哥去世后他就像是我另一個哥哥,并沒有……沒有……”葉菀以為她在調(diào)侃他們,耳朵都紅了。

  桓清笑了笑,沒說其他的。

  酒足飯飽之后,桓清講起沿途經(jīng)歷,葉菀既羨慕又覺得驚怕,過去哥哥在時他們一路來恒城頂多遇到幾個流氓地痞,很容易便能將其打退,卻不知世上還有陸無恤那種不依不饒的無恥之徒。

  “那姓陸的莫非是看上你了?”韓光擠眉弄眼,嘴角掛著邪笑。

  桓清遞給他一個白眼,你這唇紅齒白眉清目秀的模樣倒更容易被人瞧上!

  “我猜他是想去翎國投奔殷墨,但是無奈那時候已是喪家之犬沒有底氣,不好空手前去,而殷墨又恰巧與我有些交情,他想送個人情給殷墨罷了?!?p>  “哦?這么說,你這個人情對于那個殷墨來說很重要?這事蕭伯雁知道嗎?”韓光似笑非笑,盯著她的眼道。

  “這只是我猜測的陸無恤的想法,并不是……”桓清說著說著不知怎么來了氣,起身就要打他,衣帶偏又被椅子勾住,“哎我說你,怎么總是將人往溝里帶?”

  韓光和葉菀都哈哈大笑起來,三人并沒有因為久不見面而生疏,尤其是韓光調(diào)侃起她來,嘴下毫不留情。

  桓清想了想,突然開口道:“對了,韓光,你之前畢竟也去過彭將軍府,夏兒對你還算有些好感,不如你陪我去趟彭家看看吧?我只也敢趁著彭將軍不在跑一趟了。”

  “好。”

  韓光如今仍在左監(jiān)營任職,且較以往更加忙碌,今日是因為難得等到她回來,故而特地請了一日的假,但他也猜到桓清有旁余的話想單獨跟他說,便痛快地隨她出來。

  二人單獨走在街上,反而沒有在家里三個人那么聊得開,許久,韓光才忍不住道:“想要說什么?”

  若她真的要他陪她去彭府,只需要說一句就好,今日解釋這么多顯然是有心事。

  “這大半年過得如何,恒城可有發(fā)生什么大事?”

  就是這個?韓光頂了頂眉毛細(xì)想了片刻,撿著她想聽的說道:“沒什么大事,就是陛下身邊那個白忠仗著陛下寵信欺上瞞下,打壓異己,暗害忠良,有一次我查到了他頭上還險些著了他的道,也不知陛下要容他到幾時。哦對了,那個衛(wèi)公子也算有點出息,雖任的是閑職,但偶爾也能在陛下面前說上話……”

  “我前日見到蔣辭了?!?p>  韓光正說得興起,沒想她突然轉(zhuǎn)了話頭……原來,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桓清一直在留意韓光的反應(yīng),一聽到“蔣辭”二字,他的腳步明顯頓了一下,繼而站定不動了——他顯然沒想隱瞞她。

  “清清,你早就猜到了吧,為何當(dāng)初沒有揭穿我?你不是一向大公無私的嗎?還是說,蕭伯雁的父親不足以讓你偏私,而我這個朋友……可以?”白雪的映襯下,韓光的臉色顯得蒼白無比,而一向紅潤的雙唇卻泛出微微的紫色。

  他怎么能與你相提并論,他做的惡事罄竹難書,而你的初衷卻是為了扳倒奸臣貪官,你本性不壞,你……

  桓清想了無數(shù)的理由,但卻無法否定,這件事他確實做錯了!可是,可是她能怎么做呢,直接告訴葉菀嗎?也許葉菀無法承受這件事,但她畢竟有知情權(quán)。

  “因為我的遭遇可憐我,不忍心?”韓光臉色漸漸發(fā)青,眼神透著陰冷,長長的睫毛微微下垂遮去了眼中的光輝。

  “不是?!被盖迕摽诙?,她從不想傷害他,可是……

  韓光啊韓光,你明明可以撒謊的,畢竟僅憑蔣辭一面之詞證明不了什么,為什么卻偏要告訴我實話呢?此刻她寧愿回城時沒有遇到蔣辭,否則今日就不會如此為難。

  “嗯沒關(guān)系,你愿意幾時告訴她都無妨,不用擔(dān)心我會怪你。那,還要我陪你去彭將軍府嗎?”

  “嗯,反正你我都不是什么好人,有你在我的愧疚和羞恥心會少些?!眽娜司褪沁@樣逐漸變得心安理得的吧。

  韓光先是略笑了一聲,繼而大笑不止,面色這才恢復(fù)正常,兩頰微微發(fā)紅,直直地望著前路,斜暉下依舊是那個瀟灑恣意的少年,唯有眼中像是印著蒼涼之色。

  彭府的守衛(wèi)不再是她先前認(rèn)得的人,但辦事明顯比前人利落,沒多時便見彭夏出來迎接。彭夫人因為萬喬的到來憂郁了一陣子,后來二人各居各院,幾乎見不著面,彭夫人便當(dāng)做沒她這么個人了,既不趕她走也不許人提起。

  桓清自問未必有多了解萬喬,但也不信她愿意如此委屈自己甚至破壞彭淵夫妻感情,想必確實是難以獨自承受失去弟弟的打擊。

  “很抱歉這么久沒能來看望你們,夏兒這些日子一切可還好?”桓清邊走邊問道。

  彭夏偷目看了韓光一眼,撅著小嘴,耷拉著眼皮,神情怏怏:“日后只怕更沒有多少機(jī)會再見了?!?p>  “這是何意?”桓清一驚。

  “爹爹已經(jīng)把我許給陳仆射家的公子了。”

  陳康的二子陳琮?就是被父親當(dāng)街揪耳朵的那個?只可惜她沒有接觸過此人,并不知其人品如何,只隱約記得蕭鴻說他人雖貪玩卻不算壞。

  “你不愿意?”

