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說，新的辦公室環(huán)境還不錯。我剛搬過來的第一天，窗邊的地上擺著一排向日葵，花盆小巧精致，雖是單色，但一定是放在了靠窗邊的位置，才好讓向日葵的臉總能朝著太陽的方向。
一張三人座的長條皮制沙發(fā)旁，比之前的辦公室多出了一張茶幾和兩張沙發(fā)椅。茶幾立在沙發(fā)與椅子中間，上方正中央擺著一盆叫不出名的水培植物，旁邊放著一套茶具和一盒茶葉。
這是蘭簡賢送我的，分明是上了年級的標配，他卻說茶道不分年紀，來客泡茶是新時尚。不僅這些，他還在我的文件柜上放了個精巧的小書架，擺上了最新的時迅雜志和各式各樣的書籍。
記得那天剛回公司就被Sandy叫過去，原因是因為公司直接把我調到蘭氏與戚氏的合資公司，就有了這間新的辦公室。
我的上級也不再是Sandy，她還大發(fā)慈悲，將崔西派給了我。這樣一來，崔西仍在離我不遠的公共辦公區(qū)，叫一嗓子，她便可立馬過來。
那天，我蹙著眉，一直低頭不語，Sandy勸說個不停。
諸如：“我懂，我懂，我們Cynthia要得不是升職加薪，要得是舒心、開心！但是你還沒去，怎么就知道和老板的風格不對路呢？工作就不開心呢？再說了，人總不能呆在自己適應的環(huán)境里，什么樣的風格你都能上，各種都歷練了，那才能叫人生圓滿！”
“……”
“但是，但是，人生哪來那么多但是？合資公司又不只是我們營銷部調人去，其他部門也都有人調去。擺在你面前的，對別人而言不是‘驚嚇’而是‘驚喜’，你的態(tài)度卻恰恰相反?！?p> “…….”
“這將是全新的挑戰(zhàn)和突破。Cynthia，你跟我多年了，要相信自己還有很多潛力可以去挖掘，千萬不要埋沒了??！”
“……..”
行，Sandy說的都對，都十分在理，但在當下，我還是沒有立馬答應，一說再考慮考慮，Sandy的臉就很難看了。
下午，一個短發(fā)女人來找我，我不認得她，她卻一開口就叫出我的名字：“請問，是蘇暎勤嗎？”
“哦，是我，你是？”
“你好！我是戚總的助理史麗瑩，叫我Winnie就好?！?p> 腦海突然翻滾起來，原來她叫史麗瑩，就是上次戚氏來開會，其中一個短卷發(fā)舉止優(yōu)雅的女人，她是戚家的助理，那也應該是…….
“你好！找我有事嗎？”
“對，關于邀請你到我們戚氏合資公司的事？”
“這是誰的意見？”
“談不上是誰，我只代表公司的決策?！?p> “那你請回吧，我是不會去的！”
“蘇小姐，請問你現(xiàn)在還有更好的選擇嗎？”
“我已經做好改行的準備，如果地產界容不下我，大不了去餐廳當服務員，日子還是可以過下去的?！?p> “那也正好，你當女服務員，蘭簡賢會陪著你去當男服務員，皆大歡喜，以后除了這個合資項目外，還少了個強有力的競爭對手?！?p> “少拿那點事當話題！等你真正了解了一個人再來耍這種套路，效果不是會更好些?！ⅰ@個詞，我還真沒膽寒過！”
“嘿…….”她輕蔑地笑出聲來，“的確是有些本事，我們是誠意邀請你加入，你怎樣才會答應？開個條件吧！”
“史小姐，不好意思，我還有事，先走了！”說完轉身準備離開，她不走，只好我走了。
“慢著！”我背對著她停下來，“回到你的第一個問題。邀請你來，確實是經過公司深思熟慮的考慮。這幾年地產營銷界你已小有名氣，這是我們進軍昌城的第一個項目，希望能穩(wěn)中求勝?！?p> “不用那么復雜，你只用回答我，是不是戚寧晨的主意，如果是，我就去！”
“是！”
“好，我去！”
…….
“我靠！你答應去了！怎么想的？”
“我也不知道，就是腦袋突然一熱，就……”
“就那么爽快地應了點？現(xiàn)在又怕了？”
“秦歆，現(xiàn)在最大的問題是那個人，如果工作中遇到了，該如何去面對。”
“喲喂，想那么多干什么？正常該怎樣就怎樣，說白了，你還是放不下?！?p> “不可能，沒有的事！”
“那不就得了，如果戚寧晨什么也沒有，大家正好都相安無事，你不是還有我弟這個備胎嗎？如果戚寧晨真有什么，見有競爭對手了，不安的該是他才對，你只用靜觀其變就得了。”
“對你弟可真夠狠的，我就是不想讓他有什么誤會，讓他難受?！?p> “喲喂，這么些年他還不是好好的，夠得瑟了，這點算什么？話說回來，他知道你答應去戚氏了嗎？”
“還沒有，我還不想和他說這些……”
“不會吧，最好還是主動告訴他。你，不搞清楚戚寧晨為什么消失，這顆心是不會死的，對嗎？但你記住啊，不管那個戚寧晨有什么理由，分開了就是分開了，你未來的男友，只能是——蘭簡賢！這個時候都這樣了，你越想躲，越是躲不了。我弟可精得跟個什么似的，你現(xiàn)在越回避，越是會引起他的疑心，越發(fā)誤會。”
“嗯……嗯……這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不光這樣，你還得裝，裝得鎮(zhèn)定自若，裝得像路人甲，千萬不能在戚寧晨面前出任何狀況。喲喂，蘇大小姐，不難吧？”
秦歆說得很好，我也不是沒有想過，只是“想到”和“做到”永遠會有距離，就像一個人和你說“我知道”了，但落實到行動卻遲遲看不見任何進展是一樣的。
……..
