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瘋狂的自己

　　“早呀?！?p>　　另一個我起床了，頂著爆炸頭，滿面油光，眼睛浮腫，懶懶散散地站在餐桌前，捏起一小把燕麥片就放進(jìn)了嘴里。

　　我在廚房看著他這種形象就聯(lián)想到自己每天早上起床時的模樣了。

　　“你去洗漱吧，今天的早飯我來解決?！?p>　　“歐克歐克?！?p>　　看來他是逐漸也適應(yīng)了另一個自己的存在，也逐漸不顧形象，變得更加真實了。他嘴上答應(yīng)著卻又一屁股坐在了沙發(fā)上歪在了那里，在桌子上拿起一個蘋果直接啃了一口。

　　我是又氣又想笑。

　　我們兩個磨磨蹭蹭的吃完早飯都十點了。

　　“今天周末你有什么打算嗎？”

　　“我們出去玩吧？”

　　我饒有趣味地盯著他看了一會。我很驚訝他竟然主動要求出去玩。

　　“你盯著我看啥？”

　　“我就是覺得昨天晚上一頓酒怎么你好像開了任督二脈了。前兩天靦靦腆腆的那個你呢？怎么沒了？”

　　“你自己什么樣子你自己還不清楚？還問我干嘛！”

　　他也開始隨性起來。

　　“出去玩你有錢嗎？請問？”

　　我說著這話，他嫌棄地看了一眼我搶著回答：

　　“放心，你余額寶里的那三百塊錢我沒打算嚯嚯?！?p>　　“咦～”

　　我陰陽怪氣的長吁短嘆。

　　“你有錢嗎？還好意思說我！”

　　我說完這句話發(fā)現(xiàn)他一臉驕傲?？此笱笞缘玫哪游揖陀X得事有蹊蹺，好奇心瞬間爆棚。

　　“你有錢？哪來的？咱可不行搶劫呀！”

　　不論我怎么追問，人家就故意不說話吊著我的胃口。果然只有自己最了解自己，他就故意吊著我，我還偏偏就咬勾。

　　“我昨天發(fā)現(xiàn)我用我的手機付款碼支付是可以用的。而且……”他話不說完卻眼神眉飛色舞激動得很。我跟著都莫名激動。

　　“你快說呀！”

　　“而且總金額沒變。”

　　我瞬間兩眼放光，像一只餓狼終于逮到了飽食的機會。

　　“真的嗎？”

　　我突然小聲的確認(rèn)，生害怕別人偷聽到如此驚人的消息。

　　只見他誠懇地點了點頭，我雙手抱住他的雙肩拼命地?fù)u晃，我太激動了。

　　“我是不是要發(fā)財了？”

　　我還是只敢小聲確認(rèn)。

　　“我就知道你能來我的世界肯定是不一樣的！”

　　“我們?nèi)ド虉霭?！我他媽要瘋狂購物！老子我要把商場買空！”

　　我越說越激動，越說嗓門越大。此刻我好像擁有了全世界，一個閃閃發(fā)亮的物質(zhì)世界。

　　“我余額只有2581塊錢呀，你要什么大物件我也沒錢支付呀?！?p>　　聽他說完我突然有些失望，他果然看穿了我充滿欲望的雙眼。

　　“我本里還想著你能直接給我一套房一輛車，讓我走向小康生活呢！”

　　“你夢里想想得了！而且我也只有昨天晚上在便利店買東西才發(fā)現(xiàn)這個秘密的?！?p>　　“只能掃碼嗎？”

