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鸞臺引鶴

第120章 任陌已死

鸞臺引鶴 作家W6Inp2 4382 2022-03-22 09:00:00

  因為這個案子剛好趕在過年這些天,李開也算“好運”,得到了一絲喘息的機會,但他知道若是這刑訊再繼續(xù)下去,他是撐不了多久的,以后沒辦法再養(yǎng)活家里的媳婦孩子了。

  張箴卻像是在有意拖延似的,過了年開了工,也沒著急再審。

  正月初六這日,桓清再也按捺不住滿心的憂慮,徑自跑到廷尉府大門堵人,想為自己的夫君求個交待。等了半天,一見張箴出現,便氣沖沖迎了上去。

  她耐著性子,盡量放緩語氣:“張大人,既然嫌犯另有其人,您要幾時才放蕭伯雁出來?大人也有家人吧,您讓一個無辜之人在牢里過年還不準人探望,于心何忍呢?”

  張箴淡淡地點了點頭:“今日過后,我自會放了其他人,蕭夫人請回!”

  桓清在來的路上已經積攢了一腔怨氣,也想了無數種質問的說辭,不料還沒怎么用上就得到了想要的結果,心中驚喜不已,連連道謝不迭。不過她可不認為是自己這幾句話打動了他,想必是案件真的有了大的進展。

  張箴進了廷尉府大門,直入后堂,見蘇唯賢恰好在,便將人獨自叫到了房間,關了門卻又久久不言語。

  蘇唯賢跟著沉默了半晌,松拳擋在嘴邊輕輕咳嗽了幾聲。

  “可猜到我為何單獨與你說話?”張箴靜靜道。

  “請大人指教?!?p>  張箴扶著椅子沿摸了一圈,上面什么灰都沒有,卻還是放在唇邊吹了吹,狀似不經意道:“我下午去了趟大牢,見了蘇義?!?p>  蘇唯賢眉頭微動,不解其意:“可是有什么新的發(fā)現?”

  “你這么做應該不止是為了蘇義,到底是跟他有什么深仇?”

  “屬下不知大人在說什么。”

  張箴緊閉著雙眼,靠坐在椅子上,面色沉痛:“你一向心思細膩,什么線索都沒留下,卻沒想到血衣上會留有你身上的甘松香吧?”

  那血衣因為在盒子里裝裹著,味道并沒有散發(fā)干凈。他在大堂上湊近李開耳語,就是要聞聞他身上有沒有這種香味。

  蘇唯賢表現得很是冷靜,嘴角掛著淡淡的笑,挑眉問道:“大人懷疑是我殺了任尚書?我與他無冤無仇,有何理由這么做?何況甘松香也沒什么稀奇的,我能用,兇手自然也能用,亦或者是他在別處沾染上的。”

  “那晚,你在哪里?”

  “在家睡覺,我家人可以作證。”

  “你告訴我實情,也許我能幫你!”張箴見他不配合,語氣漸漸透著焦躁。

  蘇唯賢呵呵笑了,他沒有選擇當堂審問算是很給自己留面子了,但這句話顯然已經不僅僅是為了顧及同僚的面子……

  “大人是打算包庇您假定的這個嫌兇嗎?”

  “……是,那么這個嫌兇到底是不是你?”張箴低下頭緊緊盯著他的臉。

  蘇唯賢坦然地迎著他的目光,鎮(zhèn)定地搖了搖頭。

  張箴徹底沒了頭緒,打發(fā)蘇唯賢處理別的公務,便又去了任家別院轉悠,如今最有可能的嫌疑人無非是劉長松、李開和蘇唯賢,但證據又都不夠完善,看來還是免不了去見一見劉長松。

  如今劉長松好不容易給自己謀了個官位,行事收斂了些,而且還不計前嫌巴結起了宣王和秦堪他們。那兩家自結親后,關系緩和了許多,再加上任陌之死令宣王失了左膀右臂,內心也更加靠攏秦家,朝政幾乎都在這二人手中。

  張箴沒有在廷尉府傳召劉長松,而是單獨去了他家。劉家家里的風景就像是他們父子二人在官場中的地位一樣,得勢則美,失勢則敗,現而今除了雜草又恢復了些往日的榮華。

  “廷尉正可是許久未來了,真真是稀客呢!”劉長松動作恭敬客氣,語氣中卻有些暗諷之意。

  張箴豈會聽不出來,卻并沒將話聽在心里:“賢侄多禮了。”

  二人客套一番,張箴便將話題引至任陌身上:“我聽人說賢侄年前還去了他的靈堂吊唁,果有此事?”

  “哼,我不過是想知道他死得多難看罷了,也算老天開了眼!”

  張箴見他如此淡定直接地表達對任陌的不快,反而覺得他更不可能是兇手了。以劉長松三腳貓的功夫怕是很難躲過他手下的跟蹤,又如何有機會去放血衣嫁禍人呢?若是在此之前放的血衣,那么事后更沒必要再去一趟了。

  “事發(fā)當日,賢侄可在家中?”

