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燃燒
算了,睡吧,明天還要去蛇頭那里....”
鄭思源想著,就把令牌放到桌子上,合身躺在床榻上,他打算明天一早,就去南城找蛇頭。
“蛇頭”這個稱呼起源于滇邊嶺南一帶,南洋土著來往大明,需要蛇頭暗中牽引,本來蛇頭是用以形容人口走私販賣的頭目。
不過到了京城,蛇頭二字就變了意思。
京師南城因為屬于外城,所以三教九流的人很多,導致地面混亂,所以衍生了個地下幫會,叫做蛇頭幫。
蛇頭幫的幫主被稱為蛇頭,并且蛇頭幫與五城兵馬司合流,黑白兩道都吃的開。
鄭思源有時捉拿藏匿在京城的勛貴官宦,都需要蛇頭的幫助才能輕松許多。
這不,昨天晚上,蛇頭派人來找自己,說有要事相商,務必請他前往一敘。
鄭思源欠他的人情,又想到以后自己辦事少不得要借用蛇頭幫的地下情報,所以便一口答應,說明天早上就去。
他躺在床上,卻不由自主的想起前世種種,亂指揮的老板,難纏的客戶,微薄的薪水,一眼不合就冷臉的女友.....
眼看丑時都快過去,鄭思源還是感覺心煩意亂,難以入眠。
他霍然起身,伸手抄起放在桌上的令牌,放進懷里,把倚在凳子上的繡春刀拿起來,別在腰間,披上一件便服就往外走。
既然睡不著,就出去走走,平復下心情。雖然京師宵禁防賊,但他作為北鎮(zhèn)總旗,自然不受此轄制。
打開房門,一股冷風撲面而來,讓鄭思源清醒許多。
他走到門口,打開院門,卻看到永寧巷和汆線胡同小路的合并處,正拐過來一個半禿的男人。
他五官深刻,滿臉絡腮胡,毛發(fā)都是紅色的。
原來是個西洋人。
老百姓知道西洋有歐羅巴國(當時明朝人以為歐羅巴是個國家)、紅毛國(荷蘭)、弗朗機國,以及澳門的葡萄牙國,除此之外知之甚少。
老百姓沒見過這種樣貌,覺得他們長得猙獰可怖,三分不象人七分好象鬼,于是都管他們叫“紅毛鬼”。
這個西洋人裹著個絳色的麻布袍子,脖子上掛著銀閃閃的十字架,一臉愁容的沿著石板路向坊內走。
是傳教士?鄭思源看到他掛著十字架,好像是天主教徒。
在京城宣武門靠里的位置,有個天主教堂,是元朝時期一位佛羅倫薩主教出資修建的,到了現在也有三百年的歷史了。
鄭思源看到他的從西單大街折進來,就往這方面去想了。
當他從自己身邊經過時,鄭思源卻忽然嗅到一股醇厚至極的香味。
這香味鄭思源從未嗅到過,他有些懷疑的攔在路中間,手掌虛按在刀柄上,眼神肅然的看著那紅胡子。
紅胡子見到鄭思源腰間別著的繡春刀,臉色變得發(fā)白,嘰里咕嚕說了一陣鳥語,看他的表情,似乎是在求饒。
鄭思源聽不懂他說什么,但這西洋人的種種表現很像個懦弱的人,沒有什么反抗的能力,于是心頭稍定。
他低聲喝道:“別動!”
被他呵斥之后,果然不出他所料,這紅胡子立刻就好像只被抓住脖子的大鵝,僵在原地一言不發(fā)。
現在宵禁靜街,一更起五更止,這個西洋人鬼鬼祟祟的,身上還散發(fā)出奇特的香味,實在可疑。
鄭思源內心疑惑,決定要搜他的身。
可還沒等他的手伸過去,那西洋人忽然大喊一聲,向后倒退幾步,眼神中分明充滿了恐懼。
鄭思源眉頭一皺,快走幾步,逼近那西洋人,嘴里厲聲喝道:“我叫你別動!”
可沒想到他卻猛地一把打開鄭思源的手,轉頭就向巷子那頭逃跑,非常的驚慌失措,像是只受驚的兔子。
鄭思源很惱怒,他本以為那西洋人懦弱,可沒想到自己竟然看走眼了,看到拿刀的還不乖乖站著,竟然掉頭就跑。
“這紅胡子的身上一定隱藏著什么秘密!”
他既然逃跑,鄭思源更加篤定他意圖不軌,于是緊跟在他身后窮追不舍。
月色下的京城十分靜謐,大街小巷偶爾有三兩聲狗叫就再無其他。
那紅胡子的速度很快,鄭思源幾乎跟不住他,眼看他拐進小時雍坊的胡同里,鄭思源心中大定。只是因為他時常在這一帶活動,知道那里其實是個斷頭巷,兩邊都是高墻,根本沒有路!
想著,他心中越發(fā)得意,自言自語:“這次看你往哪里跑!”
他快步跟過去,耳輪卻忽然聽到“呼呼”的怪聲從那巷子里傳出來。
“什么聲音?”
他走到那胡同里,正看到那個紅胡子面對著墻壁,顯然沒有想到自己跑進了死胡同。
紅胡子本來背對著鄭思源,鄭思源來到胡同內的時候才轉過身來,他大張著嘴,從喉嚨里吼出一種奇異而又特殊的音節(jié):“呼呼......”
他臉上也露出一種極為奇怪的表情——他的臉在顫抖。
也不知道他是五官抖如糠篩還是臉上的皮肉帶動的眼鼻嘴一起亂顫,總之,鄭思源可以發(fā)誓,自己一輩子也沒見過這種詭異的表情。
緊接著,那紅胡子忽然從口中吐出一口黑紅黑紅的血來,這血還沒落地就變?yōu)橐粓F火焰化成蒸汽,緊接著就看到他胸膛到咽喉,一條火線猛地從內而外噴發(fā)出來!
鄭思源頭皮發(fā)麻!
此時那紅胡子五官都已經抖動得像是羊癲瘋發(fā)作的病人一樣,再加上他渾身冒起的火焰,登時讓人冷氣直冒,渾身顫栗。
鄭思源驚駭的望著那“火人”,那股焦臭的味道傳到他的鼻孔中,他只感覺自己的胃被一條繩子死死地纏住勒緊....
他幾乎忍不住想要嘔吐!
不過半柱香的時間,“火人”已變成灰燼,隨著一陣微風傳來,那灰燼也隨風飄散。
鄭思源“登登”倒退幾步,摸了摸腦袋,摸到了一手濕潤。
不知不覺間,他已滿頭汗水。
他看了眼那西洋人原先站立的地方,仍覺得驚甫未定。
石板地面有一個臉盆大的焦黑痕跡,還有一個銀光閃閃的十字架掉在地上,除此之外,并無其他痕跡。
鄭思源左右看了看,沒有任何人看到這一幕,如果真的有人看到的話,恐怕也會和自己一樣心臟砰砰直跳,目瞪口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