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160 無翼之眾以帆舟飛躍蒼空
“……危險……”
“快……”
即使是在脫離險境之后，海部將彥依然很難形容自己當(dāng)時是怎樣的感受。
就好像是小時候肚子餓得咕咕叫，期盼了一整天的呆呆獸尾肉排卻在即將送進嘴里時滑落在地上……他只覺得無邊無際的沮喪和氣餒仿佛海浪般吞沒了自己，原本旺盛的精力也消失殆盡，連聽清身邊人講話的余力都沒有，只能癱坐在原地哭泣不止。
直到某一刻，無形卻明亮異常的“某種力量”陡然降臨。在葉之心的加持下，炫目的青翠光暈如同利劍般劈開迷霧，驅(qū)除所有黏稠的暗色情緒，將聲音清晰可辨地傳到他的耳邊。
“——沖擊波要來了，注意防守！”
“……?。 ?p> 船長一個激靈翻身而起，抬眼正好看到耀眼的火光在天空綻放。
噴火龍咆哮著吐出灼流，與從天而降的漆黑流星相撞。劇烈的沖擊裹挾著灰燼煙霧四散，一時間炸得天昏地暗日月無光。
那詭異的隕石不知究竟是從何而來，普通石頭承受了噴火龍的高溫火焰早該粉身碎骨，它卻只是裂成幾塊，碎片依舊勢頭不減；船員們眼睜睜看著不遠處水晶凝鑄的屋頂被直接擊穿，激起大片粉塵的暴雨。
小小的皮丘正乘在噴火龍背上，肆意釋放電流。能量結(jié)成的金色巨網(wǎng)和炎龍的火焰交相輝映，共同構(gòu)筑成防護網(wǎng)，短暫地抵擋住傾瀉而下的亂石。而黑色的流星雨源源不絕，愈來愈密集，噴火龍忙得左支右絀，差點被石頭砸中腦袋。
“我的蓋歐卡啊，什么情況？”
“尾巴尖，小心你的尾巴尖啊噴火龍不要光抱著頭！”
“二副，我來幫忙——”
大驚失色的船員們剛捏緊精靈球，便被小夜一個手勢打斷。
“躲到穹頂下！”
事態(tài)緊急，眾人來不及思考，拖家?guī)Э谧е鴮毧蓧艉捅嘲欣罹偷匾粷L，遠離了碼頭沒有天花板的危險一側(cè)。反應(yīng)慢了些的新人一浩還愣在原地發(fā)呆，積極響應(yīng)二副命令的風(fēng)鈴已經(jīng)帶著滴蛛霸猛撲過去，一個蜘蛛頭錘將一浩頂?shù)桨踩珔^(qū)，保證了他肉體的安全。
至于精神，大約在直面巨蟲撲臉時就已經(jīng)成為了鬼斯通的同族。
小夜：“……”
她用強大的自控力命令自己暫時不去思考“為什么這一船人不管在多么危急的時候都能出洋相”，一一確認過所有人都進入了安全地帶，這才向空中的寶可夢們招手。
噴火龍短短半分鐘里噴飛五塊石頭、拳頭打飛三塊石頭、尾巴抽走兩塊石頭，腦殼頂翻十一塊石頭，把自己忙得頭暈?zāi)垦！蛘咭部赡苁悄X門接流星撞得頭暈?zāi)垦?。見?xùn)練家發(fā)來指示，它忙不迭向下降落，路上還被飛石掃了一下翅膀尖，整只龍頓時失去平衡，以蚊香君的腹部花紋同款軌跡咣當(dāng)一聲栽倒在小夜面前，徹底淪為同樣出洋相的一員。
“丘！”
龍背上的電氣小鼠驚叫著被拋飛，一頭撞進水君背上的長長鬃毛里，把迷你拉普拉斯撞得四腳朝天。
寶可夢們亂作一團，而人類們仰望天空，驚得說不出囫圇話。
無窮無盡的隕石拖拽著黑色彗尾墜向大地，上演了一場毀天滅地的流星雨。彩色小樓、花草樹木、河流堤岸，一切都在亂石的傾瀉下倒塌碎裂，只有湖心碼頭古舊的巖石穹頂堅實異常，在風(fēng)雨中不動如山。
眼看又一顆“流星”落進碼頭，把水潭旁停駐的小船砸了個粉碎，人們?nèi)滩蛔∮滞鶋强s了縮。
“水君大人，咱們這碼頭結(jié)實嗎？房頂不會被砸塌吧？”
聽著一聲聲撞擊爆鳴在頭頂響起，饒是膽大的船長將彥也不禁有點發(fā)怵。他轉(zhuǎn)過頭，卻見圣獸正一動不動地凝望著流星雨的天空，似乎有無數(shù)沉重的思慮從紅寶石一般的眼眸中掠過。
直到幸之助忍不住探出手指戳了戳水君修長的脖頸，它才如夢初醒般回過神來。
