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敦、王敖也都聽見「公主回來了」,像是周云娘的一個丫鬟的聲音,不由得大吃一驚。
要知道,自打王敬離開建康,公主一直都是住在宮中或公主府的,其間只回過王家一次,就是在玉兒臉上刺字那次。
而今,公主怎會無緣無故地回來?
不待多想,外面又傳來周云娘的聲音:“公主,母親才剛吃了藥睡下,不宜打攪……”
桃葉一頭霧水,這意思是,公主不僅回了王家,而且就在門外的院子里、正在走向蕭睿的房間!
王敖忙將桃葉推向后窗:“姐姐從窗戶走,她肯定是沖你來的!”
王敦納悶極了,自言自語著:“桃姑娘才剛到不久,公主如何就得知了?”
桃葉也沒想清楚是怎么回事,她已經(jīng)被王敖推著,忙忙地從后窗跳了出去。
王敖還沒來得及關(guān)好窗戶,房門已經(jīng)被撞開。
司姚公主帶著四個丫鬟如春、如夏、如秋、如冬,個個都彪悍如虎,氣勢洶洶地闖了進來。
周云娘和一個丫鬟苦攔不住,被撞得摔倒在門口的幾層石臺階上。
王敦忙走過去扶起周云娘,只見周云娘頭上磕紅了一塊。
司姚及四個丫鬟見王敖正在關(guān)窗,都警覺地跑向后窗,那速度之快,直接把王敖撞到了幾步之外。
王敖摔了個四腳朝天,疼得一時難以起身,不禁破口大罵:“你還算是個公主?簡直就是個潑婦!”
不過,司姚此刻沒有時間理會王敖,她急急忙忙往窗外看,果然看見了桃葉的背影,立刻指著桃葉大喊:“給我抓住她!”
王敖聽到,這才意識到司姚這次回府不止帶了緊跟的四個丫鬟,外面竟還有別的人?
他慌張爬起,又狂奔到后窗,猛地將司姚推倒在地,匆匆翻窗跳了下去。
本已睡著的蕭睿被這一系列動靜驚醒了,一睜眼就看到王敖跳窗、公主摔在地上,瞬間嚇得翻身掉下床來。
王敦、周云娘和丫鬟們都忙去扶蕭睿,司姚的丫鬟們都忙扶司姚,房中一片慌亂。
桃葉才向外逃了沒幾步,就被一群侍衛(wèi)擋住了去路。
那些都是司姚從宮中帶來的侍衛(wèi),約有十幾人,都候在院中,聽到司姚的命令,紛紛上前,將桃葉團團圍住。
桃葉見逃無可逃,就咬破手指,預(yù)備使用「妖法」逃跑。
誰知司姚又在窗內(nèi)高喊:“潑狗血!”
桃葉沒想到,司姚這次竟準備得如此充分,連狗血都隨身攜帶?
王敖趕過來,眼見著一個侍衛(wèi)將一桶狗血全部澆在了桃葉身上!
“姐姐……”王敖手中沒有兵器,他見旁邊放著一把掃地用的大掃帚,就隨手掄起,朝那些侍衛(wèi)們沖過來。
一人、一掃帚,而對方是十幾個訓(xùn)練有素的侍衛(wèi)、且人人腰間都懸著佩劍。
那架勢,簡直就是雞蛋硬要碰石頭!
果然,沒等開打,兩名身材魁梧的侍衛(wèi)就將王敖整個拎起來,懸在半空中。
王敖的掃帚落地,手腳都在半空撲騰,大喊著:“放開我!放開我!”
司姚帶著丫鬟們已經(jīng)走出房門,轉(zhuǎn)到房后。
看著滿身狗血的桃葉,司姚得意洋洋:“有了上次被你跑掉的經(jīng)驗,你以為我還會不防備?”
桃葉想起玉兒臉上的刺字、想起王敬這幾年為女兒治臉的奔波,恨不能掐死司姚。
可眼前,她看到王敖被侍衛(wèi)們控制著,不得不壓制了內(nèi)心的怒火:“得罪你的,只有我一個人!你放了其他人!”
司姚回頭,又看到了被拎起的王敖,淡淡一笑:“這個不是剛才還稱我為「潑婦」么?既如此,我不如更「潑」一點!”
她手指墻面,吩咐侍衛(wèi):“不必對他客氣!扔出去!”
侍衛(wèi)們就將王敖舉起,扔向蕭睿房間的后墻。
王敖大叫著飛向墻面,他的頭一下子撞在墻上,又摔在地上,昏了過去,鮮血順著額頭直流。
“三弟!”桃葉哭了出來,眼淚和臉上的狗血摻和在一起,樣子很難看。
她想去看看王敖,卻被侍衛(wèi)們拖住了胳膊。
王敦在屋內(nèi)聽到,吃了一驚,先將蕭睿丟給周云娘,也翻窗跳下,跑到王敖身邊,驚叫著:“三弟醒醒!”
司姚望著桃葉,笑意盈盈:“你怎么哭啦?我記得……在城門外,你拐走我的駙馬那天,不是笑得挺開心嗎?”
桃葉瞪著司姚,只是咬牙,淚水卻止不住地流。
司姚再次回頭,見王敦正抱著王敖、盯著自己。
她毫不在意,仍是滿面春風(fēng)地笑著:“大哥若是心里不服氣,不妨再去周太后面前告狀,看看你這位姨姐這次能不能為你做主呢?”