“勤姐，有空去下戚總辦公室嗎？你今天新來報道，應該見見公司老板?！?p> 今天這一大早，除了重新整理手頭上的工作外，也重新盤點了一下自己，回想和奏歆喝下午茶聊天的時說的話，心中仍在打鼓。崔西一進到辦公室，我才發(fā)現(xiàn)有些事，該面對的，總是要去面對的。
“老板是誰？”
“你還不知道嗎？老板當然是戚氏的戚總啊！”
“哦，那是應該去見一見?！?p> “你應該見過一次吧？就是上次年會上臺給你頒獎的，那個帥酷的男人?，F(xiàn)在公司的風向標都轉了，以前是Dylan，小蘭總，現(xiàn)在人人都知道小蘭總的目標是你，所以大家都在議論新來的小戚總呢?！?p> “小戚總？”
“兄弟倆，哥哥我們叫大戚總，弟弟叫小戚總。”
“哦，你們八卦的是哥哥還是弟弟??？”
“當然是弟弟了！哥哥在美國已經結婚了?！?p> “怎么，弟弟就沒女朋友？沒結婚？”
“這個暫時還沒得到任何消息，不過千萬不要低估其他部門的美妹們，她們可是有比挖掘機還厲害的本事，什么事瞞得住她們。那個前臺的Kiko，已經巴結上Winnie了，就是小戚總的助理——史麗瑩。”
“Kiko是犯傻了吧，近水樓臺先得月，他若真這么好，身邊的人不早就先下手為強了，哪還能等得到她?！?p> “哇，勤姐，不愧是老江湖了?！?p> “好了，好了，別再說這些了，我都是被你們帶壞的?！?p> “是，是，我們勤姐是誰呀，從不在背后八卦這些呢。嘻嘻！”
我假裝鼓起腮幫，眼睛瞇成一條縫，崔西嬉笑著出了辦公室。我隨手打開抽屜拿出一個記事本，空蕩蕩的抽屜里一只水晶熊孤單地躺在那兒，早晚總是要見到的。
我順手將水晶熊推到抽屜深處，想著以后有時間還是把它還給我妹蘇茹，管她還喜不喜歡，要不要。
問了一圈，終于找到了總裁辦公室。我整了整衣角，握緊了手中的記事本，深深吸了好幾口氣，剛想敲辦公室的門，從側面過來一個女的，就是上次找我談話的短卷發(fā)女人——史麗瑩。
她正笑臉盈盈地望著我說：“蘇小姐，你好！是找戚總嗎？”
“是！”
“請問有預約嗎？”
“沒有！”
“那請稍等一下！”
“好！”
正說到這時，門忽然開了。戚寧晨站在門前，我眼睛平視前方，沒勇氣正視對方，只聽見戚寧晨說道：“Winnie，以后蘇小姐找我，讓她直接進來就好了?！?p> “好的?！笔符惉撐⑿χD身走開，我一時不知道怎么接話好，索性什么也不說才最好。
“進來吧！”
進了辦公室，隨著門“咣當”一聲關上，我的心也跟著“怦怦”狂跳。
“你好！我是營銷部策劃經理Cynthia，今天第一天來報道，以后有什么事請盡管吩咐，如果沒什么其它事，我先走了！”
戚寧晨沒有坐回到座位上，而是徑直站在我面前。我的雙眼始終平視著前方，沒有抬眼看他，只見他將手插到西褲口袋，好一陣子安靜，爾后才聽見他囁嚅出兩聲，“暎勤，你還好嗎？”
深呼吸是調節(jié)情緒的最佳方式，這一眨眼功夫數(shù)不清自己究竟吸了多少口，好不容易極力讓情緒平復下來，他一開口我的淚又上來了。
我屏住呼吸，淚醞釀久了不想讓它溢出來，就沒辦法不將頭向上仰。就在頭剛仰起的那一秒，一束炙熱的目光緊緊鎖住我的臉，不得不將我的注意力往那兒吸，當和他的目光須臾間交織在了一起，他的眼眶紅了，周圍空氣靜了，誰都沒說話。
他一向如此，清冷高騖的樣子，從來不肯多說一句，哪怕是施舍的一句道歉或是安慰的話。
我心中暗道：“好！相當好！我過得又會怎樣不好？離開你，一個人不知道有多逍遙自在，現(xiàn)在還有如意郎君等著我，人生多么幸福圓滿，旁人羨慕不來，我是有多好！”
