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先是一愣,旋即立即跳起拉刀橫胸,神色凝重地看向門口。
半晌。
廂房門外依舊安安靜靜,別說人影了,鬼影都沒瞧見一個。
老人慢慢轉(zhuǎn)過身,眼神平靜至極,“很好玩?”
趙禛頓時神色呆滯。
不應(yīng)該啊,人呢?
難道自己先前偷摸出來時那兩人真不知道?
不可能吧,我這么個三腳貓功夫,那倆王八蛋就算各聾了只耳朵也該知道我跑出來了啊。
難道自己天賦異稟,最近神功大成到自己都不清楚的地步?
趙禛眨巴兩下眼睛,不對呀,如果自己神功大成怎么會打不過眼前這老頭兒呢?
完了完了,這下真死定了,玩脫手了。
趙禛望向老人陰沉的面色,艱難地咽了咽口水,突然諂媚笑道:“老管事,你看這月色正美,要不我們先心平氣和地賞會月,聊會天?”
老人皮笑肉不笑道:“順便再把先前沒喝完的茶續(xù)上?”
趙禛瘋狂點頭,“好呀好呀。”
“把我當(dāng)鎮(zhèn)東頭那二傻子呢?”
老人一刀便砍在離趙禛腦袋不過兩寸的墻上,嚇得趙禛渾身一抖,下一刻后背瞬間被冷汗浸透。
“哎呀?!?p> 老人笑瞇瞇道地拔出刀,“不小心砍歪了,我下一刀爭取砍準(zhǔn)點。”
說罷,老人便又舉刀要砍,就在這生死存亡的一剎那,趙禛陡然睜大雙眼,望著老人身后方向驚喜道:“大師父!”
老人再次一愣,隨即心思流轉(zhuǎn)后便是冷酷一笑,眼前這少年,已經(jīng)用過一次的江湖野路子還想再使一回,真是可笑至極!
況且退一萬步講,就算那另外三人此刻來了又能如何,還不是被他一刀一個剁了去,先前那般小心真是自己越活越過去了。
見到老人眼中的那抹戲謔,趙禛便知道老人沒再上當(dāng),當(dāng)即心如死灰,抬頭悲憤罵道:“我趙禛做鬼也不會放過你們兩個王八蛋的!”
老人冷笑一聲,這小子被嚇得腦子不正常了吧,此處分明就他一個,哪來的兩個?
“咳咳?!?p> 一聲輕咳在老人背后突然響起。
盡管極輕,但在老人此刻聽來卻無異于驚雷炸起。
老人面色大變,下一刻立馬向另一側(cè)撲去,而后再以一個極為狼狽的姿勢爬起轉(zhuǎn)身,面色驚恐地持刀望著那個不知何時出現(xiàn)在背后的年輕人。
年輕人不是旁人,正是姜尚初。
原本正閉眼等死的趙禛頓時驚奇睜眼,待看到姜尚初站在眼前后,立馬連滾帶爬地跑到姜尚初身邊抱住他的胳膊,情真意切道:“大師父你終于來救徒兒了!徒兒等的你好苦啊?!?p> 姜尚初斜睨這渾小子一眼,“方才那王八蛋罵誰呢?”
趙禛頓時裝傻道:“唉,剛才徒兒有罵王八蛋嗎?一定是大師父聽錯了,徒兒正在罵眼前這個老家伙呢!”
趙禛眼珠又是一轉(zhuǎn),頓時指著老管事咬牙切齒道:“大師父,這老家伙剛才可是正欺負(fù)你天下無敵最孝順最可愛最聰明的好徒兒,你難道不該好好教訓(xùn)他一下嗎?”
姜尚初面色頓時僵住,你這小子從哪兒給你自己套了這么多頭銜?還要點臉么?
他開始懷疑自己收這個小子到底是不是一個正確的選擇了,照這么下去,他的名聲八成要被敗壞了啊。
見姜尚初臉色不善,趙禛頓時低頭乖巧道:“咳咳,大師父,你自己看著辦,不用管我,只是你方才去哪兒了呀,這么久才來,徒兒可都想死你了?!?p> 我看你倒不是想死我,而是在咒我死。
姜尚初內(nèi)心吐槽一句,隨后看著那頭渾身緊繃的老管事淡淡道:“沒上哪兒去,只是來的路上先碰上個能從燈籠里拔出小皮鞭的女鬼,想著你既然一時半會死不掉,就先把那女鬼料理了。”
趙禛一聽,頓時面露委屈,難道我這種絕世好徒弟還比不上一個拿蠟燭揮舞小皮鞭的女鬼么?
