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聽仆僮說又有一批從洪州來的貨到了,至于仆僮是怎么知曉的,又為何特意稟了溫家公子,溫彥行也顧不得那么多了。
說來也是讓人心生難過,之前相處了那么久的時間,二人雖說一直恪守本分,卻也喝過許多次茶,談過許多回天兒,怎樣也算是她在沂州府為數(shù)不多的朋友吧!可離開半年之久的人,竟連只言片語都沒有捎來給過溫彥行,就好似身在洪州城的陸二小姐,根本就不曾記得還有這樣一個人存在過。
只留溫公子一個人在思念中煎熬著,如此不對等的感情,當(dāng)真是他想要的嗎?隨著天氣回暖,已經(jīng)快要耗盡耐心的溫彥行,這幾日心緒越來越不穩(wěn)定。若是再不見人回來,真想翻身跨上馬去,一路疾馳南下到她面前,質(zhì)問她一番。
質(zhì)問什么呢?就質(zhì)問她為何離去那么久,質(zhì)問她為何連封書信都不寫于他,質(zhì)問她到底心里有沒有他?溫彥行覺得自己定是瘋了,被一種叫做思念的東西折磨得快要瘋了,若是她回來了,定不要管那些勞什子規(guī)矩了,定要讓她知曉自己心中有她,讓她知曉這幾個月來有人再也無法安于沒有她的生活。
的確此批貨物到來,仍是沒有書信于溫公子,倒是有信于溫家老爺說得都是些生意之事。溫彥行不知在這段瘋狂的感情中,自己到底該如何自處......
怕牽扯太多,卻又不能告知家中父母;于是只能在與老師的信中,細(xì)述了自己壓抑于內(nèi)心的情感,和困于兩人身份之別的煎熬。亦表達(dá)了有愧于老師教導(dǎo),在老師于京中竭盡全力想要力挽狂瀾之時,自己卻偏安于沂州府一方,莫名地糾結(jié)于個人兒女私情......
令溫彥行不曾想到的是,此次陸相很快便回了信給他,信中欣慰于他在經(jīng)歷人世最美好的階段,而感情之事亦是本能并不需要自責(zé);至于士庶之別,老師卻是只在信中回了他一句話:“何為士庶?又何為嫡庶?”
或許困了自己的確實不是那些既定規(guī)則,而只是自己罷了!溫彥行從老師的信中解讀出了其中含義,亦開始覺得心頭明朗起來。也聽陸相說了些他自己對于朝中之事的態(tài)度,一日身在朝堂,便要盡一日地責(zé)任,不可能不管卻心里是有做好承受各種后果之打算的。
活在當(dāng)下,說起來很容易,可有太多世人因著心中恐懼而瞻前顧后著。像陸相這般坦誠和赤誠之人,當(dāng)真是讓人不得不由衷地敬佩。
溫彥行打算給陸婉兒寫信,亦決定不再對她隱藏自己的感情,明確告知于她自己這兩年來的愛慕與思念。那些在閣樓上,遠(yuǎn)遠(yuǎn)望著她的點點滴滴,都是他情不知所起卻一往而深的證據(jù)。若她要問到底是什么時候開始的呢?許就是城外驛站意外重逢之時,便已是一見鐘情了......
還要問她能不能早些回來,小院兒已經(jīng)吩咐了仆僮去打理,近來沂州府的春又來了,院子里花花草草也都等了她一整個冬季,正拼了命的努力返青著,等它們主人回來時,正好能看見它們最美麗地時候。
若是世人有幸能拜讀這封書信,定會覺得其大概也能算得上是當(dāng)世情書典范了吧。溫家公子之文采斐然,又加上其真情實感地流露,若是再有幸得見過本人,幻想一番那位世間容貌頂尖之人,用最頂級的語言寫著最動人的情話,何方女子能不淪陷?
反正當(dāng)陸婉兒半月之后,意外收到此信之時就是這種感受。以前常覺二人不屬于同一個世界,可近半年回了洪州城,時常在腦子里冒出來的卻就是溫彥行,雖沒有他的情感那么久遠(yuǎn)深厚,陸婉兒卻知道自己亦是動了心,只是覺得不可求罷了。
有什么理由給他寫信呢?沒有理由。因此便沒有寫......
