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眼的光線灼著墨宸許久未見光亮的眼睛,刺得他睜不開眼,逐漸適應了房內的光線,墨宸看見棄兒立在一旁,手里捧著一碗灰黑的茶碗,一小口一小口的慢酌。
“水!水!水!”泛白的唇瓣沒有一絲水色,唇瓣輕啟,低喃道。
棄兒沒有乘人之危,清瑩的眸子閃著明若星辰的光澤,含笑的替墨宸倒了一杯茶水,慢慢的服侍他喝下,卻沒想到茶水剛入口,卻被墨宸整個的噴了出來,滿口苦澀。
“這是什么?”墨宸皺了皺眉頭,面前的黃湯奇苦無比,入口后還有幾分酸澀,品慣了佳茗的宸王這等粗茶豈能入眼。
棄兒唇角略帶苦意,執(zhí)起她的那一碗粗茶,小酌一口,淡淡道,“這是鄉(xiāng)間最常見的粗茶,已是深秋,細嫩的茶早已飲盡,到了這個時候,鄉(xiāng)間小地便以這種夏日粗茶做飲,茶葉中糅雜了老葉嫩桿,所以苦澀無比,不過我看過他們的茶田,應是昨年遭了蟲災,茶田收成慘淡,所以今年家家戶戶只有粗茶可飲?!?p> 墨宸看著棄兒這般細細道來,竟有種驚為天人的感覺,寧靜淡遠,細細將一切道來,運籌帷幄,極盡乾坤也無法換她真心相向,像極了多年前那抹永世難忘的身影。
墨宸定睛看著棄兒,眼睛一瞬也不瞬,思緒早已飄往遠處,墨宸可以忘記一切,卻無法忘記那個絕代芳華的女子,那漫天殷紅的血,那充滿天地的惆悵與絕望。
蒼白的手指緊緊的拽住身下的床單,嗤啦一聲,嶄新的床單被撕裂開來,包扎好的傷口迸裂開,濺出幾縷血絲。
棄兒一看急了,連忙摸出外傷藥替他重新包扎,棄兒正忙之時,突然提到頭頂傳來一聲悶悶的聲音,略顯沙啞。
“是你救了我?”疑問的話,卻是肯定的語氣。
棄兒剛要回答,卻聽見門框嘎吱一聲推開了,韓鳶兒立在門口,巧笑嫣然的看著棄兒,喚了聲棄兒姐姐,一抬頭看到轉醒的墨宸,明媚的眸子一亮,歡快的奔過來甜甜的喚了聲宸哥哥。
棄兒輕咳兩聲,拉過韓鳶兒,輕聲道,“宸公子,這位便是公子的救命恩人,韓鳶兒?!?p> 韓鳶兒眸子里略帶迷茫,卻是在眼光接觸棄兒的那一剎那明了了,點了點頭,“其實救宸哥哥的并不是鳶兒一人?!?p> 墨宸面色輕緩,雖扯不出一抹笑意,卻也解了幾分嚴肅之意,好在墨宸俊朗非凡,即便冷臉相待,也惹不來他人的不滿?!绊n姑娘,宸某在此謝過姑娘了,大恩不言謝,日后若有事盡管說便是?!?p> 看著墨宸的俊臉,心里多了幾分愉悅,“宸哥哥叫我鳶兒便是,莫要那般的生分?!兵S兒親切的拉住墨宸的手腕,卻沒看到墨宸眸子里那幾分疏離。
墨宸怎會看不出棄兒的謊言,但既然棄兒不愿說,他能不會拆穿她的謊言。
棄兒淺笑道,“你們聊會,我去瞧給宸公子煲的粥怎樣了?!?p> 韓鳶兒軟軟糯糯答了一句,“那就勞煩棄兒姐姐了!”
退出房內的棄兒,走到灶房,舀了杯米,淘洗干凈,放在砂鍋之內,點了火,用文火慢慢熬煮,她不急,對墨宸無比熱心的韓鳶兒自然有辦法纏住墨宸,抑或是冷臉的墨宸有法子打發(fā)走有些聒噪的韓鳶兒,但這一切又與她有何關系呢?她只想用心煮好這碗粥。
取過蒲扇慢慢搖著,將火扇開,目光去看向在田里勞作的人們,心里不禁嘆道,這兒用的居然還是百年之前用的農(nóng)具,棄兒不禁搖了搖頭,待到墨宸身體好轉,便替這兒隱居的村民,改善改善農(nóng)具吧,近百年的世間,變的不僅是朝代,更多先進的技術也該進入這古老的村莊之內。
等棄兒熬煮好米粥,推開房門卻發(fā)現(xiàn)韓鳶兒早已離去,墨宸正在床上調息內力,神情凝重棄兒也不好打擾,找了條椅子坐著,百無聊奈的把玩著手中的藥丸,順便嗅出里面的成分與制成的步驟與火候。夢然曾說過,制藥所用制藥,制法與火候都異常重要,并教棄兒如何辨別。
剛嗅出丹藥的成分與制法,正想探究火候之時,細碎的聲音傳來,棄兒從丹藥的沉湎中醒來。
“我的傷是你治好的?”墨宸冷清的聲音傳來,雖刻意的緩和了,但在棄兒聽來依舊冷酷無情。
棄兒依舊搖了搖頭,“救你的是夢然的丹藥,是村里大夫的針,若實在要說我治的傷?!睏墐鹤旖欠浩鹨唤z嘲諷,“那么宸公子剛被你迸開的傷口,倒真是我治好的?!?p> 墨宸不愿再說什么,走到桌前負手立著,一襲粗麻布衣罩在墨宸身上,頭發(fā)用一條簡單的灰色布條束著,卻依舊風采非凡。
“剛煲的粥,乘熱喝了吧,剛受了那么重的傷,不能吃油膩,過兩日再做葷食?!睏墐簩⑸板亙鹊臒嶂嗟乖谕肜铮瑵M滿一碗。
墨宸接了過來,道了聲謝,便小口小口的喝起來,觀美人進食,倒是一件不錯的差事,用粥的動作異常優(yōu)雅,每一個動作襯著墨宸這個人,像是一副美輪美奐的畫,賞心悅目的。
動作雖慢,但吃得并不慢,只消片刻,一鍋米粥便吃得干干凈凈了,看得棄兒目瞪口呆。
“還要嗎?我再去煲一些。”棄兒在驚訝之余也不忘了問問墨宸,她沒想到墨宸這幅公子大少的模樣,竟有做勞力大漢的食量。
“不必了,多謝?!钡恼f出五字,倒有種閉門請客的感覺,棄兒也不是聒噪之人,將桌上碗盞收拾好,道了聲好生休息,便出去了。
末了似想起什么,還補了句,“若是身體好些,記得多出去走走,外間新鮮的空氣,對你的傷情有好處?!闭f完棄兒便頭也不回的離開了,空留墨宸一人,在房內沉思著什么。
又是一日,棄兒立在山坡之上,看著進出眾人紛紛歸家,遠處霞光飛逝,暮色漸染,漸漸的,星痕掠過,明亮的星河閃爍著夜的光輝。
棄兒想家了,他想念莫大叔莫大嬸嬸,想念月華姐,也想念滄幕與老管家大叔,生死存亡的那一刻,她突然想回去了,無比想念那粉色芳菲的三月,想念那漫天的桃花,落英繽紛,美不勝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