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云歡有些害怕地往里縮了縮。她沒見過這樣的南昭蕪,簡直像從地獄里爬上來索命的惡鬼一般。
她揮了揮手,竹苓會意,帶著一眾人退下了。南昭蕪往前幾步,素手掐住了她的下巴。
“真是可惜了這一張臉……”
她輕聲說著,松開了手,笑道:“想來,本宮是什么德行你應(yīng)該最清楚吧?”
“你想做什么?我可是安慶……”
“本宮是鎮(zhèn)國長公主,是當今昌文帝的雙生妹妹,是君國的昱王妃!”
南云歡慘白著臉色,說不出話來。
是啊,她不是失去了父皇就能任人宰割的,她是鎮(zhèn)國長公主啊……
南昭蕪滿意地看著她的樣子,譏諷地開口:“你跟南決明就是皇家的敗筆,愚蠢至極卻又自命清高?;市帜茼樌巧匣饰贿€得謝謝南決明的愚蠢。你做的事本宮也不會就這樣算了的。”
“南云歡,好自為之?!?p> 出了雅間,竹苓道:“公主,都料理好了?!?p> 應(yīng)了一聲,她看了掌柜一眼。掌柜只覺得汗毛一豎,連忙表態(tài)說這件事不會泄露出去。
第二日一早,君景行從幽木軒的寢室內(nèi)轉(zhuǎn)醒,稍微疑惑了一下自己為什么會在這里,突然想起了昨晚南昭蕪冷漠的眼神和受傷的手。
他趕緊起身穿好衣服,都來不及洗盥就朝樂寧殿而去。
黃泉見他來唰地冷了臉,攔下了他:“主子還在歇息,請王爺移步?!?p> “本王就看看她的傷……”
她拔出了腰間的劍指向君景行,暗澤在暗處捏緊了劍柄。
黃泉冷著臉,態(tài)度強硬:“主子吩咐了不讓任何人進去,還請王爺別讓屬下為難?!?p> 他知道自己做錯了事,但又見不到她,無奈只能回到幽木軒洗盥完畢了再出來。接下來的兩天他都沒能見到南昭蕪一眼。
不能再等了,他必須要回一趟君國。
君景行留下了一封信便上路了。這次他不坐馬車,騎馬,要用最快的速度到達君國東境。
南昭蕪知道了這件事,也沒多說什么。眉眼間的冷凝也能看出她心情并不好。
——
這一日,沈慕瑤又在院子里呆呆地看著天上的云。
自兩日前她的心抽疼了一炷香的時間后,她就總覺得心里空落落的。
回到屋里,她不由自主地抬頭看了看房梁。那梁上不會再有余笙了。
她也不會再有余生了。
怎么辦呢?好想他。
“帶我去見他一面?!?p> 這是她不知道第幾次開口請求。侍女面色僵了僵,一時沒人應(yīng)答她。
沈慕瑤看了看房內(nèi)掛著的紅綢,窗上,門上貼著的紅雙喜。
她突然又有點想念皇舅母。
“他死了,是嗎?”沈慕瑤輕聲開口。侍女心頭一跳,抬眸對上她的視線。
“我說中了。”
她的聲音冷了下去。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她已經(jīng)不像從前的她了。
從前的她是什么樣的?活潑,善良,為什么回不去了呢?
為什么余笙也回不來了呢……
她突然就想起了以前。以前她總是見不到他,有時候?qū)嵲谙肽盍诉€會故意把自己置于危險之中。
什么腳滑要摔倒啊,學下廚差點被燙到啊,差點掉進湖里啊,很多很多事情,都是她故意的。
余笙總是會攬著她的腰帶她離開危險,安全之后皺著眉看她。
他知道她是故意的嗎?他那么木頭,應(yīng)當不知道吧?
那他知道其實她做菜很好吃嗎?知道以前給他的糕點都是她親手做的嗎?
他應(yīng)當不知道吧?好遺憾啊,沒能親口告訴他。
想著,她擦了擦眼淚,看著這滿屋子無比刺眼的紅色。
他也沒能見到沈慕瑤穿嫁衣的樣子。算了,他那么木頭,見到了也不會夸她好看。
眼淚一滴一滴地掉著,她卻笑著。
「我才不管你死了沒死呢,我穿嫁衣,你一定要看見,一定要夸我好看?!?p> 「下輩子再見面我一定要考考你,你要是說不好看,我就再也不要你了……」
「余笙,你聽到了嗎?」
三日很快就過去了。沈慕瑤坐在窗前,一夜未眠。
天還沒亮侍女便進來給她梳妝了。她像個提線木偶一般任憑她們擺弄。
鳳冠霞帔,十里紅妝。
下雪了。
喉嚨涌上一股腥甜的味道。一陣眩暈襲來,她倒在了白茫茫的雪地中。
恍惚間,她好像聽見了余笙的聲音……
景昭二十年十二月,沁陽公主重病不起,無法遠嫁和親。遍尋名醫(yī)亦沒能治好。
這一日上朝,桑丞相自請讓府中大小姐前往許國和親。景昭帝沉吟了一會兒,同意了他的諫言。
桑大小姐,不,樂民公主桑榆來到了申安候府看望沈慕瑤。
她看著躺在床上一言不發(fā),面色蒼白的沈慕瑤,心底升起了幾分悲憫。
桑榆和她命運也是挺像,都是養(yǎng)在深閨中身不由己的可憐人。
“寧淮讓我?guī)退D(zhuǎn)述給你一句話?!鄙S荛_口,她也不打算借此為難沈慕瑤了,“他說,你的心上人行刑前給你捎了一句話?!?p> 沈慕瑤終于有了反應(yīng),微微偏過頭來看著她。
“他說,他會在來生等你?!?p> 「我在來生等你?!?p> 桑榆的聲音好像和他的聲音疊在了一起。她笑著落淚。
人成各,今非昨,病魂常似秋千索。角聲寒,夜闌珊。怕人尋問,咽淚裝歡。
沁陽公主的一生,何其荒謬。
那便了結(jié)吧。讓沁陽公主留在歷史里,沈慕瑤留在余笙身邊。
——
“寧淮反了?”
電光火石間,她好像想到了什么,突然站起身。
所以君景行提前回了君國是因為寧淮造反?可是他怎么知道寧淮會造反?
南昭蕪只想到了一個可能。
他也是重生而來的。
她現(xiàn)在心情很復雜。如果說君景行是重生而來的,那他是怎么死的?
還來不及深想,她忽然一陣反胃。忘川趕緊給她摸了摸脈,臉色有些許復雜。
竹苓緊張地問:“不是吧?主子得了什么不治之癥?”
“不是,”忘川猶猶豫豫地道,“主子……有喜了?!?p> 南昭蕪手一抖,茶杯落到了地上摔成了碎片。
這孩子來得真是時候啊,真會給君景行制造機會!
“……那這個孩子怎么樣?還健康嗎?”
“兩個月多,還沒滿三個月,不好說。”忘川又摸了摸她的脈,“目前來看還挺穩(wěn),平日里得多注意?!?p> 她撇了撇嘴。
小家伙,你可要給娘爭氣啊。娘最近事兒多,可能得委屈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