  劉長松眉頭一緊,咧嘴道:“您是要在這里審問我嗎?很抱歉,那時我在醉花坊,大人不信可以去找那里的姑娘問問?!?p>  他自然會問的,無論是蘇唯賢還是他的證詞,他都會一一核查清楚。

  “除當日外呢,是否去過任陌那宅子?”

  劉長松搖了搖頭。

  “也沒見過可疑之人?”張箴緊緊追問。

  這次他終于沒那么快回答他了,他對張箴今日的言行有些費解,一時間摸不透他的意圖,但還是配合地搖了搖頭。

  張箴淡淡地笑了笑:“好,明日麻煩賢侄去廷尉府確認下供詞。賢侄不必見疑,你畢竟是恩師之子,所以我才選擇事先以這種方式來問話,賢侄可能體諒?”

  劉長松不僅體諒,還很感激他給自己面子,他還生怕在那廷尉府說錯話呢!

  ——

  次日天色陰沉,一大早便飄起了細小的雪花,兩個寶寶醒來哭鬧了一陣子,桓清哄了半晌才得空出門,沒怎么收拾便匆忙去了廷尉府大牢接人。

  門口的看守都是粗壯黝黑的大漢,一臉兇神惡煞,本不肯替她查問情況,塞了幾顆銀子,才懶懶散散進去,回來卻告訴她人已經離開了。

  什么時候錯過的,怎么中途沒碰到?

  “是陛下傳召入宮,剛走沒多久?!鄙砗笸蝗豁懫鹨坏莱翋灥哪新?。

  這個蘇唯賢,怎么走路沒聲音的……

  “不是這個案子又出什么變故了吧?”桓清緊張道。

  “與此無關。蕭夫人擔心的話,我引你去吧,你大概不知道要在哪個宮門等他。”

  桓清在斜后方靜靜地跟著,雪地漸漸積起薄薄的一層,踩上去還沒什么聲響,沉默的路途顯得有些無聊。

  “蘇兄可是有什么話要我轉達殷墨?”

  蘇唯賢聽她開口,步子也調小了,只等桓清跟上來才道:“曾經我以為早晚要叫你一聲殷夫人?!?p>  桓清沒想到,等了半天就是這么句話,尷尬地半天找不著自己的聲音:“我待他亦親亦友,是不是殷夫人都一樣感激他敬重他。不過我還不知道蘇兄與他是怎么認識的?你們?yōu)楹我浴@種方式聯(lián)絡?!?p>  “我們相識的機緣完全出于我對他年少事跡的仰望,那時候我以為他終將會成為蒼生福祉,國之柱石……”

  那時候?意思是現在令你失望了?

  桓清不敢茍同:“他現在身為都尹不一樣是盡職盡責嗎?”

  “不,他早已沒了斗志!”蘇唯賢突然扭頭看了她一眼,聲音雖不大,淡漠的長眸中卻隱隱充斥著恨意。

  她心中一驚,有些難以置信,她是曾勸過他辭官休養(yǎng),也是因為擔憂他的身體,這也能怪她?真要說怪也該怪他義父搞垮了他的身子,本來小時候就因為父母的去世大病了一場,后面還來了個雪上加霜讓他落下病根,否則何至于正當壯年卻如此孱弱!

  直到來到宮門前,他始終沒再說一句話,似乎為了平息方才的恨意花了很久的功夫。

  “蕭夫人不是問我有什么話傳達給他嗎?那么你告訴他——任陌已死?!碧K唯賢低頭靠近她,輕聲說完便轉身走了。

  這件事難道是什么秘密嗎,需要你來專門告訴他!桓清覺得又好氣又好笑,心中納悶,正想說什么,卻見人已走遠。

  任陌已死……

  等等,難道任陌的死跟他有關?

  “阿清,怎么在冷風里等,我又不是不認得路!”

  桓清聽到熟悉的嗓音驚喜回頭,迫不及待地飛奔了過去。

  蕭鴻還穿著當日那身衣服,頭發(fā)有些凌亂,臉上也灰撲撲的,但那雙眼睛卻依舊如天上日月璀璨奪目,尤其是見她轉身跑來的剎那,更是光華流轉,滿載著笑意。

  “別,身上臟!”蕭鴻在最后一刻將人攔在了半尺外。

  “就要抱!”

  蕭鴻拉著她的手,邊走邊哄道:“好好的衣服要弄臟了。夫人聽話,回去洗了澡再給你。”

  桓清撇了撇嘴沒再堅持,搖著他的手擺來擺去。

  “小皇帝找你做什么,沒為難你吧?”

  他搖了搖頭,又回想起方才在宮里的談話,其實他一路都在回想。為難倒也不算為難,只是有些令人頭疼。

  翎帝召見他時,也還算客氣,見他連衣服都沒來得及換,狠狠責罵了傳諭的太監(jiān),還問他在翎國住得是否習慣。

  他說有夫人在,哪里都習慣,皇帝徹底相信了殷墨的話——果然是個情種。

  翎帝很安心,接著道:“朕欲冊封你為歸義侯,賜予府邸,準你與那周凌名正言順留在桐城安享盛世,如何?”