“……我明白了?！彼吐暤?，“不止是‘曾經(jīng)的朝露城’?！?p> “這里再現(xiàn)的是……”
“一千年前，「天崩」末日來臨之前……朝露城毀滅前夕的模樣?！?p> 持續(xù)了將近十分鐘，漆黑的流星雨終于平息。
小夜心有余悸地觀察了每個人的神態(tài)，確認大伙沒有再爆哭一場的跡象，又得到水君的點頭示意后，才終于敢一點點撤回力量，讓葉之心的光芒緩慢熄滅。
向外看去，整個城市幾乎千瘡百孔，完全淪為廢墟，只有“真實存在”的湖心碼頭沒有被隕石幻影傷到分毫。船員們謹慎地在半圓穹頂下等候了一會，確定不再有什么東西砸下來，小心翼翼地探頭張望。
“應(yīng)該沒事了吧……”
“嚯，快看外面！”
“我說實話……感覺有點惡心?！?p> 碼頭之外，破損的水晶城市赫然在徐徐蠕動。倒塌的墻壁扭曲著一道道立起，折斷的樹木一邊顫抖一邊重新長出枝葉，碎屑殘片仿佛軟體動物的肉芽一般流向道路的缺口，讓一切都逐漸恢復(fù)災(zāi)難到來之前完好無損的樣子。
這下，眾人對自己正身處未知圖騰巢穴，而不是瑰麗的古代文明遺跡這件事的認知更深刻了——深刻到令人有點反胃。
“所以……老大啊，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剛才說什么又是天塌了又是城毀了的怪嚇人的……”
水君剛把翻殼的迷你朋友重新擺正，便看到十幾只眼睛都目光炯炯地看了過來。
它嘆了口氣，有些低沉的聲音傳入人們的腦海。
“你們知道‘天崩’吧？”
海王丸號的船員們互相對視一眼，紛紛自信搶答。
“知道啊，不就是天塌了的意思?！?p> “一般用來表達絕望的心情，比如出海忘了帶蛋蛋師傅那種——”
水君：“……”
經(jīng)歷了“現(xiàn)代人不知道什么叫心靈術(shù)士”的驚嚇，這次圣獸的接受力明顯有了提升。它干脆略過細節(jié)，不再執(zhí)著于固定字眼，簡單地描述了這座泡影之城所對應(yīng)的年代。
據(jù)它所說，在千年前曾經(jīng)發(fā)生過一場大災(zāi)難。那時，包括朝露城在內(nèi)的許多地方都時常遭遇“黑石雨”——剛才所見的漆黑流星群的襲擊。
來自天外的不明隕石堅硬無比，不光摧毀建筑、砸傷住民，還會帶來滿懷惡意的污染。每個目擊黑石雨的人都會不由自主陷入強烈的悲傷和絕望之中，若沒有心靈術(shù)士及時庇護，人們可能連逃跑都做不到，只能毫無反抗之力地葬身巨石之下。當(dāng)時的朝露城為了對抗災(zāi)難，集結(jié)各路能人做了不少努力?？上В罱K城市還是毀滅在一場突如其來的大海嘯里。
巨大的海浪沖走了古城的幾乎所有痕跡，如今的考古學(xué)者不光沒能發(fā)現(xiàn)城市的殘骸，甚至連“朝露城”的名字都消失在茫茫歷史深處。佇立在岸邊的緋露堡壘也正是在那場海嘯中滑入海溝，漸漸遠離大陸沉入汪洋。
“如果這里是‘毀滅前夕的朝露城’，那么，毫無疑問——不久之后黑石雨還會繼續(xù)降臨。”水君徐徐說著，將人們或驚疑或擔(dān)憂的神情看在眼里，“沒有這座碼頭的庇護，我們恐怕很難保證安全。”
想要在偌大的城市中尋找唯一一個不變的“基點”必須四處探索，而離開碼頭便會暴露在隕石暴雨之下面臨危險。意識到這個矛盾后，半圓穹頂之下的空間陷入了短暫的靜默之中。
望著立柱之外已經(jīng)近乎完全復(fù)原的水晶城市，小夜若有所思。
如果說剛才的隕石幻影是千年前災(zāi)難的重現(xiàn)……那么，在一次次的噩夢的開頭所見到的、極其相似的黑色流星雨也是來自過去的畫面碎片嗎？
還是說，那其實是……
或許是被毒素侵蝕的右眼視野實在太令人眩暈，小夜的思緒不合時宜地發(fā)散了幾秒鐘。她閉了閉眼，告誡自己集中精神，讓注意力重新回到當(dāng)下的困境。
“水君大人，這里即使被隕石破壞，也會很快復(fù)原，是嗎？”
圣獸輕輕頷首，肯定了她的說法。