  彭夏搖了搖頭,嘴邊的笑意有著不像是這個年紀(jì)的苦楚:“我從未見過,何談愿不愿意。姐姐,原來成親也是一場豪賭呢……”

  可不是,她當(dāng)初答應(yīng)蕭鴻又何嘗不是在賭呢?

  踏進(jìn)偏院時,桓清便看見了院中站著的萬喬,她靠著一株粗壯的楊柳,頭揚得高高的,看起來是在想事情,聽見腳步聲卻很快地回過神來。

  彭夏知道她們有私話要談,準(zhǔn)備了茶水便回了自己的院子,萬喬看了看韓光,又將目光移向桓清,語氣在桓清聽來有些冰涼刺骨:“你特地在他趕回來之前來見我,是覺得我不會武功沒法殺了你是嗎?”

  桓清的心像是突然被凍結(jié)了一般,下垂的手指不停地顫抖,原來她真的是恨她的!

  “萬喬,對不起,我那時并不知道他們害死了興兒,不是故意……”

  韓光從未見過桓清如此低聲下氣的時候,那嗓音似乎純粹是從嗓子眼發(fā)出而沒有經(jīng)過胸腔,只是還沒等她說完,就被萬喬打斷了:“是,你不是故意的,但是在陛下審問時,你卻依舊選擇替他隱瞞,讓我眼看著自己的仇人離去,不是嗎?”

  她欲言又止,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她,興兒的事未必是謝云朗親手而為,但他多半也是主謀或者同謀,她為了舊日交情為了自保,更怕因事關(guān)兩國邦交引出更大的麻煩,故而隱瞞了下來,也許情有可原但總歸是有負(fù)于她。

  庭院里,只余颯颯風(fēng)聲。

  韓光輕咳一聲,打破了二人之間的寧靜:“你們說的是那個謝云朗?”

  二人看向他,心中各有疑惑,你又有什么高見?

  “我聽聞幾月前,謝云朗在榆前關(guān)遭了山賊毒手已經(jīng)命喪邊關(guān),你們有必要為一個死人爭執(zhí)嗎?”

  萬喬驚詫萬分,抓著他的胳膊捏得他生疼,韓光使勁扯出,秀眉皺起:“你不信大可以在彭將軍回來后問他,我想這事跟他脫不了干系,彭將軍果然是聰明沉穩(wěn),未免人懷疑偏在他們回國幾月后才動手?!?p>  桓清沉浸在這個令人難以接受的消息之中久久無法回神,曾經(jīng)立志暢游江湖快意人生的三個年輕人終于只剩下她了,而他們的死因又是何其的相似,若說有什么不同的話那就是,謝云朗雖也是家中的獨子,但謝家在翎國卻不是個能讓人敢輕易招惹的家族……

  她突然站了起來,連個招呼也沒打便朝外走了。

  韓光緊跟著她走到街角,一把拉住了她的胳膊,關(guān)切道:“怎么這么失魂落魄的?他對你有那么重要嗎?”

  她感覺鼻頭發(fā)酸,想哭卻沒能哭出來,搖了搖頭扯開嘴角:“畢竟也是舊相識……韓光,謝家不可能對謝云朗的死視若無睹,他們?nèi)糁朗桥韺④娕扇藲⒘怂?,不知道又會掀起什么波瀾!?p>  “這些與你又有什么相干?人這輩子,能當(dāng)一兩個人的月光就已經(jīng)很好了,難道還想照耀整個白晝嗎?別忘了你才說過的,你和我一樣都不是什么好人,所以別裝了,嗯?”他想伸手拍拍她的額頭給她提提氣,手舉起來又覺不妥,便順勢搭在她的肩上拍了拍。

  桓清打開他的手,朝他胸口就是一拳。

  瞧瞧,這就是韓長影安慰人的方法,不是貶損自己就是貶損對方,但不得不說,這種拉自己下水的方法確實對她有效。

  “想回翎國看看了,如果兩國沒有一分為二該有多好,那么謝云朗就不會死,我也……”

  韓光搖著頭笑了笑:“若要人停止?fàn)幎罚亲兂伤朗?。?p>  二人相對無言,似乎都對這句話頗有感慨。

  “你們就沒有懷疑過我留在祁國的用心?就不怕我也是奸細(xì)?”

  她愿意留在祁國最重要的一個原因是在這里她所認(rèn)識的這幾個朋友都能如此信任她,似乎從不因她翎國人的身份懷疑她的立場和初衷,但她也好奇是為什么。

  韓光愣了愣,像是在回憶與她相識的點點滴滴,過了半晌才緩緩道:“我懷疑啊……可是,我知道你是翎國人的時候陛下都已經(jīng)封你為議使了,他愿意相信你,太后的侄子還敢娶你,我能如何,別人又能如何?而且你想,你要是背叛陛下,那么下場也許會比你當(dāng)初逃來祁國時更慘,你敢嗎?”

  桓清無語地看了他一會兒,心頭被凜冽寒風(fēng)凝結(jié),開始不安起來,他臉上似笑非笑的表情讓她忽然琢磨不透,他是在認(rèn)真試探還是在玩笑?

  她正想著,卻忽然聽聞身后有人喚她的名字,是彭夏追了出來。

  “姐姐,能否請你幫個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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