此時我卻不自覺地譏笑出聲來，不加修飾地答道：“戚總不是說笑嗎？我是來匯報工作的，那些虛偽的話以前沒問，現(xiàn)在也沒必要再問了。對了，以后請叫我Cynthia，我的名字不喜歡隨便被別人這么叫?！?p> 他低下頭，仍舊不說話，沒有一句解釋，只是見他身體有些微微的顫抖，緊閉地雙眼中，眼睫上有些濕潤。以前最喜歡的就是他的長睫毛，喜歡盯著他的睫毛看，但今天卻有一種無比厭惡之情。
“戚總，您如果沒有什么特別的吩咐，那我先回去了。工作上的事可以給我發(fā)郵件，有什么要求也可以隨時提，不打擾了！”
當背過身的那一刻，盡管頭仰得很高、眼睛拼命睜大，但淚水還是不自覺地順著臉頰刷刷地向下淌。這時門被輕扣了兩聲，我怔了一下，好像聽見門外史麗瑩正在和誰說，“不好意思，戚總現(xiàn)在有事，請您晚點再來?！?p> 可是馬上門又被扣響了二聲，空氣仿佛被凝結，我拂手擦了眼淚，上前一步擰開了門。
迎面進來的人是蘭簡賢，旁邊還站著一個史麗瑩。我和蘭簡賢都相視一愣，見他站在門口，不禁渾身一驚，趕緊低下頭將眼中多余的淚努力噙回去。
“沒什么事我先走了。”我再次強調了這句。
“喲！我一來，你就要走，早知道我就不來了?！?p> 我沒理會，繼續(xù)埋頭走，蘭簡賢一把扯住我的胳膊，被他這么重重一扯，整個人轉了半個圈又回到原地，“干什么？我是來匯報工作的，該說的都說完了?！?p> “哈哈哈，戚寧晨，你一走就是這么多年，怕是早已經人生地不熟了吧。這間辦公室太冷清，暎勤來陪陪你，我再來陪，我們輪著多些人陪著，這樣你是不是對環(huán)境熟悉得會快些？”
“趙云磊，這么多年還是一點沒變。”戚寧晨冷道。
“誰說的？我的名字早變了，請叫我蘭簡賢。”
“對，蘭氏的頭號大人物——蘭簡賢，蘭總真是讓人意外啊!”
“過獎！過獎！忘了和戚總介紹一下，蘇暎勤是我們蘭氏的老員工了，她的工作向來出色?，F(xiàn)在，人是你們公司要的，這以后少不了你的關照。”
“怎么，是信不過我？還是她？”
“哈哈哈……當然不會。不過于私，我要特別強調一下，暎勤就是我的氧氣，少一口呼吸都不行。要知道，為了等她，我愿意付出一切代價，不像某些人，天生命好，卻又不好好珍惜。別人不愿意珍視的，恰好是我要捧在手心里的。別等到以后哪一天，突然告訴我吃了顆后悔藥，那可就不好辦了！”
戚寧晨的臉沉了下來，他那深邃的眼中，暗黑色瞳線伴著紅絲漸漸上涌，冰涼而寒冷的語氣，“想多了！”
我僵在那兒好一會兒，不想再聽他們繼續(xù)說下去，便扒開蘭簡賢的手，低頭徑直跑了。
因為我答應去戚氏合資公司的事沒告訴蘭簡賢，他氣得好多天都不理我。秦歆已經提醒過我，但我還是…..
過了些時，我主動找他，就是怕他有什么誤會，結果證明他的確誤會得很深，深到把自己鎖起來，不理任何人。
Steven帶我去了他的公寓，他連門都不肯開，后來我烙下狠話，“如果不想見，以后就都別見了?！?p> 又站了幾秒，見仍沒動靜，轉身準備走，Steven急吼吼地拉住我，“Cynthia，別生氣了啦，再等等看，簡賢也許在睡覺啦！”
“他睡覺，我們在門口傻等著，那算什么？”
“等等啦……”
這時門突然開了，蘭簡賢一身的倦怠，從頭到腳都是灰蒙蒙的，像只慵懶的壁虎趴在門上。這讓我一時回想到很多年前，戚寧晨的二哥戚寧溢也曾為了一個女人變成這幅樣子，今天這個樣子的蘭賢簡卻是為了我。
我心中不免擔心自責，但卻又給不了承諾。
“你怎么來了？”
“那你希望我來還是不來？”
“來，當然希望你來！我很開心！”
……..
我主動找他，他肯定是開心的，什么心結也都解了。只是往后，我得加倍小心，自己本是受害者，不能再害其他人。
別小看心結，如果不解開，長年長在肉里，溶在血里，早晚成毒瘤。我等著解開心結那多年，好不容易讓我等到處方，不試試看，怎就知道這處方解不解得開呢？只是想著，越早解開，越早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