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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落長安雪滿山

第一百三十二章 使團(tuán)前夕

月落長安雪滿山 易城春 3552 2022-07-11 10:45:00

  入夜,月上中天,寥落星辰。

  赫連歡一身利落的束裝,紅衣颯颯,此刻坐在高高的王府主堂的屋頂,手邊放了一個酒壺。正跟頂上望月緬懷,抒發(fā)心中感慨。

  此刻的寒風(fēng)還是很猛烈的,但她似乎也覺得多冷,或許是喝了酒身子就暖了吧。一個人坐著無聊,她索性起身,也不下去,反而向上面爬了起來,似乎覺得差不多了。

  她復(fù)又彎下身,小心地趴到了屋頂上,然后移開了一片瓦,覺得似乎還不夠,又拆了幾片,直到房頂上露出了不大不小的一個洞,她才終于停了下來。

  她這房頂拆得甚是有水平,此刻看去正好能看到里面的人。

  果不其然,蕭琮雖說白日里也不上朝,但卻也是忙得很,赫連歡就不大明白了,他這是在忙什么?

  不過她眼神雖不錯,但也沒好到這么遠(yuǎn)還能看清蕭琮書上字的地步。

  赫連歡就這么趴著,也不嫌難受,看了一會兒,好生無趣,她見他看書看得入神,隨手撿起手邊的碎石就朝下面扔了過去。

  這碎石是她隨手扔的,沒什么準(zhǔn)頭但大體也是沖著蕭琮去的。

  此刻,蕭琮正低頭寫著什么,手中的筆突然頓了頓,卻連頭都沒有抬,揮了揮手袖子就把那碎石給掃到一邊去了。

  他剛開始還挺謹(jǐn)慎,以為屋頂有什么埋伏的刺客啥的,卻在聽到碎石的那一刻就意識到,這哪是什么刺客?

  不是洛九天就是赫連歡,能這么閑的除了他們倆也想不出別人了。

  而房頂上的赫連歡見他根本不搭理自己,心中那個郁悶。

  “蕭琮,你干嘛呢?”聲音自然是從頭頂傳來的,蕭琮寫字的手這才終于停住,他抬頭去看,果不其然是赫連歡,隨口回道:“沒什么,整理一下黎國使者的名單,他們明日一早就要到了?!?p>  忽然,他似乎覺得有哪不對勁,再一抬頭,頓時臉色一黑,怎么著?她爬房頂還爬上癮了?在大周就爬房頂,來了大梁也不知收斂。

  這下更徹底,連他王府的瓦都給接了,下一步她打算怎么著?拆房子嗎?

  “赫連歡,你給我下來?!笔掔差櫜簧蠈懯裁疵麊瘟?,連忙就丟下筆起身。

  赫連歡一手撐著頭看他,又一手拿出那酒壺,根本不顧他這點(diǎn)不悅,說道:“要不要上來喝酒?這邊風(fēng)景不錯?!?p>  蕭琮三步并作兩步地就出了門,到了院子外,沖著四周喊道:“你們都是死人嗎?為何不攔著?”原本隱蔽于暗處的暗衛(wèi)此刻還真像死了似的,一個個都噤了聲。

  蕭琮也懶得搭理他們了,四下瞧了瞧,他的王府比一般房子要高,且這院子四周空蕩蕩的,也沒個助力的地方,就這么直接飛上去難度有點(diǎn)大啊,也不知那赫連歡是怎么上去。

  正這么想著,忽然暗處一個人探了探頭,蕭琮扭頭看他,那暗衛(wèi)還是不敢說話,只是指了指左邊的木梯。

  “呵……你這個時候怎么出來了?本王是不是還得謝謝你?。俊?p>  蕭琮那個郁悶,這滿院子的暗衛(wèi)都是干什么吃的,眼睜睜地瞧著人家去拆他的房子,竟就這么直愣愣地看著?!

