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傅春兒一早就來到傅家鋪?zhàn)永?。這日傅老實(shí)陪楊氏去大德生堂診脈,打算晚些再過來鋪?zhàn)?。傅春兒到鋪?zhàn)永锏臅r候,沈舟早已起來,將鋪?zhàn)永锢锿馔舛际帐斑^,灶上的火也已經(jīng)生好。他見傅春兒過來,便自去將養(yǎng)在鋪?zhàn)雍笤旱膬芍桓裟昴鸽u去宰了,用開水燙過,接著去毛開膛,將過了一會兒,兩只處理干凈的母雞就已經(jīng)擱在了灶間的案板上。
這時,翠娘的聲音便在鋪?zhàn)油饷骓懫饋?,“春兒,快來幫我——”傅春兒連忙搶了出去,見翠娘提著一大袋白面過來,微微有些氣喘,面上紅撲撲的。“這是馬神廟劉大娘家鋪?zhàn)拥陌酌?,用來發(fā)面做包子再好不過。”
“翠娘姐姐,你怎么拎了這么一大袋面過來?!备荡簝哼B忙取出平時采買用的賬簿,問道:“這面多少錢?一會兒我都支給你?!?p> 翠娘這時已經(jīng)放下了米面袋,搖搖手道:“不用!昨晚黃五爺聽我說你要做一種新奇的包子,便讓我從震豐園取了些白面帶給你,說若是做出來不好吃,就跟你收錢!”
傅春兒吃驚地抬了抬眼,心道,這黃以安,還真將她家的事情放心上了。
“有啥好想的,黃五好說話得很,回頭做出包子來,把他吃幾個,就沒事了?!贝淠锩嫔蠋е鴰追知M促,對傅春兒笑道,“怎么做,春兒,我都聽你的?!?p> 眼下有了好的面粉,剩下的,最重要的就是餡料了。于是,傅春兒指揮沈舟去和面揉面發(fā)面,而自己則與翠娘兩人一起,一面商量一面烹制這三丁包子的餡料。
三丁包子的餡是用三種丁,雞丁、肉丁和鮮筍丁,再加上蝦子、醬油、糖等諸味調(diào)料調(diào)味烹制出來的。原料也頗為講究,雞肉選的是雞瓜與琵琶腿肉,分別汆熟以后切丁,拌在一起。剩下的雞身雞骨則下鍋熬湯去。豬肉則一定要選五花肋條,膘頭適中的,切得比雞丁略小一些,而鮮筍丁應(yīng)該最小。這時節(jié),冬筍還沒有上市,傅春兒只選了普通的秋筍,但是筍干之類實(shí)在是不得用的。
三種丁都處理好之后,傅春兒便在鍋中加入些底油,將三丁連同各式調(diào)料放進(jìn)去煸炒,接著加入熬好的雞湯,煮至上色入味,然后勾上琉璃芡,讓鍋中的鹵汁均勻地覆在三丁之上。
等餡料晾涼、白面發(fā)好之后,就可以包包子了。就在此刻,翠娘還抓緊時間切了一大把干絲,剖了一小片火腿上方,也是細(xì)細(xì)地切了絲,另外泡發(fā)了一些開洋備著,準(zhǔn)備一會兒用來做大煮干絲。
少時沈舟將發(fā)好的面拿了過來,傅春兒看了看,這廣陵府的發(fā)面果然好,用手按下去大約也就不到半寸那么厚,手一松依然能彈得高高的。翠娘這便動手開始包起包子來,只見她雙手一揉一搓,面團(tuán)立即變成了圓圓的一張面皮,放入餡料之后,翠娘右手五指如飛,轉(zhuǎn)眼間包子的褶子便都一一捏了出來,包子也封上了口。
傅春兒看得有趣,也拿過來一份面皮,卻怎么捏也捏不好,費(fèi)了半天勁,包出了一個只有四條褶子的包子,她便嘻嘻笑著自嘲道:“這個是我做的記號,回頭這個要給爹吃!”
