參拜鐵樹的民眾,自發(fā)獻上了貢品,貢香,將清凈觀團團圍住。
后半夜,秦東曾多次嘗試離開,都被激憤的人群攔下。
他們攔不住豪紳的車隊,還擋不住一個十六歲的道童?
秦東無奈,在禪院內將就一晚,等待明日“突圍”。
第二日,天還朦朧亮,他便被捕快喚醒,邀請去了縣長大院。
在大院,他見到了連夜逃走的諸位豪紳,瞧見大善人們憔悴的面容,他頗為關切。
“王紳、李紳,你們怎么回來了?身體還好嗎?我這就給你們開些補劑。”
豪紳的表情有些難看,尤其是他們身后逸散著靈氣的五位修士,雖個個帶傷,但都冷哼一聲,表露不滿。
“詭異已經(jīng)發(fā)生,”
王紳拱手賠笑,草草介紹了身后五位供奉,
“非親非故,卻擅長合擊戰(zhàn)陣的石家三兄弟;精通藥散煉制的觀棋老人;最后這位是幽慶道姑?!?p> 在提及道姑名號時,秦東敏銳發(fā)現(xiàn)其余四位散修臉上的忌憚之色,不待他做自我介紹,王紳話頭一轉,搶先問道:
“秦東道長乃清凈宗高徒,若能提供破障法訣,我們彼此……”
“和練氣三層的小修廢什么話,”
中年男修拋弄著手中一對金剛錘,毫不客氣地打斷道,他小臂青筋微露,嘴角露出一抹嘲諷的笑意,
“小子,若有破障法門、符咒,趁早拿出來,我們還可以帶你再沖一次。”
秦東心頭不滿,但形勢比人強,皺眉思索片刻,苦笑著搖頭。
“墨師并未傳授如此秘術,諸位道友,我無能為力?!?p> 陰柔男子陰惻惻冷笑著,伸手攔下將要發(fā)作的中年男修。
“咱們要尊敬清凈宗的高徒,諸位同道?”
秦東憨厚地揉著腦袋,不敢托大,朝其余散修供奉作揖賠禮,暗暗記下石家老二、老三的面孔。
亂嚼口舌,搬弄是非。
可殺!該殺!
縣長方品打著圓場,勸住兩方,相當不滿地警告了石家兄弟,這才開啟正題。
“閑話不多說,詭異既已發(fā)生,還需各位想些對策?!?p> “據(jù)報,鹿臺三十六鄉(xiāng)皆有異常,大多是人員古怪失蹤的案子,諸多鄉(xiāng)長請求入城避難,諸位仙師、秦道長,可有說法?”
“萬萬不可!”
在場散修異口同聲,反倒是秦東,此刻有些摸不著頭腦。
他雖為大派修士,但早早便被外放,對詭異的認識,僅限于師父只言片語的勸誡。
因此,見散修侃侃而談,他明智地閉上嘴,豎起耳朵。
“詭異一旦發(fā)生,人數(shù)越多、越密集的地方危險性也越大,鹿臺縣城已有八萬人口,絕不能再收人入城?!?p> “莫不成待著等死?”
方品臉色難看,忿恨質疑,恨不得將這群膽小怕事的散修全部斬落。
修士雖有奇妙法術,但低階修士終究敵不過燕趙軍陣的聯(lián)合絞殺。
方品強壓下怒氣,詢問有無其他方法,盡可能救下鹿臺百姓。
散修不語,眼觀鼻鼻觀心,成了裝死的鴕鳥。
方品別過頭,看向秦東。
“道長可有想法?”
