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0章 陌上誰家年少。
拖著他們出來的伙計,動作間可是絲毫都見不著溫柔。
到了那破舊的后門處,徑自便將他倆往外邊一推,也不管旁邊便是餿水放置的位置,看上去實在是算不得干凈。
伶舟皎被推得步子稍稍踉蹌了一下,接著便被眼疾手快、還似早早就站穩(wěn)了的夙沙亭拉到了他的身邊。
“呸——倆小崽子也不知懷的是個什么心思,竟跟老板娘說要在這借店里伙計歇的地方,寫上一宿,嘿!你們倒是謀算得清楚,也不想想這地方是這么好歇的么?都不問問大爺我們同不同意?!快他、媽滾蛋吧!雜碎!”
伶舟皎還未及同夙沙亭說些什么,那廂,拖著他倆出來伙計中的一人便張揚著一副似得勝了般的面容,十分唾棄地說了這么一番話。
瞧著他們倆的面色,敢情他們多半都以為伶舟皎說的那些話里話外,還有些要搶飯碗的意思。
伶舟皎滿頭黑線。
然而不等她辯駁,那倆伙計便已洋洋灑灑地回轉(zhuǎn)了身,揚長而去,身形匆匆地消失在了他們面前。
周遭的環(huán)境,簡直看起來不能更惡劣。
散發(fā)著油膩餿臭的幾個木桶正正放置在他們不遠的地方,那味道,便是在這般寒涼的深秋里,叫人聞著,也是禁不住地有想陣陣作嘔的感覺。
夙沙亭擰緊了眉頭,環(huán)顧了下周遭,面上嫌棄的神色仿佛掩飾不住地浮現(xiàn)出來,就好像,將腳踏在這般的地面上,對于他的鞋底來說,都是一種玷污。
伶舟皎將視線從走得不見了身影的伙計們身上撤回,微偏了頭,就看見了夙沙亭這般嫌棄得“欲仙欲死”的表情,登時,一個沒繃住,便“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尊貴的好人家的少爺喲,正該明白一下,他們這是在逃難的途中,無論是以前怎么樣的習慣,這下子,都應(yīng)該變得可以被將就。
伶舟皎的心底應(yīng)當浮起的是止不住的幸災(zāi)樂禍,然而,在其間翩然而上的卻又有著一種說不出來的心酸——曾經(jīng)最爛漫的時光,誰都想不到終有一天,生活會落到多么不堪的境地,陡然驚變,總叫人有種措手不及的不適應(yīng)感,只是,日子漫長,在你不得不接受的時候,一切,也就成了習以為然。
笑容緩緩地被收斂起來,伶舟皎長長的睫毛微微顫動,她卻像剛剛笑出聲的人并不是她一樣,聲音變得淡淡,道:“走吧,我們在這附近找找,有沒有隱蔽的可以待上一宿的地方,從這個小巷子里走,就算是真有守在城門處的追兵,也應(yīng)當是注意不到的?!?p> 不管是在哪一個地方,一些飯館和小店的背面,都會有這樣類似放置著需要倒掉的餿水和廢棄物的小巷。
原來無論是南大陸還是北大陸,在某些關(guān)于人們生活細節(jié)的地方,終究還是有類似。
夙沙亭面上在方才因著周遭環(huán)境太過令他意想不到而一點點裂開的平素的從容,這時,又一點點地粘和了起來,他的視線緩慢地從伶舟皎的面上移開,踮著腳向著巷子右側(cè)蜿蜒的方向走了幾步,復(fù)又一點點地,像是強迫著自己冷靜下來,如往常在街上一般地行走。
伶舟皎留意到他細微的動作,撇了撇嘴,覺得這人還真不是一般地“倔”。
愈發(fā)昏暗的天色之下,身形瘦弱在深暗小巷里行走的兩個人,看起來,卻一點都不顯得鬼祟,舉止之間,反倒有些另類的坦然,若有人瞧見,必定是覺得頗有些奇異之感。
“城門都已經(jīng)關(guān)上了,我們,要不還是,往回撤?”話到最后,阿六有些不確定起來,他的面上也露出些犯愁的神情,這般就撤回去,告訴殿下他們又一次連這么個小孩子都沒有抓到的話,簡直就是在慫恿殿下扒了他們的皮好么?
可是,不回去,再在這里守下去也不是辦法呀,沒見著那處守城門的士兵都要換崗了么?
阿六嘆了口氣,默默地在心里加上了一句:就是個奴隸,殿下看起來也不像是多在意的樣子,便是他們沒有將人追到,想來殿下也不會太過嚴苛吧?
沉寂了一會兒,在阿六旁側(cè)的大個子沉吟道:“先別回了,就在附近先搜查看看吧?!?p> 阿六嘆了口氣,想起了殿下雖是不在意這么個人,可是卻十分討厭有人掃他面子的整個一傲氣得不行的樣子,頓時就什么別的話也沒了,利索地就去招呼其他人,到附近去搞搞搜查去。
最后,就算是沒有追著人,他們也盡忠職守了不是,看這深秋大晚上的,他們還那么認真地要搜查城門附近!
靡靡笙簫之音,回旋在彌漫著脂粉香氣,修建得十分具有富麗堂皇之感,又兼有些似模似樣的婉約秀麗之態(tài)的天晴閣內(nèi),叫人聽得更作了些放松之態(tài)。
大廳之中,一些男子的目光,已是赤、裸裸地顯露出了些什么,然而行動之間,仍舊是稍有克制——畢竟,這天晴閣可并不同于一般的**,有美人多嬌之名的樓里的姑娘,可不得金貴一些嘛。
做著欲拒還迎的姿態(tài),方才能多抬些身價嘛,君不見,那天晴閣的幾大臺柱,還號稱是只將看得上眼的人招為入幕之賓,除了被姑娘看上的,還誰都不能強來吶!
這般規(guī)矩,也就造成了,那近幾年火得不行的樓里如花似玉的幾個臺柱,據(jù)傳,還都是處、子之身呢!
如是作態(tài),怎不叫這天晴閣愈發(fā)令人趨之若鶩起來?
只今兒,坐在樓上包廂里的一名生得十分俊美的哥兒,對著這負有盛名的天晴閣,這會兒子,倒全然只剩下了個鄙薄之態(tài)。
“果真盛名之下其實難副,就這般的一群庸脂俗粉,也敢號稱什么美人多嬌,那群逛樓子的,莫不是眼睛都長到狗肚子里去了吧?!喲喲喲,你瞧瞧下邊那上臺的那什么,還臺柱呢?彈得都是些什么亂七八糟的,好好的志存高潔的樂調(diào),生生地給弄得污糟了起來!這般無才也還就罷了,瞅瞅長得那樣,還不如我買的那小奴隸呢!”
薄奚凜扯了個凳子,坐在包廂里的窗邊向下邊的大廳里看,嘴里嘖嘖有聲,一臉不忍直視的嫌棄,話到這兒,他似又想到了什么,眼中帶著涼意,卻又流轉(zhuǎn)著無比璨璨的光芒,直耀得人覺著,他仿佛周身都帶上了亮光一般,灼灼令人貪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