翠娘聽了便贊她,“春兒,小小年紀(jì)還是挺有孝心的么!”一邊說著,手下不慢,又包了好幾個包子出來,順便還指點(diǎn)一下旁邊的沈周。那沈舟也與傅春兒一樣,頭一次包包子,卻慢慢地一個褶一個褶地捏,最終捏出的一個包子,卻相當(dāng)?shù)厮颇K茦?,比之翠娘包的在外觀上分毫不差,只是速度要慢多了。連翠娘見了沈舟包的包子也贊了一句。沈舟卻什么也沒說,只是自行去將蒸屜架在煮著滾水的鍋上。
翠娘在他背后低聲嗔了一句:“愣得像個木頭似的!”傅春兒抬起頭,看看翠娘的神色,心道:至少看起來翠娘對這位青梅竹馬的沈舟,印象還是不錯的啊,只不知道沈舟對翠娘是個什么想法,不過翠娘畢竟是以未亡人自居,而且住在“夫家”的。日后即使兩人能在一起,也勢必要經(jīng)歷一番麻煩。
趁這三丁包子在蒸的時候,傅春兒與翠娘兩人又將撇去了油沫的雞湯煮上,待雞湯煮開,再將豆腐干絲撒入,大火急煮,催其入味,再在其中加入火腿絲、開洋等等一應(yīng)佐料,熬煮片刻,這大煮干絲便做好了。而此時蒸屜上的一籠三丁包子正好蒸熟出籠。
只聽傅老實(shí)的聲音在鋪?zhàn)油饷骓懥似饋恚f:“春兒,看爹給你帶了什么來?”
傅春兒高興地迎出門,她聽著傅老實(shí)聲音里透著歡喜,知道楊氏的身子必?zé)o大礙,可是傅老實(shí)給她帶了什么呢?
“爹,娘身子怎樣?”
“好!”傅老實(shí)臉上像是笑開了花,“大夫說了,你娘身子早已無大礙了,好著呢!”
“喏,這是小七爺給你捎的茶葉?!闭f著,傅老實(shí)從懷里拿出兩個茶葉罐頭?!靶∑郀斦f是明年鄉(xiāng)試,眼下一門心思地用功呢。他說就不過來了,只這點(diǎn)茶葉,他又喝不掉,倒是你上回制的那茶好,所以將這些茶葉都送了把你。”
傅春兒望著兩大罐茶葉,忍不住星星眼了一番,心中暗暗感激紀(jì)燮心思細(xì)致。這點(diǎn)子茶葉紀(jì)燮給誰不是給,可是他偏偏送了給自己。如此一來,她一旦開早檔賣點(diǎn)心,便可以給客人奉上好茶。傅春兒腦海中似乎已經(jīng)勾勒出傅家茶社高朋滿座、客似云來的情形。雖然眼前的還只是一間小小的食鋪,連座位都沒有幾個,可是,畢竟事在人為,一步一步慢慢來,相信她可以做到的。
“爹,我們回頭將做出來的包子給小七爺和李掌柜他們送上兩屜吧!”她想著,最好這大煮干絲,也弄個食盒裝了,請紀(jì)燮嘗一嘗才好。
“這個自然——”
這時,翠娘已經(jīng)拿了一碟包子出來,遞給傅老實(shí)和傅春兒:“傅老爺、春兒,你倆先嘗嘗,嘖嘖嘖,聞起來就香噴噴?!?p> 傅春兒看著碟子里那個只有四個褶的包子,漲紅了臉,道:“爹,別吃那個,別吃……是我自己試著包的?!备道蠈?shí)一看這么長得這么可人的包子,樂了,伸手取過,輕輕咬開。他見那包子餡料的鹵汁已經(jīng)滲到了包子皮里,皮子松軟鮮美,餡心香濃,似乎有肥有瘦,但是肥而不膩,瘦而不柴,一口咬下去還有爽脆的口感。傅老實(shí)一連吃了兩口,見傅春兒已經(jīng)將茶碗遞過來了,便飲了一口茶,話都沒說,接著將包子吃完了,才連聲道:“好吃,好吃!”
傅老實(shí)不善言辭,只會翻來覆去地說“好吃”二字,傅春兒與翠娘對望一眼,兩人眼中都是笑意,看來,這三丁包子算是做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