秦東略微猶豫,試探性地回應道:
“下鄉(xiāng)調查,或許能發(fā)現(xiàn)新的線索?!?p> 方縣長聽了,拍手稱好,眼神飄忽,死死盯著那五名散修。
“我贊同?!?p> “我支持?!?p> “秦東道友,實屬能人?。 ?p> 聽出石家兄弟話語中隱含的諷刺,秦東不以為意,心頭微喜,他的猜測得到了部分驗證:
探查三十六鄉(xiāng)的異常情況可行性高、危險度不大。
散修可是出了名的欺軟怕硬,無利不起早,連他們都不開口反對,就說明自己的想法暫時沒有問題。
他也是參考前世《神秘復蘇》,才敢提出如此想法。
即便是無解的厲鬼襲擊,也需要遵循一定的殺人規(guī)律,只要從各個角度,不同方式去摸索、驗證出殺人規(guī)律,即便是手無寸鐵的普通人,也能在厲鬼襲擊之下保全性命。
以此類推,假設:詭秘修真世界中的種種詭異同樣遵循某種侵害規(guī)律。
如果能在詭異沒有徹底爆發(fā)前的黃金時間內,摸清其侵害規(guī)律,至少保全性命是沒有絲毫問題的。
當然,若是他的假設一開始便出了問題,即詭異可以進行無差別侵害,那么秦東也別掙扎了,老實等死便是。
方品縣長做了最后的總結。
“縣衙會盡快安排人手、馬匹,助力各位仙師下鄉(xiāng)調查異常,某在此替鹿臺百姓,謝過各位仙師!”
“縣長說笑了,此乃分內之事!”
散修假笑回敬道,三方分別,各自準備。
秦東暗暗思索,心中糾結無比,無視石家兄弟不懷好意的目光,徑直走回清凈觀。
“如果一切詭異真的都有獨屬規(guī)律存在,那要是編撰一本詭異指南,是不是可以長久的保存性命?”
指南的編纂,功在當代,利在千秋。
秦東忍不住苦笑,自己一個壽命不過百二十年的練氣小修,還想留下一番功績?
還不如盡早回觀,好好做上一個黃粱美夢。
好巧不巧,他撞見正欲出門的黃尚師弟。
原來師弟已做好打算,準備回家省親。
“師兄,我回趟鹿蹄鄉(xiāng),不放心族中雙親?!?p> 黃家是鹿蹄鄉(xiāng)中的大族,族內有多人考有功名,在郡府當差,即便是方縣長,也不愿招惹黃家。
“早去早回,注意安全?!?p> 秦東提醒著,想起了下鄉(xiāng)探查的事情,再度囑咐道:
“師弟回家后,多多留心鄉(xiāng)中異常事情,稍后師兄會登門拜訪。”
黃尚表情有些古怪,應下了這檔事,道觀徹底冷清下來。
沒有來來往往,絡繹不絕的香客,少掉裊裊不絕,從不斷絕的貢香。
鄉(xiāng)民寧可去祭拜神異的開花鐵樹,也不愿踏入清凈觀,瞧那斷頭神像。
四下無人,秦東將墨手草投入石板凹槽內。
他是一個多心的人,不愿意將秘密泄露給任何人,包括師父、師弟。
罕見的,墨手草消失在凹槽里,石冊一陣顫動,表面的青苔緩緩蠕動,最終呈現(xiàn)出一句不完整的話:
“我叫秦東,當你看到石冊的時候,我已經(jīng)死了……”
他翻了個白眼,這是最粗糙的模仿。
很快青苔繼續(xù)蠕動,原先的字跡變得模糊,出現(xiàn)了一段不完整的說明。
【墨手草(偽)】
文字改變中……
【魔手草(七瓣)】
【安全等級:低?!?p> 【特殊收容措施:魔手草應保管在封閉的玉盒中,玉盒應當由七根人體左手臂橈動脈纏繞。任何手臂上帶有傷口的人員禁止觸碰保管容器或是魔手草】
【描述:未知產(chǎn)地的未知產(chǎn)出】
【用途:未知】
最后兩則都存有大片空白,似乎是青苔總量不夠的緣故。
魔手草隨后從石冊凹槽中出現(xiàn),秦東仔細檢查了自己手臂,確定沒有傷口后,小心翼翼地撿起,思索片刻,將藏在玉盒里的清凈道術取出來,換上這株魔手草。
很好,就差七根人體動脈……
呸!
這明顯是魔道作風,秦東可是貨真價實從正道宗門出來的正道修士!
他頂天,從死人身上取材。
只是到時要不要讓家屬簽署一下遺體捐贈協(xié)議呢?
好糾結。
秦東注意到手里方方正正的清凈道術原本,這本疑似傳承自上古的法門是不是也能被塞入石冊中鑒定呢?