說罷,司姚忍不住大笑出聲,又一聲令下:“把這個妖精給我?guī)ё?!?p> 桃葉被侍衛(wèi)們拖住,隨司姚和丫鬟們一起出了司徒府。
王敦沒有理會桃葉的去向,他招呼來下人,將王敖送回房中,又趕緊去請大夫來看母親、弟弟。
桃葉被丟到一輛馬車上,這讓她想起在秦淮河邊被公主綁走的那次,也是被強塞進一輛馬車。
不同的是,那天她被裝進了麻袋,而這次是手腳都被綁住了,連嘴也被塞住了。
相同的是,馬車上只有她一人,隨著馬車的顛簸滾來滾去、跌跌撞撞,撞得滿身都疼。
上一次,她是被司姚公主送進了宮,那么這次呢?
桃葉很好奇。
不過,她只好奇了一小會兒,馬車沒多久就停了下來,她伸頭看到了窗外的一個門牌匾,上面寫著「蒔花館」。
司姚在前邊另一輛馬車里,并不曾下車,只吩咐下人們該做的事。
桃葉還沒想明白這是個什么地方,她已被拎下馬車、帶進蒔花館,丟在地上。
蒔花館中花團錦簇、美女如云,眼前還有一個老鴇瞪大了眼睛看著她。
她恍惚覺得,這里好像是一個青樓……
當年第一次被公主綁進馬車,在送往宮中的路上,她所做的那個夢,就是夢見公主派趙四將她送進青樓!
她仰頭一看,如當年夢中的場景一樣,站在她身后的,正是公主府的那個管家趙四!
老鴇顯然是認得趙四的,一副恭敬的模樣:“趙總管,這……這姑娘是怎么說的?莫不是公主府上犯了錯的丫頭吧?”
“你甭管她是什么人,只管收下!以后,你專挑些腌臜客人叫她伺候。若將來讓我打聽到不是如此,就要了你的命!”趙四的站姿很高傲,說話的口氣更是囂張。
桃葉仰頭瞪著趙四,差點罵出一句「你這個死太監(jiān)」。
但是她沒有,因為她準備開罵的時候,才想起自己的嘴被塞住了……
老鴇唯唯諾諾,滿口應(yīng)承了趙四的話,討好一番后,又親自送趙四出門。
桃葉回憶著當年夢中的場景,尤其是夢中腌臜至極的客人……讓她感到渾身發(fā)毛……
當年的夢真的要應(yīng)驗了?
桃葉簡直不敢相信!
這一刻,她想起了她的同事李游勸過她的話:「我們不屬于這個時代,對于這個時代的人來講,我們就是異類!」
她開始有點后悔沒有聽李游的勸告,她明明可以早些完成任務(wù)回歸自己的時代……
片刻,那老鴇又從外面回來,搖著小扇子,向身邊的姑娘們叨叨著:“真是好笑!我們這種地方,怎么可能有腌臜客人?”
桃葉聽見,心中一陣竊喜,默默盤算著,若沒有客人,她頂多也就是被囚著,時間長了,總會有機會逃跑的……
正想著,她忽又聽見老鴇說了一句:“看樣子,我得專程去找?guī)讉€腌臜客人來,才好交差!”
桃葉頓時心驚膽戰(zhàn),她無法用嘴求情,只能嗚嗚啦啦地發(fā)出聲音,用可憐兮兮的眼神對著老鴇。
“你甭求我!求我也沒用!整個齊國上下都知道,大長公主是最不可得罪的人!誰叫你偏得罪她?你這般容貌,真是可惜了……”老鴇笑著搖頭,又嘖嘖嘆氣。
蒔花館內(nèi)的姑娘們,都看著地上的桃葉,竊竊私語。
外面忽傳來一聲:“把她賣給我?!?p> 姑娘們紛紛抬頭看,只見門上垂的珠簾搖動幾下,一個蒙了面紗、戴著帷帽的女子走了進來。
老鴇也瞧了那蒙面女子一眼,感覺像是同行。
蒙面女子進門便放下一個木盒,打開盒子,里面乃是一排金元寶。
老鴇有點小小地吃驚,但很快又搖頭:“不成不成,這可是公主府送來的人,我哪敢隨便轉(zhuǎn)手?”
蒙面女子又放下一個木盒,盒子里還是一排金元寶。
老鴇似有些動心,稍稍猶豫了一下,仍舊搖頭:“要是公主府的人來問,可叫我怎么說呢?難道你就不怕得罪公主?”
蒙面女子再次放下一個木盒,盒子里自然還是一排金元寶。
老鴇呆呆站著,思慮了一會兒,笑著說:“若是公主府的人來問,我就說,那姑娘受不住……跳樓死了!”
蒙面女子點點頭,隨即向外擺手。
有兩名侍女進來,扶起桃葉,帶出門去,并為她解開身上的繩子、拿掉嘴上塞的抹布,請她上轎。
桃葉實在好奇,究竟是什么人能花這么大價錢買她?
一頂轎子就在眼前,蒙面女子先上了轎,桃葉迷迷糊糊,也就跟著上去了。
轎子被抬起,兩人對面而坐。
桃葉實在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你……你究竟是什么人?你買我做什么?”
蒙面女子輕輕一笑:“斷不會叫你去做那些卑賤之事?!?p> 桃葉覺得這聲音似有些耳熟,卻又想不起是誰。
她于是更加好奇:“我們……是不是認識?”
蒙面女子又是輕輕一笑,就在桃葉面前解下了面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