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嘟咕嘟~
炭爐上燒著一只粗樸的小茶壺,依稀可見火苗從爐底躥出,舔舐著微紅的壺底,裊裊水汽從壺嘴徐徐吐出,融匯到空氣之中,
趙禛坐在板凳上,看著認真燒茶的老人,有些緊張,又有些疑惑。
按演義小說里的情形,不是應(yīng)該借燒茶為由將我騙入房內(nèi),而后便猛地撕開衣衫露出一身腱子肉,最后再從腰后拔出兩把板斧哇呀呀地叫著開剁么?
怎么和我想的不一樣,喊我進房就真的只是煮茶給我喝?
與趙禛的注意力不同,老人此時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茶壺上,時不時便用鐵鉗撥弄著爐里的炭火。
茶壺里終于響起煮沸的聲音。
老管事先是揀出兩只茶碗放好,隨后便提起茶壺往兩只茶碗中緩緩注入茶水,水汽升騰,同時一股淡淡但卻好聞的茶香在空氣中逸散開來。
老人將茶碗調(diào)轉(zhuǎn)方向,推向趙禛,輕聲道:“天氣已是轉(zhuǎn)涼,加之現(xiàn)在又是深夜,公子不妨喝杯熱茶,捧著暖手,喝著暖胃?!?p> 趙禛捧著茶碗,盯著里頭滾燙的深褐色茶湯,心里卻是想著,莫非自己真的錯怪眼前這老頭兒了?
只是下一刻老管事的話便教他毛骨悚然。
“只不過等公子將這碗熱茶喝完,老朽就要向公子借副心肝了?!?p> 哐當。
趙禛手一抖,茶碗便當即掉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濺起的滾燙茶水有大半都濺到了他的腿上。
趙禛霍然抬頭,渾然不覺小腿處的滾燙,只是看著眼前神態(tài)悠閑細細品茶的老人,如臨大敵,“你方才說什么?”
“公子沒聽見么?”
老人淡淡道:“老朽方才是說想問公子借副心肝。”
“看來我想的不錯?!?p> 趙禛五指驟然攥住刀柄,眼神死死盯住老人,“你果然有問題?!?p> 老人放下茶碗,正準備再說些什么,只是下一刻趙禛便悄然出手,掌心朝上,貼在桌面下,稍一發(fā)力,便一把將桌子掀翻砸向老人。
老人神色不變,先是一手抄過茶壺,而后同樣一掌探出,按住桌面正中,手腕一翻,八仙桌便在空中打過一個半圓后重新落回地面。
老人穩(wěn)穩(wěn)當當?shù)貙⒉鑹卦俅畏旁谧郎希溃骸叭缃竦哪贻p人性子都這般急么,連一碗茶的時間都等不得?!?p> 隨后只見老人從懷里摸出一根被布條裹住的長條形物件,慢悠悠的將布條一層一層地解開。
隨著布條的掉落,那根物件的真容終于顯現(xiàn)出來。
那是一把黑色泛青的短刀,同時也是一把快刀。
其刀身兩側(cè)的血槽叫人望一眼便是不寒而栗。
那絕不僅僅只是為了花哨好看,而是為了能從敵人身體內(nèi)迅速放血,從而令敵人在短時間內(nèi)失去反抗的能力才造出來真正的殺人利器。
老人反手握住刀柄,隨后指著桌子平靜說道:“過會你便會躺在這張桌上被我用這把刀親手開膛破肚?!?p> 老人頓了頓,“放心,我手法很老道,不會讓你立即疼昏過去,因為我要教你親眼瞧著我把你的那副心肝慢慢挖出來,在那之前,你都不會死的?!?p> “能把這么滅絕人性的事說得這般習(xí)以為常,看來平安鎮(zhèn)里鬧的那只‘鬼’便是你吧?!?p> 趙禛緩緩拔刀出鞘,語氣冰冷道:“只是我沒想到你竟然能忍著不殺張清,是因為需要他給你做身份上的掩護么?”