秦東發(fā)誓,他只是蹭蹭,不進去。
石槽不大不小,正好可以塞進道術原本,仿佛就是專門為類似物件打造的。
清凈道術在凹槽中消失,石冊開始劇烈顫動,表面青苔迅速增殖,從原本占十分之一面積,增長一倍,變?yōu)槲宸种弧?p> 拙劣的模仿仍在繼續(xù),增殖的青苔帶來了更多的信息。
“我叫秦東,當你看到石冊的時候,我已經(jīng)死了,我是十一年前的你,正在通過某種特殊的方法給你提供一些提示……”
秦東見此渾身一寒,瞳孔不自然地收縮。
如果是像人皮紙一般,告訴未來半真半假的消息,他不會有絲毫驚訝。
可若是以原身的口吻來描述,能讓雀占鳩巢的他起一身雞皮疙瘩。
“石冊可以相信嗎?”
秦東目光閃動,感受到一種未知的恐懼。
他反復嘗試,石冊無法取出,無法丟棄,似乎同自己死死綁定。
青苔似乎察覺到他的恐懼,加快了蠕動速度。
【清凈道術(偽)】
文字改變中……
【掠影異相神術】
【安全等級:極?!?p> 【晉升路線:未知】
【描述:未知產(chǎn)地的未知產(chǎn)出】
【用途:無限制強化精神維度,需注意肉身、精神兼容性問題】
秦東表示,他需要靜靜。
修煉十一年無法更進一步的法訣竟然是神術?
他該笑,還是該哭。
自己一直修煉的竟然是極度危險的法訣?
他該哭,還是該笑。
等了片刻,不見道術原本返還,他差點哭出了聲。
“你倒是把書給吐出來啊,要是師父回來了,不得把我剝皮抽筋了!”
秦東掏出師父遺留的三只錦囊,不合時宜地冒出一個欺師滅祖的想法——
如果師父回不來了……那不就沒人找自己算賬了。
道觀外傳來幾陣急促的馬蹄聲,打斷了孽徒的遐思。秦東背上早已收拾好的行囊,走到門外。
為首的捕快頗為眼熟,是當日架著書生的治安捕快,不過看他身上嶄新的制服,該改口叫他捕頭大人了。
“秦道長,沈百奉方縣長之命,前來協(xié)助道長下鄉(xiāng),調查異常失蹤案件,身后這兩位是自愿前往的義士?!?p> 沈捕頭一人雙馬,其中想必就有秦東的坐騎,秦東牽過馬匹,打量著兩位不怕死的義士。
“我是當日的數(shù)花書生,米豐。秦道長,請準許我隨行參與調查?!?p> 米豐下馬,鞠躬請求道。
窮酸書生脫掉了引以為豪的士人服,換上了便于行動的戎衫,背著一個大大的行囊。
昨日他的表現(xiàn)屬實亮眼,秦東沒有猶豫,點頭同意,他的目光飄到魁梧漢子身上,不知這位叫做“無用”的義士又有何特長。
“秦道長,我叫吳用,南城殺豬匠,您別看我塊頭這么大,膽子卻是最小,稍有風吹草動,就會心慌,在調查過程中,我或許能幫上您?!?p> 本有“有總比沒有好”的原則,秦東微微頷首,算是答應,旋即將注意力放在面前駿馬上。
前世秦東并未接觸過馬匹,此刻有些好奇,他撫摸著馬頭,贊嘆道:
“方縣長做事滴水不漏,如此駿馬……”
他敏銳的注意到沈百臉上微妙的表情,及時止住贊美之詞,外放一絲神識,細細檢查,面色一沉,
“可惜,是一匹跛馬,方縣長做事分寸感拿捏的很死啊?!?p> 沈百微微拱手,頗為敬佩。
“想不到道長在相馬之術上也有涉獵,此馬本是上好軍馬,雖跛,但正常行走并無異樣,耐力極強,最適合趕路?!?p> 秦東哈哈一笑,翻身上馬。
誰能想到一名練氣三層的修士能外放神識?
別說這一干凡人了,就是把那五位散修叫來,也給不出更好的解釋。
“那我還得謝謝方縣長了?”
沈百訕笑,等待秦東熟悉馬匹脾性。
“其他幾位道友如何?”
“每人軍馬十匹,縣內精干捕快、軍士若干,單獨成隊,已經(jīng)出發(fā)下鄉(xiāng)。”
秦東不由感嘆方縣長物盡其用的本領,不愿再浪費時間,掌心暗暗催動幾絲靈氣,迅速消除跛馬的焦躁感,兩腿夾緊馬背。
“出發(fā)吧!目標,鹿蹄鄉(xiāng)!”
八番美人
改文,改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