  蕭鴻驚得冷汗直流,連忙表明心跡:“草民正準備攜妻歸隱,不日就走,并無心功名,多謝陛下圣眷!”

  “誒,你是貴妃的表兄,朕理應厚待!不過你放心,若嫌累可只加封虛職,照領俸祿?!濒岬圩旖菕熘⑿鬯娐酝男θ?,擠眉弄眼道,“朕知君喜好美人,朕還有一皇姐尚未出閣,乃是皇城內外出了名的天香國色……”

  “陛下!草民志短才疏,難承厚恩,請您收回成命!”蕭鴻已經很不耐煩了,要不是看在他是皇帝的份上,早發(fā)脾氣了。

  他其實只想問問自己兒子的事,卻苦于如何提起,總不能問他,你猜我兒子是我親生的嗎?

  不論小皇帝今日這出戲是想真心招攬,還是志在離間他與祁國的關系,都說明他沒自己想象得那么蠢。

  只好隱晦道:“陛下厚愛草民銘感五內,日后若有機會回桐城探望,再攜妻兒謝恩!”

  “嗯?!濒岬蹜袘谢氐馈?p>  蕭鴻一再拒絕,翎帝已經明顯不悅,連談話的興致都沒了,根本不接茬。

  他暗暗嘆了口氣心想算了,還是不要節(jié)外生枝,若是惹他起了疑心反而弄巧成拙,恐怕連他們都走不了了。

  ——

  桓清見他發(fā)呆,搖了搖他的手,卻恰巧問起了此事。

  蕭鴻抿了抿唇,說道:“他根本沒提起的意思,我也無從說起,怕橫生枝節(jié)。阿清,我們盡快離開吧,不然翎帝要給我找麻煩了,今日差點給我封爵!”

  “好?!币矊Γx開了就好了,早該離開了。

  桓清側頭望著他,她這夫君似乎比以前更加穩(wěn)重謹慎了些,不知道算不算是好事。

  “對了伯雁,任陌被殺的案子現在是什么情況?”

  “現在看來那個李開的嫌疑最大,不過……”

  “不過什么?”

  “那晚我看到過兇手的背影,步法輕似落雪,身手不凡,若非他主動現身我都沒發(fā)現。但是那李開看起來卻并不像是什么高手而且傷勢未愈……當然,也有可能是他故意隱藏了?!?p>  桓清“嘶”了一聲,指尖微微顫了顫,四下看了一圈,低聲道:“你看他的身形更像李開還是蘇大人?還有,這件事你在公堂上提過嗎?”

  蕭鴻愣了愣,搖頭道:“沒。那身影似乎有些偏瘦大概更像姓蘇的,不過也不十分確定。那日沒什么月色看不太清,就想著說了也沒什么用,萬一那廷尉因為我沒有阻攔黑衣人反懷疑到我頭上呢……”

  他頓了頓,又道:“那我,現在去跟他說?”

  桓清無奈地搖了搖頭,等等再說吧,有些事她還沒弄清。

  午時雪停日出,車馬行人不絕,來來往往的踩踏和車轍將淺雪地里浸出一道道泥印子,人在路上走一會兒便會將鞋子弄濕。二人在門外雪堆蹭了蹭鞋子跺跺腳才踏入府中,迎面卻見府里來了位令他們驚喜不已的客人。

  容律發(fā)髻扎得高高緊緊的,外面留有不少碎發(fā)隨風舞動,似乎因為趕路匆忙沒怎么休息,看起來風塵仆仆的,下巴還留著些胡茬。

  蕭鴻一見人要行禮連忙虛扶了一把,粲然笑道:“你先和夫人聊著,我去洗個澡就過來?!?p>  桓清心中高興,忙引了他去看自己的兒子女兒,但其實他方才已經陪他們玩了好一會兒了,加上有多娜哄著,所以再去房間時,孩子也沒那么容易被他的熱情嚇哭了。但畢竟還是更喜歡挨著自己的娘親,只愿意順便抽空陪他逗樂子。

  “徐秀小菀他們呢,還好吧?還有蕭伯父,他身體怎么樣?”

  “嗯,都好,若是夫人能回去就更好了。”

  她摸了摸鼻子尷尬地笑著,莫說陛下不準她再回祁國,就是準了她也不愿再回恒城了,那里除了徐秀幾個恐怕沒人會歡迎她回去。

  蕭鴻洗完澡換了身新衣,吩咐廚房多準備些好的飯菜,才回了房間。

  “怎么會突然想來找我們?沒出什么事吧?”蕭鴻道。

  他本是隨口一問,不料容律卻沉默了,蕭鴻心中咯噔一下涌上些不安之感,擰眉道:“什么事?”

  “太后病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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