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南門的城門司攏共有二十個人,平日里都是五個一班,專管城門開啟關(guān)閉,路引查驗等些許小事。這天剛蒙蒙亮,南門城門司管頭的李宏就被外頭嗡嗡的聲音吵醒了。他剛坐起來,就聽平日最咋呼的王豹在外頭喊:“頭兒,你快來看看,城外頭不知是怎么了!”李宏一個機靈醒了睡意,披起衣衫三步并作兩步出了城門司的營房。
王豹見他出來,上前急道:“頭兒,這離開城門的時辰還早,我聽得外頭聲響不對,開了窺口瞅了一眼,這城外烏壓壓好多的人!”
李宏一聽,冷汗都冒出來了,這汴京城太平多少年了。無緣無故的,不應該啊。連忙問道:“你可看清了?是些什么人?”
王豹答道:“太黑了,看不大清,我瞅著,像是平頭百姓,只是人太多了?!?p> 李宏也不多問,一路小跑到了城門內(nèi),從窺口往外一看,乖乖,確實是人山人海??唇幍膸讉€,就是普通的莊稼漢打扮。李宏想了想,開聲問道:“城門卯時三刻才開,外頭是些什么人?”
那近處一個青年男子答道:“回軍爺?shù)脑?,我們都是城外的鄉(xiāng)鄰。今日大相國寺義診,大家都是帶了家中病人去求醫(yī)的?!?p> 李宏這才釋然,他自然知道最近鬧得沸沸揚揚的這件事。外頭這些鄉(xiāng)下人,大多數(shù)都是家境貧寒,往日看不起病,吃不起藥,這回遇到這件好事,難怪這么積極。
李宏想了想道:“你去跟其他人說,這開城門的時辰是定了的,在此處耐心等著,不許大聲喧嘩。待會開城門的時候,排著隊一個個來,不準擁擠。否則,為免出亂子,我們城門司可是有權(quán)依形勢閉門守城的?!?p> 那人知道厲害,連忙答應,朝后頭高聲說了。外頭的人群也略有騷動。不過大家都是誠心求診的,聽明白之后,自然安靜下來,本分的或蹲或站,排成了兩列。
李宏看到外頭情形,略放下心來。轉(zhuǎn)身對王豹道:“你去叫醒其他弟兄,分頭到其余不當班的人家里,把大家都喊來,人手怕是不夠。我去報守備一聲??欤 ?p> 王豹領命,與李宏各自去了。
城外長長的隊伍里,楊得廣推著一輛板車,也在其中。板車上坐著他腿腳不靈便的老母親。娘倆摸黑就起來了,六里鄉(xiāng)離汴京城也近,原想著,怎么也算來得早的。到城門外才發(fā)現(xiàn),前頭已經(jīng)有幾十近百人了。楊得廣懊悔道:“早知道這樣,昨天就該歇在城里,這城外都這么多人,等我們到了大相國寺,指不定輪不輪得上咱們呢?!?p> 楊老媽媽安慰他道:“不妨事,我這腿腳的毛病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今兒不行,明兒再來,不是有五天嗎?”
楊得廣點點頭道:“娘,你靠著瞇一會,起太早了沒精神,小心犯了頭疼?!?p> 楊老媽媽知道兒子孝順,微笑道:“沒事。我念念經(jīng),求菩薩保佑,也一樣安神靜心的?!?p> 城外的隊伍還在不斷變長。
城里各處人家也開始亮燈。
陳府前院,陸管家領著車夫老劉,四個便裝護衛(wèi),連同上次探得消息的小廝柱子,一起忙活開來。牽馬的牽馬,套車的套車。陸管家細細叮囑眾人到了外頭注意什么,如何低調(diào)小心。眾人都是選出來比較可靠的,聞言都點頭稱是。
陳府內(nèi)院,大丫鬟木樨正幫少夫人梳妝。或許是心情大好,即便昨晚沒睡幾個時辰,少夫人臉上依舊有了神采。她輕聲道:“只管素凈一些,不失禮就好。”木樨應諾,只為長寧清清淡淡敷了些細粉,梳了個最為平常的發(fā)髻,再插上一支成色平平的白玉簪。
芙蓉進了屋,少夫人問道:“東西可準備齊全了?”
芙蓉問了安,回答道:“都準備好了。少爺吩咐,多帶了一百兩香油錢,請夫人見機行事?!?p> 少夫人長寧點點頭,便帶著芙蓉木樨進屋,將包裹得嚴嚴實實,尚在睡夢的寶貝女兒抱起。
芙蓉木樨小心的攙扶著長寧,出了內(nèi)院。何媽媽正在門外等著,手里還提著些香燭貢品。一見她們。立即上前小聲稟告道:“車馬都準備好了?!?p> 長寧也不多話,點頭帶著眾人分頭上了兩輛馬車,在幾個便裝護衛(wèi)的隨侍下,懷著希望,坐車出門往大相國寺去了。
書房里一夜沒睡的質(zhì)子陳洪愷,聽著遠去的馬車漸漸無聲,扶了扶額頭心道:佛祖保佑,這孩子,能有后福吧。
出云觀的玄明師徒已經(jīng)用了早飯。玄明拿起玄虛子剛送來的詳細列表,認認真真的看著。這里頭的資料倒也詳盡,只是一路看下來,玄明神色有些不快:清流人家,通常都自視甚高,更鮮有崇道禮佛的。儒生那一套,最是嚴苛死板。
這勛貴人家,主子都是刀槍戰(zhàn)陣里掙命的,于神佛一事上也不大上心。如此一來,想要跟這些人家拉上關(guān)系,怕不是那么容易。最最讓玄明失望的是,這里頭那些女眷竟然沒一個是出云觀的香客!實在不知道玄虛子是太無能,還是眼光太差。聽玄虛子說起,平素里也有不少善眾,如今看來,不過是些士紳商賈之流罷了。想起今日要與清遠假扮祖孫,二探大相國寺,該用什么言語去爭取她呢?
卯時三刻已到。
吱呀——汴京的南城門緩緩打開,已經(jīng)等了許久排了老長的隊伍一下子熱絡起來。李宏帶著他管下所有人,嚴陣以待。隊伍終于緩緩的前進。楊得廣推著板車,一步一挪走得焦急。
汴京城各條大街小巷都人聲漸起,驚得早起的鳥兒一時亂飛。平日里習慣這時候起床的人們都錯覺今日是不是起來遲了。各處都熱鬧了許多。
陳府馬車駛過東大街的時候,初生的太陽已經(jīng)漸漸升起。柱子坐在馬車踏板上,渾然不覺得早晨的冷風,滿是好奇的朝前面張望。遠遠的看見了大相國寺的正門,門外已經(jīng)停了十幾輛車。其中不乏有裝飾華麗的,柱子想,這國師太醫(yī)的名頭就是好用。達官貴人們也跑來看義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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