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蘭那抹讓我心悸的笑容連同那個怪異的夢在我腦海中徘徊了很久,冬去春來,冰雪融化,萬物復蘇,我仍然不能忘記,反而因為時間的流逝更讓我無法輕易釋懷。而李鼐,因為他在最關鍵的時刻搖醒了我,等于是救了我一命,我對他的感覺已經不像之前那么消極了,甚至有時候會覺得,如果命運無法改變,就嫁給他也無所謂。做一只老死在屏風上的鳥似乎也沒什么不好,至少能愉悅人們的視線,并且一輩子吃喝不愁。
周亮很早之前就搬到了自己的新府邸居住,還邀請京中有頭有臉的人物去他家聚餐。他發(fā)給楊府的邀請函中自然是有我一份,但因為剛從一氧化碳中毒的危急中舒緩過來情緒,身體又因為連續(xù)被感冒和中毒所重擊,所以比較虛弱,我就沒有去參加那場宴會。楊義和楊斌回來的時候看著我直搖頭,就連一向不喜歡周亮的楊興都頗為遺憾地對我說,如果我能嫁給周亮,他這個當哥哥的就安心了,也不知道周亮給這三個家伙灌了什么迷湯,讓他們集體投向他那邊。不知是有意還是無心,周亮宴會那天,李鼐放下了所有課業(yè)來陪我。如今他的事情很多,雖然我知道既然要娶我這個謝家女子,李鼐是不可能被允許繼承帝位的,但看他日益忙碌的樣子,我還是覺得皇上是把他當做接班人來培養(yǎng)的。他居然為了我而放棄了那么多,基本上算是突破層層阻礙來到楊府的,實在是讓我很感動,不過,想到他其實是私心作祟,根本是不想讓我見到周亮,我又有些氣不過。
因為我已滿十歲,所以我現(xiàn)在已經可以參加名門小姐們組織的一些活動了,像是“吟詩大會”“彈琴大會”“跳舞大會”什么的。開玩笑,成長在一系列選秀節(jié)目蓬勃發(fā)展的現(xiàn)代社會中的我會對這種聚會感興趣?本小姐什么沒見過??!當我五歲第一次聽到這些聚會的名頭,并知道在我滿十歲之后也要和那些名門淑女們一起參加這種毫無營養(yǎng),只是為所謂的“才子佳人”們提供談情說愛、附庸風雅的場所的聚會的時候,我可是嚇得渾身直哆嗦。乖乖的,要我當著那么一大群和謝胭脂年齡相當?shù)暮⒆拥拿鎷尚B連,羅扇輕搖,我還不如一頭撞死呢!但是一年一度的踏青巡游大會就要開始了,這可是京中眾家子弟最為重視的大會,因為可以和美女們暢游碧波湖畔,在徐徐春風中享受爛漫詩意,可是一件非常享受的事情。我知道我是躲不掉了,李鼐早就和我約好要一起去西子河,這次聚會就是李鼐主辦的。不過,仔細想一想,其實也不錯,我總算是可以堂堂正正出一趟門了!雖然我在現(xiàn)代是比較宅的女子,但我也從沒嘗試過七年不出門??!
“你喜歡這輛馬車嗎?”這天清早,李鼐專門為我準備的雪白的馬車已經停在了楊府門口。我曾經跟他提到過白雪公主的故事,并且說過,我覺得男人騎著白馬的樣子才是最帥的。他居然記住了,不僅開始愛穿白衣服騎白馬,現(xiàn)在居然還給我做了一個不倫不類的“南瓜馬車”!我錯了,我真的錯了!早知道我有一天會坐在他為我特意準備的“南瓜馬車”里,我真應該告訴他到底什么叫“南瓜馬車”,而不是任他自己琢磨。
坐在上面的感覺——真丟人!
“你自己設計的嗎?”我使勁兒憋住笑意,努力讓自己的眼神看起來真誠。
“你不喜歡?”李鼐奇怪地問道,“我可是特意去參考了南瓜的樣子才找出這種不那么丑的造型,這已經是最好看的一種效果了!真不明白,坐這種車會然你感覺幸福?”
怎么說呢,在現(xiàn)代的時候我也曾跟幾個室友討論過到底什么是南瓜。因為在玩《植物大戰(zhàn)僵尸》這款經典小游戲的時候我發(fā)現(xiàn),有些地方的人會把南瓜和倭瓜混著說——南瓜即代表了南瓜,也代表了倭瓜。小盆友們,開始大膽想象一下吧,我此刻就坐在一輛青綠色的大號倭瓜車上,水桶的外形,在天棚處糾結出一個短短的把,兩側各開了兩扇小小的門,掛著粉紅色的窗簾。這樣一輛車走在路上,我覺得我們就像是在cosplay什么一樣。
我捂著嘴笑了:“下次你再要做什么就告訴我,讓你自己揣摩會出大事!”
“胭脂,你可真漂亮?!崩钬究粗遥荒槼磷淼男θ?。
我瞪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胭脂,上次我送來的那匹海藍色的綢緞呢?你為什么不做套衣服穿?”
