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一道靚麗的紅色身影躍然紙上,赫然是她的身影姿態(tài)!他這是做什么?
為何……為何在黑夜之中,頂著茫茫夜色,在此默然作畫,畫著她?
她氣息有些不穩(wěn),便被時刻警惕著的隱日發(fā)現(xiàn)。
只見一道黑影忽然騰空而起,一躍而上了屋頂,手中的劍直指赫連歡。
她一時來不及躲閃,于是只得橫身一躺,朝前面打了幾個滾,但卻沒控制好力度,直直地滾下了屋頂。
屋內(nèi)的宇文懿只見隱日忽然消失,十分疑惑地走到門口,還未站定,便忽然聽到空中一聲女子的尖叫,萬分疑惑地抬頭,正見一道紅衣從天而降。
宇文懿下意識地伸出手,便見赫連歡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shù)芈湓谒麘阎小?p> “??!”
額……本是英雄救美的唯美之景,卻忽聽那赫連歡連驚帶怒的一聲尖叫,因為……因為宇文懿好不容易接住了她,不到一瞬,她竟又被這位“英雄”給扔了下去,連帶著一只上好的瓷瓶打碎在地!
赫連歡此刻正氣急地坐在地上,姿態(tài)十分不雅。
她掙扎著站起來,使勁兒揉了揉被摔得最慘的屁股。
其實實在怪不得宇文懿,他身體不好,平日里走幾步路便有些受不住,更何況是接住高空而落的赫連歡?
“你你你……”
“郡主你半夜不眠,擅闖男子臥房,驚了本王的侍衛(wèi),掀了本王的瓦,打碎了本王屋里的東西,還弄臟了本王的衣裳。
本王還未說話,郡主卻一副殺氣騰騰的模樣,這是個什么道理?”
宇文懿一邊慢騰騰地拍自己的衣服,一邊輕聲說道。
還未等赫連歡開口,便聽他又對著隱日說道:“隱日,本王累了,替本王寬衣?!闭f罷看都不看赫連歡一眼,便徑直走到床榻旁邊。
“你……你就在這兒脫???”赫連歡急忙轉(zhuǎn)過身兒去,臉色微紅。
“郡主這話說的好生奇怪,這是本王的屋子,難道要本王在屋外月下寬衣解帶不成?”
誰知那赫連歡竟也不閃不避的,忽然就上前一步道:“哎,王爺?shù)倪@個想法極好!男子漢大丈夫自當(dāng)以蒼天為錦被,大地為床席,山巒為玉枕,飛川為褻衣。王爺,此言可對?”
“……”宇文懿默。
論厚臉皮,眼前女子稱第二,無人敢認第一。
“好了郡主,本王是真的乏了,郡主請回吧?!?p> 宇文懿自認這話已經(jīng)不能再直白了,誰知,赫連歡卻真真兒沒有一點自知之明。
她眸光微轉(zhuǎn),湊到宇文懿身側(cè),意味深長地說道:“哎,王爺,剛才不是還興致勃勃地作畫兒嗎?怎的一會子功夫就乏了呢?本郡主還想看看王爺大作呢!”
宇文懿神色有些不自然,輕輕將目光投向屋內(nèi)的桌案,而后轉(zhuǎn)過頭,對上赫連歡有些調(diào)侃的目光,他輕笑一聲,說道:“原來郡主是對這個感興趣,屋頂看的不甚清楚吧?你隨本王過來,便知本王所畫何物。”
赫連歡展顏一笑,抬頭望著他,黝黑的雙眸在昏暗的燈光下顯得分外好看,盯著他說道:“王爺,本郡主猜,你定是被本郡主的絕代風(fēng)姿迷住了,于是偷偷在夜里睹畫思人對不對?”
宇文懿錯開她的目光,不由得一愣,聽了這話微微蹙眉,臉頰染上不自然的緋紅,輕咳一聲道:“郡主……這種話還是不說為好……”
“哎呦!本郡主隨口一說,王爺臉紅什么?難不成被本郡主猜對了?我就說嘛,本郡主天人之姿風(fēng)華絕代,被男子傾慕也是常有。都說‘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這有什么見不得人的?”
“……”
道理是不錯,但這種話有自個兒說的嗎?
宇文懿也懶得搭理她了,就知道她說不出什么正經(jīng)話來,自我感覺也忒良好了吧?
