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jù)碧如來到析薪園,時間已經(jīng)匆匆過去一個月。
這天一早,靜法居的耳房里,周貴家的親自端上熱乎乎、剛出爐的酥炸金糕,“錢嬤嬤伺候夫人辛苦了,每天都為那些不聽話的下賤蹄子,收拾爛攤子,這是小的孝敬您的!”
錢嬤嬤拿起一塊小巧,富貴花開樣式的金黃色糕點,“哎呦呦,你這糕點這么個花兒模樣,給我這個老婆子可糟蹋了!”
周貴家的殷勤的遞上一塊,“嬤嬤說的什么話,那件事要不是嬤嬤幫我兜著,我就是向那貓兒有九條命,也早沒了?!?p> 錢嬤嬤笑著搖了搖頭,又拿了一塊,“我可不信,這么點小事,就能把你給嚇著了?!?p> 周貴家的嘆著氣,十分疑惑道:“這事兒說來也奇怪,小廚房里我是天天檢查過的,每月還吩咐她們大整一次,怎么無緣無故就跑出來那么多耗子!而且,當(dāng)時還有人喊‘著火’來著...”
錢嬤嬤吃完最后一塊糕點,慢悠悠的呡口溫茶,“這有什么奇怪的,這偷奸耍滑的人多了去...”
“不對、不對...我想起來了,月園!月園那天派了一個小丫頭來!叫...叫什么小霞的!我還教訓(xùn)了她幾句,是了,一定是...”
“噗...”錢嬤嬤一口茶水噴了出來,“什么月園!你當(dāng)時怎么沒說?”
“?。 敝苜F家的摸了摸一臉的口水,下意識回到“當(dāng)時我也沒...”
錢嬤嬤一把推開周貴家的,像離弦的箭一樣沖向正房。周貴家的摔倒在青石地板上,屁股硬生生的著地。錢嬤嬤的這一推,讓她著實摔的不輕,周貴家的歪著嘴,沖著空無一人的大門低聲咒罵:“該死的老貨,力氣可真大,疼死老娘了!”
“夫人,夫人...”錢嬤嬤像風(fēng)一樣沖進屋內(nèi),撞翻正出門的小丫鬟手中青花瓷纏枝紋的茶杯。
這個錢嬤嬤最近膽子越來越大,辦事沒有規(guī)矩!該敲打一下了!許夫人頭也不抬的繼續(xù)看賬本,但心里卻下了定論。
當(dāng)錢嬤嬤仔仔細細的說完周貴家的的話,許夫人猛地站起來,拿著賬冊的手都氣得發(fā)抖!多少年了?多少年沒發(fā)生過這么荒唐的事了!她的小廚房,什么時候連一個小小五姨娘的小丫頭,也能隨便出入了!來人今天敢放老鼠,明天保不準(zhǔn)就放其他的東西!
“這個叫小霞的到底什么來頭,你叫人去查查。不、不、...五姨娘園子里的碧如,不是要投靠我嗎?你叫人找她打聽一下?!痹S夫人按著頭,她沒想到孩子還沒生出來呢,五姨娘就這么大膽,那要是真的是個男孩,她的尾巴還不翹上了天!
也是這一個月的時間,許瑩然骨折的腿,一直被馮嬤嬤綁著,自從碧如來后,她們都一致認(rèn)為,現(xiàn)在許瑩然不宜露面,最好在許府后院,不弄出一點聲響。既然夫人出了手,就不能讓她覺得自己做的是無用功,否則激怒了她,誰都不知道,還有沒有這次的好運。
冷清的屋子里,許瑩然自己拆了綁在腳上的樹枝,她試著下床走了走,果然不出她所料,右腳還是有些跛。
馮嬤嬤一進門,就見到跛腳的許瑩然皺起眉頭,立刻扶住她,“姑娘,傷筋動骨一百天!這才一個月怎么能亂走。而且自從正院派人來了后,我們連大夫都沒叫,就只是我們自己在瞎搗鼓,如果你還不好好休息,那可怎么行!”
許瑩然靠在馮嬤嬤身上,慢慢走到圓桌邊上的方凳旁,坐了下來,“我要盡快出去,找到碧如,晚了恐怕來不及了?!?p> “可是,你的腳...”馮嬤嬤遲疑道。
許瑩然搖搖頭,“現(xiàn)在管不了那么多了,現(xiàn)在我們的信息太封閉,誰都不知道小廚房里周貴家的有沒有把小霞的事往上報?夫人已經(jīng)出手了,她想要除掉的對象絕對不止我一個,她的后招是什么?她想把許府后院里的多少人拉下水?這些我們都不知道,就是這休息的一個月,也讓我們失去了很多先機!”
