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歲月靜好
小少年再次謝過后便轉身走了。
雀兒凝望著他背影，不明白他的情緒怎么突然就低落了。
顧準從另一側找了過來，道：“少爺，我已經按照您的吩咐將事情來龍去脈告知蔡侯夫人，錢也盡數(shù)補上了?！?p> 顧從宜頷首，見雀兒還在看，一步上前擋住她的視線。
雀兒猝不及防對上他的那雙帶了旋渦的眼，怔了怔，所及之處只有一個他。
他冷哼一聲，悶悶道：“你都沒給我縫過衣服?！?p> 雀兒訝異，“少爺?shù)囊律褟牟淮┒?，洗都不用，也不需要縫呀?！?p> 顧從宜想了想，好像也是。
……
回到什么閣時已日上三竿，早飯中飯一起用了。
盛夏愈近，一天中也就能清早涼快點，就著最大的一片涼快地他命人擺了張?zhí)僮缼赘碧僖?，沒事就擱那癱著乘涼，再讓雀兒好茶好水備著，時不時聽顧準講幾個時興事兒，日子倒也過得愜意。
夏日人疲軟，奔走這么幾天，顧從宜吃飽喝足后再沒什么精力往外跑，此時躺在藤椅上，日光透過枝葉縫隙無孔不入，打在眼前紅紅的，耳朵動了動，能聽見隔壁傳來小孩的讀書聲，還有不遠處雀兒給花澆水的潺水聲。
用過飯就開始忙活了，怎么不來給他澆澆水，沒看到他都曬焉了嗎。
為什么不給他澆水，就因為他不是花嗎。
顧從宜倏地睜眼，黑眸深深。
“雀兒?！?p> “嗯？”
不知道是不是天氣炎熱的緣故，這聲低低軟軟的‘嗯’，他有些口干。
雀兒放下手中的工具，凈了凈手才走過來，帶著一股莫名的花香，問道：“少爺可是渴了？”
顧從宜艱難吞吐，啞著嗓子：“有點。”
“我去倒茶。”
“順便再讓顧準搬桶熱水來，洗頭?！?p> 雀兒食指點了點地面：“少爺要在這兒？”
“嗯?！?p> 見他神色自若，雀兒應下，沒一會兒顧準便輕松提來兩桶熱水。
雀兒端來茶盞，斟滿一杯放至他手里，道：“加了冰和薄荷，消暑?！?p> 顧從宜由衷謂嘆：“知我者雀兒也?！?p> 雀兒又給一旁悶聲干活的顧準遞了一杯。
“……”顧從宜看著那芊軟背影，只覺得剛裝好的心又碎了一地：“你給我的，怎么還能給別人？”
顧準擦了擦額角的汗，小心地瞄了一眼爺?shù)哪樕?p> 雀兒什么時候來院里澆水的他就是什么時候被爺趕來給花松土的，爺?shù)男乃紝嵲谑翘黠@了，明擺著就是誰都別想好過。
那他也不要爺好過。
顧準果斷接過茶杯，喝了一口，暢快吐氣要多大聲有多大聲：“啊，真清涼啊。”
顧從宜沉下臉，還要一邊聽雀兒的教導。
“前幾日才聽隔壁劉嬸教劉二娃做人要懂得分享不能自私，怎么少爺今天就忘了？”
“又不是教的我?！鳖檹囊肆x憤填膺，“屬于我的東西，別人半點也別想沾！”
顧準是時插一句：“好喝，我能不能再要一杯？”
顧從宜徹底暴走：“你適可而止？”
這聲暴呵直接驚飛樹上鳥兒好幾只，就連隔壁劉府的讀書聲都給嚇停了。
于是雀兒又端了一壺自制清涼茶送去了劉府。
顧從宜：“……”
顧準苦口婆心勸慰：“少爺，命里無時莫強求。”
顧從宜沒好氣道：“你給爺閉嘴。”
雀兒敲開劉府大門。
“嬸兒，真不好意思啊，剛才沒嚇到二娃吧？”
“沒呢沒呢，這個月都送多少東西過來了，雀兒姑娘是個有心的?！?p> 劉嬸接過那盞茶，嘴都笑得合不攏了，這丫頭送來的東西就沒有不好的。
顧從宜在這都能聽到劉嬸進了她家院子就開始教導孩子。
顧準將水盆帕子備好，一面也跟著聽。
“二娃，你看隔壁顧家少爺，一天不學無術就算了，還大吼大叫成什么體統(tǒng)，你可千萬別跟他學啊?！?p> 顧從宜：“……”
劉嬸頓了頓又道：“再看你雀兒姐姐就是個知禮數(shù)的，以后討媳婦就要按這個標準找，知道了沒有？”
劉二娃似懂非懂地點了點腦袋：“知道了，娘?！?p> 顧準小心地瞄了一眼爺?shù)哪樕?，嗯，已經黑無可黑了。
他氣不過，巾帕重重扔進盆里，濺起好一圈水花，怒道：“我不洗了！”
卻被一雙素手拾起，擰干放至一旁。
轉頭就對上雀兒不贊同的目光。
“劉嬸方才才教的做事不能半途而廢，少爺竟是又忘了。”
“…………”
雀兒在他藤椅后方放了兩個木凳，一個她坐一個放盆，伸手拔掉他固發(fā)的玉簪，長發(fā)烏黑，握在手心細軟順滑如同上好的錦緞。
她感嘆道：“少爺?shù)念^發(fā)真好?！?p> 溫暖的陽光鋪在周身，溫暖的指腹穿過發(fā)絲揉過頭皮，舒服放松得不像話，連帶著他開口都懶洋洋的：“你每次都這么說。”
“看來是真的很好。”
夏風輕輕吹過，鳥鳴，樹葉婆娑，覆水聲，擠帕聲，少女低著頭眉眼細致柔和，少年慵懶躺著神情享受。
顧準看著這一幕，只覺歲月靜好。
若此時有人問雀兒在干嘛，顧從宜一定會悠然自得替她回答：在澆花。
澆的他這朵霸王花。
少頃，洗凈后雀兒拿來干帕替他絞發(fā)。
“天熱晾著一會兒就干了，少爺別亂動，免得打濕衣襟?！?p> “好～”
顧從宜乖巧.jpg
然后靠在藤椅里，側頭注視著收拾殘局的雀兒。
天兒熱她將外衫換成了紗衣，袖口捋得高高的露出一截藕段似的白皙手臂，上有一點朱紅，帶著不可言說的禁忌隨著動作在顧從宜眼前兒晃悠。
那是她的守宮砂。
掃過顧準，發(fā)現(xiàn)他也看呆了。
顧從宜瞇起眼，語氣不善：“土松完了？”
“沒、沒?！?p> 顧準立馬低頭干活，鏟了兩下土地想起什么又抬頭道：“爺，方才小路子來說，后日徐姨娘要宴請錢氏一家人?！?p> “哦?！?p> 來就來唄，左右與他無關。
顧從宜側著腦袋凝視著，雀兒將擰干的巾帕一條條晾曬在院里晾衣服的繩索上。
神神叨叨伸手召來顧準，在他臉邊小聲道：“你有沒有覺得雀兒最近好像又竄了一截？”
顧準仔細瞧了瞧，也低聲道：“正是長身體的年紀，這很正常吧？”
顧從宜想了想，再次點頭，說得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