按照它文縐縐的論述，幻想的世界呈現(xiàn)的只是一種“狀態(tài)”——災(zāi)難前夕的朝露城不斷迎來黑石雨襲擊的狀態(tài)。因此，就算被天降隕石砸成廢墟，它依舊會不斷復(fù)原，一遍遍重演同樣的畫面。只要力量之源的未知圖騰尚未消失，這樣的循環(huán)就會不斷持續(xù)，無論經(jīng)過百年還是千年。
這意味著……
小夜思索著開口：“如果我們能找到一個制高點，觀察城市從破壞到復(fù)原的過程，尋找那個‘不變的基點’也會容易一些吧？”
此言一出，仿佛油鍋里投進了一塊水淋淋的土豆條，所有人的視線都轟隆隆地聚集了過來，神態(tài)從呆滯漸漸變成恍然大悟。
“我@#！你說得對??！”
“絕妙的主意啊二副——”
“這么說來還得謝謝那流……黑星群，省去咱們自己炸城的功夫了！”
“來來來，商量一下作戰(zhàn)計劃，講完馬上出發(fā)！”
船員們自顧自地興奮起來，像弱丁魚一樣圍作一團化成人群形態(tài)，開始頭挨頭嘰嘰咕咕說個不停。
一回生二回熟，這次水君連北風(fēng)都懶得嘆了，一派平靜地回到迷你朋友身旁安穩(wěn)等待他們聊完。而還沒“熟”的另一位守護者拉普拉斯倒是有點著急，揮著前足試圖阻止人們冒險——可惜變成巴掌大的寶可夢聲音實在太小，行動也緩慢，卯足力氣爬了一分鐘才挪動兩米遠。
風(fēng)鈴察覺到拉普拉斯的動作，連忙把爬得氣喘吁吁的小家伙捧起來。
她以為迷你寶可夢是因為變小而感到不安，毫不猶豫的一句話脫口而出。
“不必擔(dān)心，我們會保護您的！”
迷你·緋露堡壘的守護者·拉普拉斯：“……@#￥%&*?。 ?p> 眼看自己的工作都要被搶走，拉普拉斯急火攻心，啪嘰一聲倒在小船醫(yī)的掌心暈了過去。
風(fēng)鈴：“！？”
風(fēng)鈴：“太陽珊瑚——?。 ?p> 在一片兵荒馬亂中，海王丸號的船員們依舊效率極高地定下了簡單的出行策略。
首先，人類的幻影都是未知圖騰變的，見到就要提高警惕準備戰(zhàn)斗；其次，起風(fēng)是黑石雨到來的預(yù)兆，必須馬上找到安穩(wěn)的落腳點，掏出所有寶可夢來對抗隕石；最后，無論什么時候，看到幻覺或者感覺自己的情緒不對勁，立刻大聲喊二副救命！
還沒踏出碼頭一步就已經(jīng)被喊了十幾嗓子的二副面無表情，很想用物理方法研究一下這群人究竟哪里不對勁。只有輪機部的母女倆沒有跟著起哄，兩人一邊翻找工具箱一邊在記事本上描描畫畫，足足寫了好幾頁才停筆。
“我和雪香留在碼頭，有件事想嘗試?！?p> 露子站起身，向眾人展示記事本上的文字。而甲板部眾人也對輪機部抱以充分的信任——他們眼睛一閉，紛紛表示我們相信你，你倆做什么都行只要別講數(shù)理化一切都好說。
小夜看看摩拳擦掌的“探索小隊”們?yōu)蹉鬄蹉蟮某臭[勁，又看看“駐留小隊”勢單力薄的模樣，不禁有些擔(dān)憂。
以她現(xiàn)在對“心靈術(shù)士”一知半解的水平，還沒有辦法用[盾]庇護距離太遠的伙伴。露子對此倒是毫不介意，聲稱“不就是隕石來了哭一鼻子，小事一樁”。
小夜一時間欲言又止，只好將關(guān)懷的目光投向船上最年幼的機匠。
“要不要我們留下幾只寶可夢？”
雪香聞言，立刻把眼睛睜得圓溜溜。
寡言的小女孩依舊不肯出聲，沉默地向小夜搖搖頭，又指向自己脖子上掛著的精靈球。
“你是說……有麻麻鰻魚王在，所以沒關(guān)系？”
小女孩點頭。
她歪著腦袋想了想，又飛快地跑去工具箱旁拿起了什么，隨后拽拽小夜的衣角，踮起腳尖把手中的東西塞到二副懷里。
小夜一頭霧水地接過雪香遞來的物件——那是個小巧的、涂裝很潦草的玩具手槍。
見小女孩比比劃劃地示意自己扣下扳機，小夜從善如流，隨意地瞄準立柱之間的空隙。
“咻！”