現(xiàn)在倒是有理由了。本打算近期返程的陸婉兒卻想,離黃桃鮮果上市還有幾月時間,要不在洪州城再過上十天半月吧!至于回信就算了,再如何寫品質(zhì)上定是與收到的這封差得遠(yuǎn)了,就不在文章和書法“老師”面前班門弄斧了,只能是獻(xiàn)丑而已。
心中亦覺此時收到書信,定是溫彥行抑制不住了他的想念,畢竟字里行間全是盼歸的意思。陸婉兒調(diào)皮地想,那人居然兩年了才敢對她表露情感,早干嘛去了?非得等到千里之遙才不得不正視自己的情感嗎?那倒也是他活該受此煎熬。
想歸想,陸二小姐此時血液里的甜度,怕是都要爆表了!整個人都是暈乎乎有些像微醺的感覺。而這種甜蜜幸福的感受,好像能與之分享的除了丫鬟玲兒倒也沒有旁人了,至于內(nèi)容都是些羞澀之言,倒仍是無法與外人道的。
那就沒什么好分享的了,因為信就是玲兒拿回來的,她已經(jīng)看到了信封之上署了溫家公子溫彥行的名字,大概也猜到了些,那就隨她自己去猜吧。陸婉兒掩飾不住快樂的心情,連日來都是嘴角上揚地模樣。
而小丫鬟本就比陸婉兒早些察覺到一些自家少爺?shù)男乃迹吹缴贍攲懥诵?,又看到二小姐自從收到書信后,日日春風(fēng)滿面的樣子,即便再蠢笨也大抵知曉了其中隱秘。因此,不僅小姐高興,丫鬟這幾日也常常哼著些旁人也聽懂的小曲小調(diào),莫名地更加高興。
其實自從回鄉(xiāng)守孝以來,溫父也旁敲側(cè)擊地問過溫彥行,雖受守孝之律所限,三年之內(nèi)不可婚娶。但若是兒子有心,在沂州府尋一位世家千金先行定下婚約,待守孝期過便可完婚,屆時一同赴京也無不可。
其實溫父也明白,若是在京中由陸相出面,說和一位世家小姐,那自是最理想不過的事。本來都是有眉目了的,只是恰巧碰到守孝不得不耽擱了下來,此事倒也當(dāng)真是急不得。身為男子,年齡大些于婚娶之事倒也沒什么,只要在朝堂之上有所建樹,不足為慮。
至于為何還要提及,許就是覺得溫彥行老大不小了,自己像他這般年紀(jì)早就娶妻生子了,看見他獨身一人,心下不免著急。又加上自從其回來,溫府的門都快被媒人踏破了!娶妻娶賢,若能夠早一日成婚生子當(dāng)然是好,只要是二人身份相當(dāng)又感情深厚,哪怕不是京城貴女,倒也不是那般絕對不可接受。
而另一方面,則是也聽聞溫彥行提及過京中形勢,連陸相都覺伴君如伴虎,常常遇到朝令夕改之事而無奈,誰也不能斷言守孝之期過后,兒子起復(fù)回京就一定還是理想順?biāo)斓木謩荨?p> 只因溫家老爺,從未曾往其他方向多想過,溫彥行又從未表露過太多讓人起疑之處,就連陸婉兒本人都不能確定之事,何況向來對兒子百般放心的溫父。哪會想到終有一日,再規(guī)矩的人也可能突然便叛逆起來,讓人想橫加干涉的時候,也早已是來不及了。
而溫母想的就更少,如之前仆僮那般,偶爾會腹誹為何血氣方剛的年紀(jì),溫彥行卻在男女一事上不見遲遲不見開竅地痕跡。當(dāng)然對男子也是沒有的,這點兒倒也是讓母親頗為放心的地方,否則怕是早惦記著往溫彥行屋兒里塞人了。
這就是近兩年,溫父和溫母對溫彥行感情一事的態(tài)度,也是陸婉兒不得而知卻心里最隱憂的部分,還是合作與生意重要,先幫溫府賺了錢再說,哪怕有一絲可能的余地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