宇文懿看著她自我陶醉又十分糾結(jié)的表情,真的很想懟一句:“姑娘,你真的想多了……”然而,現(xiàn)如今覺得自己還是趕緊解釋清楚比較好。
于是乎,他開口道:“你來?!?p> 赫連歡聽罷,立馬收住夸張的表情,跟著他走向那書案,便見那書案上一張潔白宣紙平鋪著,上面正畫著“萬春園”的外貌,雕欄畫棟極其華麗。
而那“萬春園”門口的主道上,一襲紅衣灼灼,正是赫連歡。
赫連歡有些不解地問道:“這是什么意思?”
宇文懿輕輕撫摸著那幅畫,回道:“這幅畫是要給我母妃寄過去的。你覺得可好?”
赫連歡心中一驚,給……給母妃?!
把她的畫像給她母妃!他,他想干嘛?!
哎?不對啊,他不是被寄養(yǎng)在皇后膝下嗎?為什么不是母后,而是母妃?
宇文懿未瞧見她的表情,接著說道:“我母妃是個扇女,她做的扇面極好,可惜啊……她做了一輩子的扇面,終究是熬壞了眼睛。”
“所以……”赫連歡斟酌著開口。
“所以我每次給她寄信,都不在上面寫字的,只畫畫,把我想說的,都畫在畫里面,母妃看著畫,也不用那么費眼睛了?!?p> 他淡淡開口,嘴角也微微翹起,露出幸福神色。
月色如水般劃過他的面容,給他鍍了一層柔和的光,那俊逸清雅的面容顯得更加溫潤如玉。
赫連歡不由得心中一動,眼前這個男子,便如這傾瀉而下的月光,照亮了整片天地。
他真摯而仁善,溫和而清雅,似乎這樣的人,很少了啊……
而且他的身份還是皇子,就顯得更為難得。
這個時候,赫連歡忽然有些不確定,這樣的人,為人子女自然是好的,但若是要建功立業(yè),怕是……
忽然想起周帝的交代,赫連歡看向他,凝眸問道:“宇文懿,你想不想做皇帝?”
她突如其來的問話,令他陡然一驚。
但他并沒有看向她,而是依然盯著那幅畫,纖長的手指輕輕摩挲,停頓了許久,終于開口道:“吾愿,椿萱永壽,天下長安。”
說罷,他頓了頓,才道:“帝業(yè),非吾所愿?!?p> 赫連歡抿了抿唇,而后嘴角輕輕翹起,他果然是不一樣的。
世人皆道,“長安王”的封號是陛下希望其一世長安,可今日她卻忽然覺得,或許,“長安王”的封號,是他自己對天下人的企盼,是希望天下長安。
這樣的男子,唉……
她突然有些擔(dān)憂,若他為人臣子,定是社稷之福。
然而他卻是一個皇子,“椿萱永壽”便知他割舍不了親情,偏偏帝王家最是無情。
而“天下長安”卻注定他即便成了皇帝,也不能征伐天下,完成統(tǒng)一大業(yè)。
赫連歡終究什么都沒有說,只把那一聲輕輕的嘆息埋在心底。
許久之后,宇文懿先出聲道:“郡主,時候不早了,還是早點兒歇息吧??瓤取眲傉f完,他便猛烈地咳嗽了幾聲。
赫連歡凝眉,突然把他拽過來,在他的身上摸來摸去,一旁的隱日咋舌,正要上前相阻,卻見赫連歡從他身上拿出來一個鮮紅似火的瓶子,然后從里面倒出一顆紅丸,圓潤的藥丸在白皙的手掌之中,異常奪目。
“我不是給你那藥嗎?你怎的不知道吃呢?來,吃了它,你會好點兒的。”
隱日聽罷,急忙上前,想要探查那藥,卻見宇文懿輕道一聲:“好?!?p> 然后便毫不猶豫地將它放入口中。
那藥入口即化,余一陣清冽的藥香盈口。
“王爺你……”
“好了隱日,你送郡主回去吧,本王實在乏得厲害?!闭f著無力地擺了擺手,然后獨自走向內(nèi)室。
赫連歡望著他的背影,在月色下顯得愈加孤寒,不禁生出了些許異樣的情緒,她不知,這異樣情愫是憐憫還是些別的什么。
然而她終未多言,只是靜靜地邁步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