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紫玉毫無預(yù)兆的睜開了眼睛。一時間她不知今夕何夕,身在何處。身上的酸麻,讓她想起了昨夜的風(fēng)雪。她側(cè)耳聽了聽,外邊靜悄悄的,風(fēng)好像停了。雪也不知下沒下,她們都擠在炕上的西北角,這里沒漏所以感覺不到。
屋里雖還黑著,也能見點亮光,這個時辰大概是卯時末吧。李紫玉想到今天還要去縣城,就想起來收拾收拾。李紫玉正靠坐在西北角,懷里是三個小的:左右腿上是小虎小蘭,胸前是小武。她的兩只胳膊呈最大狀攥著棉被,緊緊地護(hù)著三個小的,那樣子就像是護(hù)著雛雞的老母雞。她的左手邊是小文和小山,小山在最外邊,緊挨著她靠北墻坐著蓋著半截棉被睡的正香。李紫玉猶豫了一下,有些不忍。昨夜弟妹們都嚇到了,要不再等會兒?
這時,小山醒了,沙啞著嗓子問:“姐,雪還下沒?”“不知道?!崩钭嫌駝觿铀崧榈母觳?,“聽著挺安靜的,沒刮風(fēng)。雪大概也停了吧?”
他倆這一說話,小文也醒了:“姐......”“你醒了?”李紫玉愛憐看著他,“多睡會兒吧,今天不著急?!?p> “堂屋也不知咋樣了,唉......”小山憂心忡忡的說著。
“沒事兒,塌就塌了吧,反正這房子也該修了?!崩钭嫌襁呎f便慢慢地把左胳膊上的小虎遞給小文,小文輕輕地把小虎放到炕上。小山也把緊貼著李紫玉胸的小武抱過來,放到小虎旁邊。李紫玉把右胳膊上的小蘭挨著炕頭放好,把棉被給三人蓋上。
李紫玉輕手輕腳的下了炕,輕聲的吩咐著:“小文在屋里看著三個小的,小山跟我去收拾外邊?!?p> “好?!毙∩胶托∥凝R聲答應(yīng)。
李紫玉邊向外走邊交代著:“小文等我們出去,把門插上?!?p> “哎!”
李紫玉打開門,一股冷風(fēng)迎面撲來,她不禁打了個哆嗦??粗梦莸睦墙宀豢埃唤麌@了口氣。
堂屋的房梁整個被雪壓斷了,七八根椽子散落的堆在屋中央,房梁上的稻草和泥土合著昨夜的冰雪全都摔落在屋地上。昨夜下了一夜的雪,刮了一夜的風(fēng),冰雪和著泥土刮得到處都是,整個堂屋狼藉的慘不忍睹。房頂上還在不斷的往下飄著雪花,這雪還在下著。因房頂漏了個大洞,整個堂屋冰冷的站不住腳。
要不是李紫玉有預(yù)感,把水缸、兩口鍋都蓋嚴(yán)實了,李紫玉怕是都要哭了。
李紫玉從西屋找出鐵鍬,打開堂屋門,把泥土和冰雪鏟到屋外。小山把椽子和稻草撿到一邊。姐弟倆干了大約半個時辰,把堂屋規(guī)整的終于有了一些模樣。因為水瓢、飯瓢、水桶都是泥土,不能用,姐弟倆拿著水桶和扁擔(dān)去了山坡下的小河去打水。
說來也怪,這條小河冬天不結(jié)冰。在一片冰天雪地中,小河并不寬闊的水面上升騰著淡淡的霧氣,宛若仙境。這在羊草溝子村也算是一景,村民們也鬧不明白是啥原因。這條小河還有一個奇怪的現(xiàn)象,河水總是那么清澈。李紫玉分析里面可能有某些礦物質(zhì),能自動過濾。這也是李紫玉家吃這小河水的原因。村里倒有一口井,李紫玉家離得遠(yuǎn),不太方便。