  蕭琮三下五除二地也上了屋頂,此刻看著赫連歡的狀態(tài),方才有點(diǎn)郁悶和生氣的情緒瞬間就消失了。她瞧著他上來,也沒有扭頭去看他,只是依舊自己坐著,手里的晃著酒壺,神色淡淡,讓人看不出她真正的情緒。

  但蕭琮知道,她此刻心情很不好,很沉重。他慢慢走過去,也沒有說話,只是坐到了她旁邊。赫連歡望著天邊的月,似乎一伸手就可以碰到了,實際上卻隔得那么遠(yuǎn)。

  就像此刻,他就坐在她旁邊,明明那么近,實際上卻那么遠(yuǎn)。

  蕭琮覺得她這般很不對勁,實在琢磨不透,只好問了:“你這是怎么了?跑來這屋頂做什么?”赫連歡不答,說起了另外一件事:“你還記不記得,在大周的時候,我們也坐在屋頂上喝過酒?!?p>  蕭琮淡淡地“嗯”了一聲,等著她說下文。

  赫連歡果然繼續(xù)說了下去:“那次喝的酒,也是杭城秋露白?!?p>  “嗯。”蕭琮還是嗯,除了這個他不知該怎么回了。

  搞不清狀況的時候,就是敵不動我不動。赫連歡放下了手中的酒壺,深深吸了口氣,轉(zhuǎn)過頭看他,問道:“你能不能告訴我,阿玉是誰?”

  蕭琮怎么都沒料到她問這個問題,不對,她是怎么知道“阿鈺”的?這是蕭琮更想不明白的問題,另一個想不明白的是,她為何突然問起這個問題?

  蕭琮這兒想各種不明白,那邊赫連歡就已經(jīng)又開口了:“罷了,不想說就不說吧?!?p>  蕭琮想了想,還是決定先問第二個問題:“你為何突然問這個?”

  赫連歡不答,微微扭了扭頭,看著那瓦片露出來的洞,對他道:“今天白日里你們說的話,我都聽到了?!?p>  蕭琮先是一怔,而后才想起來,白日?他們?哦,對了,是他跟洛九天說的那些話,原來那個時候她就已經(jīng)爬到屋頂了,原來那個時候這兒的瓦已經(jīng)被她扒開一次了。

  赫連歡原本只是上去透透氣吹吹風(fēng),對他們倆談的話也沒什么興趣,不過既然都坐到屋頂上頭了,那倆人似乎還想瞞著她,她倒又有了點(diǎn)兒興趣,索性就偷聽一回,而后就聽到了他們說的那些事兒。

  蕭琮終于轉(zhuǎn)過彎兒來,輕輕笑道:“你是怕我娶了那公主?”

  誰知赫連歡卻搖了搖頭,回道:“也不算吧,那勞什子公主連個影兒都沒見著呢,我怕她做什么?”

  蕭琮聽罷,只好沉默了起來,赫連歡也隨之沉默了起來,二人就這么靜靜地坐在屋頂。

  許久之后,赫連歡把她手上的酒壺遞給蕭琮,說道:“既然如此,我又能怎么辦呢?這樣也挺好的,等你什么時候當(dāng)上太子了,我就回去,我父侯在家定然等得著急了。

  哦,我忘了,父侯如今是戴罪之身,正等著我去救他,應(yīng)該不在家,在北城府的大牢里吧。這樣說起來,我得快點(diǎn)兒了,那兒可不是什么好地方。”

  赫連歡這時候比以往都沉默,她望著漫天的星辰,忽然道:“洛家在北城府安排的細(xì)作,我大概都已經(jīng)知道了,救我父侯不過是早晚的事?!?p>  蕭琮詫異地望向她,只聽她接著道:“不然你以為我這幾日與洛九天廝混是為了什么?真是游山玩水不成?”

  蕭琮沉默不語,他詫異的不是赫連歡會查到這些,而是詫異她為什么會這么直白地同他交了底。

  他抿緊了唇,眉心微蹙,赫連歡遞給他的酒壺也一直沒接過來,她索性也不給他了,輕輕一丟,酒壺掉到了屋頂下的堅實的地面上,發(fā)出清脆的一聲。

  蕭琮被這一聲猛然驚醒,他現(xiàn)在有些摸不清楚赫連歡的想法,也有些跟不上她的思路,直聽得一頭霧水,這一會兒是黎國公主,一會兒又是她父侯,還說她要會大周去。

  赫連歡卻是心心念念著那個阿玉,就像是一根刺,扎得她生疼,蕭琮的沉默在她看來更是心中一沉。

  她已經(jīng)說得很明白了,若是為了她父侯的事,她不會現(xiàn)在還留在這兒,而她之所以沒有走,不過是因為蕭琮,只是這人卻從來不同她交心,也沒有給過她實實在在的承諾。

  她原以為,蒼山之巔的那番話算她終于等到的,可詐死、翻案……后面發(fā)生的一切都讓她不得不懷疑,是不是這番話也是他計劃之中?