　　我憋著一肚子的壞主意等著呢！果然欲望面前，所有的主意都帶有骯臟狡猾的尾巴。

　　“不知道?！?p>　　他說完這句話我就給了他一個狡黠的神情。他明白了，他乖乖把手機交出來任我擺弄。

　　沒試過的都是有機會的，我先點開淘寶購物車加一個蘋果手機最高配。別看平日里裝著清高的我看不上蘋果，可是暗地里我是多么希望自己也有炫耀的資本。

　　點擊直接購買，果然金額不足，一萬多的手機價格太高了。那我又點了一個價值兩千塊的鞋子，再次點擊付款。當(dāng)付款成功的界面跳出來時，我雀躍著抱緊了他，我夢寐以求的名牌鞋子終于可以擁有了。他若有所思卻又一臉釋然地望著我。

　　“你怎么了？”我不解地問道。

　　“沒什么，應(yīng)該補償你的?！?p>　　他只是憂思地收起了目光，然后我犀利的眼神追去，在離他很近的地方我們目光交匯。然后他應(yīng)該是整理了情緒，短短的一秒他的眼神變了，變成了欣慰。我疑惑，擔(dān)心地收回目光，他的目光卻又追著我，在離我很近的地方碰觸。

　　他眼神里有光，很堅定，有溫暖，抵消了我方才所有的疑慮，我又露出了欲望的獠牙。

　　自己十分稀缺的喜歡的名牌衣服一件一件買不會超額，名牌鞋子喜歡的通通下單，癡迷的香水、護(hù)膚品、吃食、飾品。小到拖鞋毛巾、大到各種家用電器。只要每件的金額控制在余額的范圍內(nèi)就能購買成功。

　　我的物質(zhì)欲望像是一個盈滿的水庫，他的開閘命令，讓我似脫韁的野馬般失去了理智。短短一個小時，我兩眼酸痛。憑著我的一頓猛造，購物車?yán)锒嗔?12個快遞信息?？墒撬械倪@些都是我的，巨大利益面前人好自私啊，自私到容不下自己。

　　我在專注手機下單的時候模樣一定很丑陋吧，我不知道他冷眼旁觀著會不會被嚇到。當(dāng)我松了口氣時，只見他很平淡地坐在沙發(fā)上，放空自己般亮眼空空，仿佛我一并抽干了他所有的欲望。

　　“你怎么了？”

　　我小心的關(guān)懷。我突然間有點恨自己，恨我自己根本沒有顧慮他的感受，也從沒想過他的需求。短短幾天來，我一直在考慮自己的得失和苦惱，根本沒有真正地為他做過一件事。我好后悔直到如今我才想到如果我如此瘋狂的消費會讓他家破人亡該怎么辦？他就是我，他家破人亡我又會存在嗎？我想他剛才也在思考這個問題吧。我憎恨自己的貪婪，但理性告訴我，我不可以這樣做，我忍著巨大的誘惑默默地退掉了所有訂單，只是悄悄把手機還給了他。

　　他也不坐在沙發(fā)上了，轉(zhuǎn)而和我一起坐在了地上。他盯著桌子上那即將開敗的向日葵望出了神，我總覺得他有心事沒對我講。此刻他就像是另一個活生生的人的存在，他不再是我幻想里的那個自己，而成了一個真真切切的實體。

　　我突然想起了浴室的那面黑乎乎的墻體了，可能他也會想家吧。

　　“我們買面鏡子吧。”

　　我強裝微笑輕聲說著，可在他那卻是如雷貫耳，他驚呆了。

　　我滿臉愧疚，雙眼噙淚靠在了他身上。他抱緊了我，把臉貼著我的額頭。

　　只在這一刻，我才開始學(xué)著設(shè)身處地地為別人著想。我不該和自己耍無賴，任性，反而應(yīng)該真正的溫暖我自己。

　　“你一直都很想回去吧？”

　　我在他懷里哭著問了這么一句話。

　　“嗯。”