老人聞言微微一愣,眼里掠過一絲復(fù)雜,只是很快重歸古井無波,“隨公子怎么想好了,如果老朽是鬼這件事能讓公子舒服點的話,那老朽便做回鬼吧。”
說完,老人終于有了動作,握刀開始朝趙禛走來。
趙禛咧了咧嘴,“老話都說長江水后浪催前浪,塵世上一輩新人換舊人,既是如此,我好像沒道理打不贏你。”
老人沒說什么,或者說懶得再說些什么。
在他眼里,和將死之人說廢話,那是頂沒意思的一件事。
而他最喜歡的,是讓手里的刀說話。
故而老人向前踏出一步,而后便是朝趙禛脖頸遞出樸實無華的一刀。
趙禛眼神微凝,下意識地便是抬刀招架住。
在抵住老人本就試探意味多些的一刀后,趙禛竟是不退反進,同樣一步來到老人跟前。
隨后手里那柄短刀便如游蛇一般脫手而出,猶如在空中掠出一道狹長白線,白線起于趙禛左袖,而落點卻是老人眉心。
老人微微皺眉,顯然沒見過這種一上來就把刀先扔掉的打法。
只是沒見過歸沒見過,老人手下動作卻是不慢,原本垂在身下的左手猛然接過右手短刀,照上撩起一刀便是將那柄短刀直接磕飛。
趙禛并不意外一刀未能建功,在短刀被劈飛的一瞬,他的整個人便也隨之拔起,隨著踩著腳下板凳二次借力后,趙禛再以一個漂亮的回轉(zhuǎn),來到老人頭頂上方一尺處,毫無花哨地一掌拍下。
毋庸置疑,這一掌若是拍瓷實了,老人的腦袋只怕頃刻便要開家染坊鋪,黃的白的紅的啥色兒都有。
老人面無表情,橫刀擋住這一掌后,在斜刀卸力的同時也借助這一掌的力道將刀撤去丟在地上,而后迅猛向上探出雙臂。
趙禛顯然沒想到老人也會棄刀,猝不及防之下,當即給老人牢牢鎖住雙肩,同時兩人也落得一個眉目相對的境地,只不過兩方眼眸中沒有脈脈溫情,有的只是幾乎滿溢而出的殺意。
趙禛微一咬牙,在雙肩被老人鎖住不能動彈的境況下,身子驟然弓起,而后便是以一記兇猛至極的膝撞撞向老人下頜。
老人嗤笑一聲,上半身大幅后仰,竟是陡然間彎出一個不可思議的弧度避過這一撞。
隨后在爭取到這一線時間后,老人便是以左腿為支點,右腿猛然向上踹去。
趙禛無奈之下只得硬抗這一腿,勉強扭過半分身子,但仍是給老人一腳結(jié)結(jié)實實踹在了胸口,隨后整個人便狠狠向后倒飛出去,直至撞到墻面發(fā)出一聲沉悶的肉響后頹然跪倒在地。
噗~
趙禛喉嚨一甜,禁不住噴出一口鮮血。
老人從地上拾起刀,不緊不慢地來到趙禛面前蹲下。
老人以刀尖輕輕挑起趙禛蒼白的面頰,嘴角劃過一絲譏諷的笑意,“在老朽面前玩這些不上臺面的江湖把戲,公子怕是有些托大了吧?”
趙禛當即朝著老人狠啐了口血痰,“你算什么東西,竟然在我面前裝起大頭蒜來了?”
老人不以為意地抹去臉上的血痰,隨后盯著趙禛的眼睛平靜道:“老朽決定除了挖出你的心肝外,還要用刀先剜出公子的眼珠,再將公子這張俊俏小臉的面皮完整剝下來,不知公子意下如何?”
出乎意料,老人并沒有從趙禛的眼里看出絲毫恐懼之色,相反趙禛竟是莫名其妙地笑了起來。
老人皺起眉頭,“你笑什么?”
“我在笑你死到臨頭了,還在一本正經(jīng)地說些玩笑話!”
下一刻,趙禛陡然仰頭大聲干嚎了起來,“大師父二師父別看戲了,快來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