“你送了我那么多布料,我用都用不完,還哪能記得你說的是哪一匹???”我說道。
李鼐急了:“你給我講完《海的女兒》之后我送你的那匹綢緞??!你怎么不記得了!你答應過會用它做一套最美的裙裝?!?p> “哦,我想起來了,那匹布我交給萬繡房的老板了,他說會為我做一套海裳羽衣。你知道萬老板的手藝啦,他是慢工出細活,不會那么早交活的?!蔽医忉尩馈?p> 李鼐長出一口氣,目光溫柔地看著我:“那就好,這匹海藍色的綢緞,是我費了好大勁才找著的,我要你成為我的小美人魚。我不會像那個什么王子,笨的要命,自己的真愛就在眼前居然摟著別的女人跳舞,還讓小美人魚化成了泡沫……我會好好待你,你要相信我!”
“我自然是一直都相信著你的。”我輕聲說。
西子河就在城外,是一個楊柳成蔭的好去處。西子河并非因為西施得名,事實上,這個時空根本沒有出現(xiàn)過一個名叫西施的大美女,倒是有一個就叫西子的美麗少女曾在這條河邊等待過自己的情郎。沒有人知道西子到底有沒有等到她的愛人,但是她美麗的倩影曾使得很多過往的旅人為之傾慕,而“西子河”也因此得名。
我們到達的時候,已經有很多車馬停在西子河畔了??吹侥切┰煨腿A麗的馬車,我恨不得這就從車上跳下去,躲在一邊,趕緊跟這輛倭瓜車撇清關系。
“三少爺,這是什么車???”一個身著華服,看上去流里流氣的少年蹭到剛從倭瓜車里走下來的李鼐的面前,討好地問道。
李鼐頗有些得意地說:“這是南瓜車,是讓女孩子坐上就會感到幸福的馬車!”
“哦,真的嗎?那三少爺車上坐的是那個幸福的女孩子呢?”那少年說著就抬起手中的折扇要掀開遮擋的窗簾,看他的動作,這個紈绔子弟應該是經常做這樣唐突的舉動,他這柄折扇,不知挑起過多少少女的面紗。
“王貴,你不想活了嗎!”李鼐的聲音突然直降八度,透出徹骨的森寒,嚇得那少年差一點就把扇子丟到了地上。李鼐沒管他是多么的狼狽,轉過身來深情款款地向著車里問道:“胭脂,你的面紗帶好了嗎?”
哦,對了,還要戴面紗。這里的貴族小姐,在出門的時候臉上都要圍著一塊兒面紗,雖然一般來說,那么薄薄的一層根本遮擋不住有心人的視線,但畢竟還是聊勝于無,其實也就是一種形式,表明大家閨秀們是神圣不可侵犯的。其實在很多場合,女子戴不戴面紗都無所謂的,但是李鼐告訴我,我必須戴上才能出門,而且還給我選了一塊兒最厚的,綁到臉上估計我自己就得靠別人扶著才能移動了,根本什么都看不清。所以我好說歹說,總算讓李鼐同意我只是把那面紗圍在口鼻處,像口罩一樣。
從車里下來,我吸了一口被面紗過濾過的新鮮空氣,覺得心情還不錯,便沖李鼐笑了笑。李鼐很高興的樣子,過來牽住我的手,引著我往他召集的那堆朋友那兒走去。我甩了兩下沒甩開,便任由他牽著了。我注意到李鼐沒有再理會那個叫王貴的少年,我偷偷回頭看了他一眼,只見王貴的臉一直挎著,似乎也在為自己沒能取悅李鼐而感到遺憾。當他感受到我的目光,也馬上回望過來,然后瞬時挺直了腰板,兩眼也變得炯炯有神了,仿佛一下找到了繼續(xù)活下去的動力。我被他那惡心的眼神看得心里很不舒服,馬上回過頭去,作干嘔裝。
“你怎么了?”李鼐問道。
“那個王貴是誰???這么粗俗的人,你怎么會愿意結交?”我還在惡心著。
“哦,一個俗人而已。他是城東吉祥布莊的少東家,他父親是整個圣朝最能做生意的幾個人之一?!崩钬镜鼗卮鸬?。
能賺錢?這也能成為交朋友的理由?要是放到一個普通人身上,這個理由我也許愿意接受,可是李鼐是三皇子啊,他這么一個有權有錢有地位的人,用得著屈尊降貴去結識那種沒品位的人嗎?按照我對李鼐的了解,他的目的從來不會那么簡單。
他為我介紹的幾位朋友也同樣都是祖上在做大買賣的,而那些名門淑女們在得知眼前這些帥哥都是一身銅臭的商人之子的時候,紛紛露出驚奇的表情,但是礙著三皇子的面,一個也不敢離開。這更讓我驚奇了,李鼐為什么要結識這么多商人的后代?要知道,商人這個職業(yè)在古代可不比在現(xiàn)代那么風光,商人是古代最底下的平民,所有的商人,除了一輩子追求金錢之外,還一輩子追求別人的認可,追求社會地位。以李鼐的身份,他似乎應該對這些人敬而遠之啊,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