　　他點了點頭更加抱緊了我。此刻我的臉頰上有了他的淚水。

　　另一個自己抱住我自己，我也在學(xué)著溫暖我自己。

　　我們這樣子靜靜坐著過了好久，直到日暮時刻。

　　我們兩個并排坐在陽臺，看著橘紅色的夕陽在視線的最遠(yuǎn)處落進(jìn)了心里。

　　最后在我們合計之下，用他的手機買了一面浴室的半身鏡，又買了一個臥室里的全身鏡。他還幫我買了我最想要的香水品牌Etat Libre d’Orange（解放橘郡）的一款香水，中文名字叫：像你的人。是我們兩個都很喜歡的香水味道，有些辛辣，有些清冷，卻又有絲絲縷縷的甜蜜，末尾還泛著微微的苦。有一種與最美好的失之交臂的悵然和回憶的感覺。他還給自己買了一個床頭的鬧鐘，他說是他在另一個世界的同款。

　　我驚訝的是這個鬧鐘我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我們兩個釋放完情緒后，難得都如此開心，晚上決定下館子，我要請他吃頓好的。

　　我們兩個換好了衣服戴上口罩出門。吃飯的餐館在游樂場旁邊的商業(yè)街。我們愉快地逛了街，給另一個自己拍著好看的照片留作紀(jì)念。吃飯的時候我們坐在靠窗的位置，看著游樂場里璀璨的燈光，熱鬧的人群，我一副向往的眼神。往常，我總是一個人，不敢去游樂園，我害怕深入骨髓的孤單找上門來。

　　“一會吃好飯，我們?nèi)ビ螛穲@吧?！?p>　　他看穿了我的心思，也愿意滿足我。

　　我雖然很高興但是拒絕了。

　　“太晚了，夜場要早一點來才好，不然就是純純浪費錢了?！?p>　　“那我們明天早點來唄！明天是周末也不用顧慮時間早晚?！?p>　　他的盛情難卻我答應(yīng)了。想必他也會玩得很開心吧，畢竟他在自己的時空一個人也很孤單吧。

　　吃完飯后，他鼓足勇氣帶我去了我很想去的酒吧。我們兩個都是第一次來，彼此做伴了才敢來。酒吧環(huán)境不錯，是我們喜歡的靜吧。場地里駐唱歌手醇厚的木吉他讓人陶醉，一首接著一首的耳熟能詳?shù)拿裰{歌曲讓人很愜意。我們兩個找了一個燈光找不到的安靜的角落，點了不含酒精的飲料，小小的抿一口然后閉目養(yǎng)神讓音樂治愈內(nèi)心。

　　今天可能是我人生中最難忘的一天了。我們兩人行走在城市的道路上，趁著夜色欣賞城市街道的華燈霓虹。

　　我已經(jīng)好久沒有這么輕松地生活過了，我想他也是吧。我們兩個像是在互相陪著彼此完成一次實現(xiàn)愿望的機會的信使。但是恍惚間我突然愣愣地回首，繁華的街市似乎只有我一個人在徘徊。這種感覺很怪，不知為什么我有些擔(dān)心，事物發(fā)展得過于美好也許就是錯覺破滅的時刻。

　　周日，我們兩個起了個大早，滿心歡喜地去了游樂場。過山車、海盜船、碰碰車、冰激凌、甚至還有棉花糖和旋轉(zhuǎn)木馬。我感覺我們兩個把我兒時的缺憾都補上了。我們從早上十點進(jìn)園玩到下午的四點。最后一項我們兩個去做了摩天輪。

　　摩天輪在我小時候是極其夢幻的一個東西，可惜我從沒有自己做過摩天輪。每次和家里人來游樂場，我小的時候家人會推脫說太晚了要回家，等我逐漸長大，年齡的變化讓我更沒有理由主動開口提出要玩摩天輪，他在大人眼里是小孩子玩的。于是這個夢想它變成了親戚家弟弟妹妹所向往的，可惜弟弟妹妹也會遭到自己父母的借口回絕。

　　如今我可以真實地坐在摩天輪上俯瞰整個城市的夜景，我覺得自己很幸福。我很感謝另一個我的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