李紫玉在小河邊刷洗干凈了兩只水桶,在小河的另一邊打了兩桶水。今天她拿了兩只水桶,準(zhǔn)備挑回去。以后她都準(zhǔn)備由自己挑水,她的力氣挑兩桶水根本不在話下。兩個弟弟就不同了,他們都是一回抬多半桶水,上下山坡很不方便,也很費力氣。
李紫玉挑著水踩著積雪輕松地上了山坡,很快就到了家。在紛紛揚揚的雪花中,小山羨慕的跟在身后,姐姐的形象空前的高大起來。
有了水,李紫玉拿著抹布把菜板、鍋臺、鍋蓋、飯盆、水瓢、飯瓢都擦個干凈,把昨晚剩下的野薺菜也清洗干凈了。那幾個糧食口袋因靠著北墻,幸免于難。李紫玉把口袋上的土抖摟干凈,還好,還都能吃。雖說房頂漏著冷風(fēng),下著清雪,也得想辦法做飯,可不能餓著。柴火都是干的,堆在墻角,墻角的房頂正好沒塌。李紫玉搬開那兩塊土坯磚,灶里的火已經(jīng)滅了,灰卻是熱的。用碎柴火重新點著了火,一會兒,鍋里的下水就開了鍋。李紫玉把下水撿到盆里,趁著熱乎均切成了小塊,示意小山端回屋,李紫玉用下水湯煮了高粱糊糊。接著刷鍋、添水料理廚房。灶里又塞了幾塊大木頭,用土坯磚堵好。李紫玉用熱水洗了手臉,催著小山小文趕緊洗漱。
洗漱完,姐弟仨坐在炕上從盆里夾著吃了幾塊下水肉,一人喝了一碗糊糊,早飯就吃完了??簧蠋讉€小的睡得天昏地暗的,就沒叫他們,等待會兒醒了再吃也一樣。
李紫玉看著小文說:“小文,外邊還下著雪,還是我自己去吧?!毙∥囊宦牼图绷耍骸敖?.....”李紫玉很認(rèn)真的看著兩個弟弟:“路上的雪很深,天也沒晴雪還下著,我快去快回。你們在家責(zé)任很重,三個小的還在炕上,我就怕這個屋子也......到時你二哥顧不過來。要是三個小的有個好歹......”李紫玉說不下去了。
小文的眼眶攸的紅了:“姐,我知道了?!?p> 李紫玉為了路上安全拿了一把斧子,又拿了根木棍。竹筐里的狍子肉用麻袋蓋好,上面是剩下的野薺菜。她想去看看銷路,萬一酒樓中意,大小也是個財路。臨走,李紫玉囑咐道:“我今天就不鎖門了,萬一......你們就往外跑。記住,啥都沒命重要!我走后,你們插上門,我不回來不要開門?!?p> “是!”小山和小文齊齊點頭,“姐,你路上要多加小心,不要著急。”
李紫玉點點頭,背起竹筐,堅定的向外走去。
天地間白茫茫一片,雪花紛紛揚揚從天上飄落下來,整個田野、村落、樹木皆粉妝玉徹,皓然一色。羊草溝子村一家一家的茅草房,像雨后鉆出地面的一朵朵小蘑菇,白白的,散落在山坳里。雪景很美,李紫玉卻無心欣賞,腳步匆匆的下了山坡,穿過村子走向縣城。
李紫玉拄著棍子深一腳、淺一腳的走了約莫近一個時辰,才看見了石巖鎮(zhèn)那高大的城墻。
石巖鎮(zhèn)是撫遠(yuǎn)縣衙的所在地,離邊陲重鎮(zhèn)白山城一百多里地。北通白山城,南邊離黑河城轄下的乾安縣七八十里地,東邊是大嶺子山,大嶺子山外就是大葉朝的國境線了,據(jù)說山外是遼闊的大海,不過誰也沒去過。西邊是邊陲重鎮(zhèn)平化城轄下的南輝縣。交通十分發(fā)達(dá),商業(yè)也就相當(dāng)繁榮。因為臨近國境,城墻修的很高,據(jù)說駐軍有兩千多人。