大師父真討厭,再也不喜歡大師父了!
而老管事卻是霎時面色扭曲,失聲尖叫道:“你把她怎樣了?!”
姜尚初瞥了眼老人手里的那把刀,眼中厭惡之色更甚,冷聲道:“在我看來,你倆這種人不人鬼不鬼助紂為虐的比那畜生還要教我惡心,而對于惡心的東西我向來敬謝不敏,自然是除之而后快?!?p> “好一個助紂為虐,好一個除之而后快!”
老管事猛然放肆大笑,只是笑聲中有著無盡的悲涼,隨后眼瞳深處便涌出歇斯底里的瘋狂之色,“你殺了她,那我就要你死!”
話音剛落,老人抓著刀便欲朝姜尚初撲去,只是下一刻,老人身子一顫。
緊接著老人動作遲緩地低下頭,便見得心口多出一個指頭粗的小洞,幾息之后,鮮血噴涌而出,霎時浸透老人的前襟。
噗通。
老人的身體重重摔倒在地。
腥甜的味道沿著氣管泛了上來,血沫在喉嚨間翻涌,應(yīng)該是體內(nèi)的腑臟開始破裂出血。
老人眼神逐漸渙散,嘴唇微微翕動,似乎是想要說些什么,但喉嚨里只能發(fā)出嗬嗬的聲響。
姜尚初平靜道:“你放心,他馬上也會上路,說不得黃泉路上你們還能碰上搭個伴,下輩子好一起去畜生道享享福。”
聽完這話,老人的眼中終于泛起一絲悔意,但同時也有一絲解脫。
片刻之后,老人眼中的最后一抹光彩黯淡下去,生機終于斷絕。
趙禛好奇地跑到老人的尸首旁蹲下,小心戳了戳,隨后撓撓頭,方才還跟他耀武揚威宛若魔教大屠夫的老家伙就這么簡單嗝屁了?
姜尚初道:“尸首好看不?”
趙禛頓時起身又溜到姜尚初身邊,使勁搖搖頭,“不好看,那血嘩嘩流的也忒嚇人了?!?p> 姜尚初看了眼這個愛耍寶的小混蛋,板著臉道:“差點把自己小命玩沒的感覺怎么樣?以后還要不要自己半夜一個人偷偷摸摸跑出去了?”
還不是大師父你故意在旁邊看戲?
趙禛暗自腹誹一句,隨即立刻抬頭乖巧道:“以后絕不會了!”
“最好是?!?p> 姜尚初鼻腔里哼了一聲,隨后道:“好了,接下來就沒你什么事了,你回去那邊廂房呆著吧,鐘魚還在那里,很安全?!?p> 趙禛頓時瞪大眼睛,“那大師父你呢?”
姜尚初理所當(dāng)然道:“我當(dāng)然是去見‘鬼’順便再超度他啊?!?p> 趙禛更理所當(dāng)然道:“那不更應(yīng)該捎上徒兒么?”
姜尚初疑惑道:“捎上你作甚?”
趙禛眨巴著眼睛,“大師父捉鬼,那徒兒自然得在旁邊搖旗吶喊啊。”
“趕緊滾?!?p> 姜尚初頓時滿頭黑線。
“大師父你真不要我?”趙禛難以置信道。
姜尚初揉了揉手腕,“和顏悅色”道:“你是喜歡自己走回去體面呢,還是由大師父親手敲暈再丟回去體面呢?”
趙禛的身影頓時消失在門外,聲音遠(yuǎn)遠(yuǎn)傳來,“大師父這么辛苦,徒兒就不勞煩大師父親自出手了?!?p> 臭小子。
姜尚初無奈搖搖頭,隨后臉上神情盡數(shù)斂去,緊接著便是一步跨出。
匪夷所思的是,下一刻姜尚初就這么來到主院庭院內(nèi)。
望著眼前依舊緊閉的主房房門,姜尚初面色平靜地伸手推開。
吱呀~
邁入屋內(nèi),主房內(nèi)一片漆黑,落針可聞。
姜尚初隨后拿過桌上的油燈,伸出一手,雙指在燈芯頂部輕輕一捻搓,下一刻,油燈便被點燃。
姜尚初舉著油燈掀開簾子來到內(nèi)房,隨后走到那架雞翅木床榻旁,拿著油燈照向床上。
只見張清那張略顯蒼白的臉被映了出來,雙目緊閉,應(yīng)當(dāng)還是在睡夢之中,甚至還發(fā)出均勻的微鼾聲。
姜尚初靜默片刻,忽而輕聲道:“張兄,睡不著何必要繼續(xù)裝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