一瞬間，以為是玩具的小手槍發(fā)射出了耀眼的光。電流如同真正的雷霆一般直指前方，與不遠處的房屋相撞，在巨大的爆炸聲中直接把水晶墻炸成了水晶沫。
小夜：“?。俊?p> 平時冷靜果決的二副呆若木雞的樣子似乎令年幼的機匠很滿意。雪香笑得眼睛彎成了月牙，從從容容地把小手槍從石雕二副手里摘下來，掛到她腰帶上的一排精靈球旁邊，隨后便一溜煙跑走了。
“……”
小夜低下頭，看看自己腰帶上模樣可愛的“玩具”，一時間呼吸都放輕了。
這要是中途走了火，整船人恐怕都會團滅吧……
很快，作戰(zhàn)會議結(jié)束，船員們兵分兩路。露子和雪香駐守安全的湖心碼頭，似乎有什么了不得的點子要試驗，所有豪力都被她們扣留下來幫忙——仔細一看，連光頭一浩也擠在豪力群里掙脫不能，只好淚眼汪汪地成為輪機部勞動力的一員。
其余人和寶可夢則即刻動身，前去尋找適合觀察整個城市的“制高點”。
船長一如既往率先沖鋒在前，毫不猶豫踏出碼頭的庇護范圍，重新來到了澄澈的蒼空下。
“制高點，制高點……嘶，這太陽真晃眼?！?p> “要不我們直接乘寶可夢往高處飛算了?！?p> “那可不行！就咱這三腳貓的空戰(zhàn)水平，別說隕石了，在天上碰上幾只未知圖騰都得墜機。”
“而且說實話，除了二副，剩下這點人全身湊不出三只能飛的……”
眾人說著，一同仰頭遠望。
無數(shù)透明的河流在空中盤旋交錯，連接著大地與浮島——無論看過多少遍，這不可思議的情景都使人忍不住驚嘆。只是天空中的河流軌跡復(fù)雜，頭頂明亮的太陽光經(jīng)過水滴折射形成大片光暈，船員們瞇著眼睛看了半天也沒搞明白最高的浮島到底在哪里。
除此之外，倒是有一件事很明確——所有浮島都是被水流托舉到天空中的，根本沒有尋常意義的“路”可走。
“呃，難道只能順著河游上去？”幸之助在自家蚊香君耳邊嘀嘀咕咕，“會不會中途掉下來啊……”
船長將彥對著滿天的河流盯了不到一分鐘，雙眼已經(jīng)立竿見影變成和蚊香君相同的形狀。他干脆放棄思考，拽著伙伴就往碼頭邊停泊的小船上沖。
“管他呢，試試就知道了！”
小夜正想釋放波導(dǎo)之力細細調(diào)查，被唐突一拽頓時沒了準頭，差點失手往船長臉上甩一道波。
“船長，等一……”
“還等什么，一會隕石又要來了，走走走上船！”
整個探索小隊被海部將彥和他的豪力們一起連拖帶扯，硬生生拉上了船?？蓱z的皮丘猝不及防被擠扁在衣兜里，幸好小夜眼疾手快及時把它拎出來，這才阻止了一場放電沉船慘劇。
好不容易捧著皮丘找到一個不太擁擠的角落，小夜還沒來得及說話，腳下突然一震。
這艘水晶小船原本靜靜?？吭诎哆?，尺寸不算大，中間還立著一根修長小巧的船帆，看來模樣平平無奇。承載了一大群人和寶可夢的體重后，它反而突然動了起來。
起初只是搖晃著遠離岸邊，但短短幾秒之內(nèi)，小舟的船帆獵獵鼓動，驟然加速到堪比長翅鷗使用電光一閃的程度。眾人在晃動中下意識扶住船邊，向下一望卻震驚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離開了大地。
載著無數(shù)驚呼與尖叫聲，小船乘著透明水流騰空而起，朝向明亮的晴空疾馳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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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劇場：
持續(xù)了將近十分鐘，漆黑的流星雨終于平息。水君剛把翻殼的迷你朋友重新擺正，便看到十幾只眼睛都目光炯炯地看了過來。
迷你拉普拉斯：所以，我四腳朝天翻了整整一個黑石雨的時長才有人想起來救我嗎？（委屈成海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