李紫玉從南城門進(jìn)了城,因為下了小雪,城里行人稀少,臨街鋪子生意很是蕭條。李紫玉一邊走,一邊打量著兩邊的鋪子。因為這條大街是城里的主街道,所以兩邊的店鋪裝修的都很是上檔次。依次望去,綢緞鋪、首飾鋪、當(dāng)鋪、酒樓等皆碧瓦朱檐、雕欄玉徹,顯得古色古香、美輪美奐的。
李紫玉沒去小飯館,要想狍子肉賣個好價錢,就得去大酒樓。走著走著,一家名為“日日紅”的酒樓引起了她的注意。
這家酒樓有三層,這在古代算是高層。外墻鑲著琉璃磚,整個樓層真的是飛閣流丹,飛檐反宇,金碧輝煌。
最吸引她的不是它的建筑,而是客流。因天氣寒冷,別的鋪子都沒啥人,很是冷清。而這個酒樓卻人來人往,熱鬧非凡。酒樓門前停著的豪華馬車也顯示出在酒樓就餐人的地位。
“就是它了!”李紫玉緊緊竹筐上的麻繩,抬腳向酒樓走去。
“日日紅”酒樓門口,店小二花生頭戴青色棉布小帽,身穿青色棉布長褲、短褂,肩搭一條白色布巾,正熱情地迎來送往。就見一個十來歲的小姑娘,穿得破破爛爛,背著一個大竹筐,手里拿著一根木棍向他走來。以為是要飯的,于是好心的上前:“小姑娘,這里不許進(jìn),等過一個時辰你再過來,興許有剩飯剩菜?!?p> 李紫玉看了看自己的穿著,嗯,是挺破爛的。她仰著頭,用天真的語氣問道:“小哥哥,你們酒樓收野狍子肉嗎?”“什......么?你你你......再說一遍?!被ㄉ詾槁犲e了,說話都結(jié)巴了。李紫玉無奈又說了一遍:“你們酒樓收野狍子肉嗎?小哥哥?”“收收收,有多少收多少?!被ㄉ@回聽清了,連聲答道?!澳?.....價錢,你說的算嗎?”“說的算說的算......?。坎徊徊?,小姑娘你等會兒,我去找掌柜的?!闭f完,匆匆向里面跑去。
李紫玉向里面望了望,跺跺腳,走進(jìn)了酒樓。見里面座無虛席,人聲鼎沸,熱氣蒸騰,笑語喧嘩,一派熱鬧就餐的景象。一樓的裝修比較簡樸,比較大眾化,就餐的也大都是附近小有資財?shù)娜恕6强礃翘莸难b修,應(yīng)該比較高雅。她正打量間,就聽見一個男人的聲音傳來:
“是這個小姑娘嗎?”
李紫玉轉(zhuǎn)過身,就見剛才的店小二滿臉恭敬地陪著一個大約三十余歲的男子走來。這男子目測能有一米七四、五,身穿一身青色綢緞,腰間束一條白綾長穗絳,上系一塊羊脂白玉,外罩軟煙羅輕紗,面色白皙,五官端正,那雙溫和的眼睛里閃爍著精明的色彩。
吳凡上下打量著李紫玉,這個小姑娘別看穿得破破爛爛的,她身上卻有一種淡定從容的氣質(zhì),那胸有成竹的樣子很違和,卻不讓人反感。于是主動開口:“小姑娘,是你要賣狍子肉嗎?”
李紫玉禮貌的彎彎腰:“掌柜叔叔,你好,是我要賣狍子肉。不知你們這里什么價?”
吳凡笑笑:“價錢好說,小姑娘,咱們里面談?!闭f著一指樓梯。
李紫玉點點頭,跟在吳凡后面上了樓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