  也不知怎么的,她這脾氣就上來了,突然起身,看著蕭琮就來氣。

  蕭琮如今是個懵圈兒的狀態(tài),實在不知道赫連歡這般悲痛傷感的表情是為何,幾番思量覺得,肯定還是那黎國公主的事兒。

  蕭琮終于理清了思路,忙跟著赫連歡站了起來,信誓旦旦地道:“那個公主我不會要,我說娶你就一定會娶,你別擔(dān)心?!?p>  唉,這話連一旁暗衛(wèi)聽了都直捂臉,他們家王爺是真不會說話,看看說的是個什么玩意兒?好像是求著他娶似的,那他要是不娶,人家榮歸郡主就嫁不出去了?

  月光之下,夜色涼涼,多么美好的意境!奈何人不應(yīng)景??!果不其然,赫連歡要被他氣笑了,冷笑道:“蕭琮,你還真以為我非你不嫁了?不錯,我現(xiàn)在是喜歡你,是想真的嫁了你。但你若心中尚有別人,我可不湊那個熱鬧!”

  蕭琮茫然??!真的茫然!他完全不知道聊著聊著怎么聊到了這么高的層次上。但他再茫然也知道,這好不容易才看對眼了,可不讓她一生氣跑了。

  于是,從沒說過軟話的宸王殿下,第一次放了身段,溫言細(xì)語地道:“你怎么會是湊熱鬧呢?別人才是湊熱鬧??!那個……你先別生氣好不好?”

  赫連歡愣愣地看著他,似乎還在想剛才這話是誰在搭腔??戳丝此闹?,確認(rèn)周圍無人,就是蕭琮說的?!拔摇疑鷼饬藛??”赫連歡支支吾吾道。

  “嗯……很生氣的樣子,連我都嚇一跳呢?!笔掔娪修D(zhuǎn)機(jī),連忙繼續(xù)順著說道。

  “我沒有,我沒有生氣。”

  “嗯,沒有,生氣的是我,發(fā)脾氣的也是我?!卑?,沒辦法,得順著毛捋,這可是洛九天那家伙教的。

  好吧,赫連歡終于也有點(diǎn)兒不好意思了,她輕咳一聲,道:“這兒……挺冷的……”

  蕭琮順勢說道:“那就趕緊下去吧,凍個風(fēng)寒什么的就不好了。”

  說起這個,赫連歡忽然就想起來,這家伙當(dāng)初可是直接把醉酒的她給扔在屋頂上了?。?p>  蕭琮也忽然想起這茬,連忙道:“當(dāng)初是我不對,以后不會了。”

  赫連歡還是記著“阿玉”,她抬頭瞧著那月色,清清冷冷的,連帶著月色下的人都顯得冷淡幾分。

  赫連歡忽然說道,“蕭琮,你還記得不記得,我第一次瞧見你,那時候我就覺得,你跟別人不一樣?!?p>  蕭琮偏過頭瞧她,隱隱看出她可能是醉了,便想再勸她回去。

  可赫連歡不肯,她目光灼灼地望著他,很認(rèn)真地問道:“蕭琮,你是真的想娶我嗎?”

  蕭琮突然頓住,因為這個問題的答案,他竟然也不確定。

  他默然了良久,久到赫連歡收回目光,只將空了的酒壺還給他,“沒什么,我只是隨口一問。那日我們?nèi)肓岁?,也就只?dāng)是入了陣吧……”

  話說完,就覺得頭疼得厲害,然后揉了揉眉心,她自己先下去了,隨后丟給上面那人一句,

  “上頭冷,會得風(fēng)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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