馮嬤嬤也知道這個道理,比起腳來,還是命更重要些!不然她們也不至于連大夫也不叫,“那你千萬小心,最好是先去下人房的茅房里蹲點,天下沒有不透風(fēng)的墻,如果小霞身份暴露的話,府里肯定會有傳言,這樣好歹也能知道點情況,不會兩樣摸黑!”
廁所是最好的八卦場所!
以前,在公司的廁所里,總能聽到隔壁的蹲友在說某某領(lǐng)導(dǎo)的流言,要不就是一開廁所門,門上寫滿了某某不得不說的故事!
看來古人就算是保守的古人,對于廁所的特殊癖好也是一樣的!
“你找誰呀?”
許瑩然雖然敲開了月園的門,守小角門的是一個梳著丫髻的小丫頭,她站在門后,只伸出一個頭,笑起來時,掉了的門牙就露了出來。
許瑩然友善的一笑,“我找碧如姐姐,嗯,你跟她說是說冬月初一的事!她就會見我的?!?p> “那你在外等著!”小丫頭聽完許瑩然的話后就立馬變了臉,“砰”的一聲關(guān)了門。許瑩然拍了拍鼻子上的灰,這態(tài)度也變化的太快了吧,真是個小丫頭!
過了一盞茶的時間,小丫頭開了門,沒好氣道:“你隨我來吧!”
走進園子后,許瑩然就知道為什么這個園子叫月園了。她剛到月園大門外時,看到門前將整個園子圍住的小河就奇怪,哪兒來的這么多的水?現(xiàn)在她看到了,在月園內(nèi),有一個巨大的彎月狀的湖泊,湖泊占了園子三分之一大小,所有的房屋全是圍著湖泊周邊建筑。不過,這樣的園子中看不中用,臨水太近,濕氣過重,久居對人的身體并不好,更何況還住著一個孕婦!
即便如此她又能怎樣,這不是她能管的事!許瑩然不再思索,安靜地穿梭在彎彎曲曲的長廊里。
小丫頭將許瑩然帶到湖邊,邊上有一座石柱方亭,名叫風(fēng)來波清亭。此時,碧如望見許瑩然走來,立馬站起身來,走至亭前,“小云,給你把桂圓干,快去守門!記得不要亂說話!”
小云一把拍開面前的纖纖玉手,斗大飽滿的桂圓掉在地上,“乒乒乓乓”的跳著滾到了許瑩然的腳邊。
“該我說的我就會說,我才不要你的東西!”小云扭頭就走。
許瑩然彎身撿桂圓,卻不小心瞥見,碧如一口氣咽不下去又吞不上來的表情,真有性格!不過也該是有所倚仗,才敢如此行事。
這還真讓許瑩然猜對了!小云是守角門的吳婆子的孫女,從小就不是這個府里的奴才。原來,吳婆子的丈夫吳桂是外院的二管事,后來因為跟當(dāng)時的老爺走南闖北,遇到山賊,為救老爺被殺了。老爺感念他的救命之恩,就答應(yīng)了吳婆子想讓兒子、媳婦消除奴籍的請求。所以,現(xiàn)在除了吳婆子不愿離開,還在許府守月園,她的家人都已在外置辦家業(yè),做一個清清白白的小戶人家。而小云會出現(xiàn)在月園,也是因為吳婆子去了莊子,夫人請小云代看兩天。
直到看不見小云背影,碧如又恢復(fù)柔柔弱弱的樣子,“這位妹妹是?不知道你說的‘冬月初一’是什么意思?”
許瑩然笑了笑,“碧如姐姐一定不認(rèn)識我,我先自我介紹一下,我叫小霞,是月園的粗使丫鬟...”
碧如冷笑,連蹙眉的動作都別具美感,“什么小霞,我們這月園,可沒有聽說來了什么丫頭!”
碧如盯著許瑩然,細長的丹鳳眼里,目光閃爍不定,似乎想把許瑩然看穿。
也許是想從我這里訛點好東西,什么“冬月初一”,不過是誤打誤撞罷了。如果...萬一知道點什么呢?碧如絞著手上的絲帕,眼神漸漸晦暗不明。
許瑩然暗叫“不好”,真是最毒婦人心,越漂亮的女人,心越毒!她竟然想下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