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熟悉的味道
從長汀殿回來,一路上陳福林都覺得自己鼻尖縈繞著剛剛那碗藥的味道。
“到底是在哪里聞到過呢……”
她走一路念叨一路。
陳彥之一直在刑部,熬了十年才熬成刑部侍郎,有這么一個爹,陳福林從小也算是對疑難案件耳濡目染了。
而陳彥之從小就告訴他們幾個,有時候斷案,并不一定要靠十足十的證據(jù)。
直覺。
也是破案很重要的線索。
她現(xiàn)在就“直覺”不太對勁。
治療風(fēng)寒的藥物大差不差,無非是板藍(lán)根,金銀花,牛蒡子,貫眾,連翹,荊芥,桔梗,柴胡,薄荷,蘇葉,還有甘草等等,只在這些藥里做些增減,所以味道聞起來也頗有些相似。
可剛剛那碗藥……
給她的熟悉感,好像并不是因為這些藥。
可到底是什么呢?
從回絳福軒到用完晚膳,碧蘿看自家小姐在窗邊一坐就到了天黑,她走過去勸道:
“小姐,在這坐了許久,要不咱先好好歇息歇息?有那想不明白的,說不得睡一覺就想清楚了呢!”
陳福林看了眼天色,是不早了:“嗯,那就洗洗睡吧?!?p> 她琢磨了這么久,千頭萬緒總差了點什么,還不如睡一覺起來再說。
坐上床,一時之間睡意倒也不深,陳福林突然想起來:“對了,景懷今兒有消息嗎?”
碧蘿想了想,答道:
“別的倒是沒什么,就是太子殿下自那日來了咱們絳福軒,再沒去過別的地方?!?p> 陳福林“嗯”了一聲,躺下后任碧蘿給她搭好薄被,頜上眼睛便不再說話了。
“奴婢就在外間,良娣有事便喚我?!?p> 收拾妥當(dāng)后,碧蘿輕聲叮囑一句,也不需陳福林回答,熄了幾盞燈才退了出去。
夜里,
床上的人眉頭緊皺,似乎陷入了極度不安之中。
又是夢……
這次陳福林站在一旁,看著熟悉的床上,女子痛得面目猙獰,蒼白的臉上沒有半點血色,滿頭大汗,腮幫子咬得死緊。
緊緊攥住枕頭的雙手青筋畢露,隱隱可見血紅,卻是隔著布都抓穿了,手心滿是指甲扎出的血坑。
陳福林也攥緊了拳頭,痛……
即使這一回她沒有躺在床上,但那種痛仿若跗骨之蛆,深入靈魂血肉,無處可逃,避無可避。
她看著屋子里的人來來往往,不同于上次模模糊糊,只能看到身邊的碧蘿和兩個產(chǎn)婆,而是從未有過的清晰。
碧蘿的慌亂,兩個產(chǎn)婆滿頭大汗地引導(dǎo)她如何用力,一旁幾個小宮女?dāng)Q帕子的擰帕子,端水的端水。
哦,外間還有一個給她熬藥的……那藥,是太醫(yī)開的為了防止生產(chǎn)中途脫力的。
她專門讓信得過的太醫(yī)看了方子,確定沒什么問題,藥也是碧蘿親自盯著抓的。
小宮女全神貫注地扇著扇子,盯著罐子里的藥,額頭上豆大的汗珠順著臉頰落下。
接著,里面開始亂了起來,是“她”沒有力氣了,于是催促著端藥進(jìn)去。
小宮女趕緊將爐子上的藥罐端了起來,不顧小手被燙得通紅,倒了一碗藥就拿了進(jìn)去。
陳福林看著“她”喝了那藥,然后——
“啊!”
“娘娘血崩了!”
“……”
陳福林猛地從床上坐了起來,大口大口地喘著氣,整個人香汗淋漓,驚魂未定。
“碧蘿……”
“碧蘿!”
碧蘿聽到動靜,披了件外衣趕緊走了進(jìn)來:“小姐,您又做噩夢了?”
她看了眼坐在床上滿頭大汗的人,輕輕給小姐擦了擦汗,就趕緊走到桌前倒了杯水,又摸了摸茶壺,幸好還有點余溫。
“小姐,喝口水?!?p> 陳福林接過杯子,灌下滿滿一杯水,仍是緩過神來。
她怔愣了許久,碧蘿也不打擾她,姆媽說過,夢魘的人要讓他自己回過神來,否則容易驚了魂。
碧蘿就坐在床邊靜靜地陪著,一只手緊緊被小姐抓著。
良久,陳福林啞聲道:
“碧蘿,我要你陪我睡……”
她好像知道那藥是什么了。
這一刻,她迫切地想要抓住什么,有個人在,心里會踏實許多。
——
次日,
陳福林醒來后,就在猶豫著自己要不要去長汀殿。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如此清晰的夢到那些事,許是白日里聞到了那熟悉的藥味的緣故。
不過她幾乎可以肯定的是,小宮女熬的藥,和她后來血崩有著密切的關(guān)系。
就是不知道是提前有人對藥做了手腳,還是那個熬藥的小宮女的緣故……
長汀殿里那熟悉的藥味,和她那時喝的十分相似,治個風(fēng)寒,應(yīng)當(dāng)是萬萬用不上那樣的藥吧?
然而她一時之間也拿不準(zhǔn)那藥是什么,像是……麝香?
還是紅花?
可是又怎么跟崔姐姐說這件事呢?
我懷疑你喝的藥有問題?
那又是誰下的藥呢?為什么要下藥呢?
碧蘿見她從昨日回來就不對勁,晚上還做了噩夢,不免關(guān)心道:
“良娣可好些了?”
她把手里的安神湯端了過來,又猶豫道:“奴婢早上去東宮醫(yī)屬要了一劑安神藥,您近來時常夢魘,還是喝了好些。
算上還在府里那時,短短一月,良娣就夢魘了三四回,也不知是惹了哪路神仙。
碧蘿甚至琢磨著,是不是跟夫人傳個話,去東明寺給良娣求個安神符?
陳福林看著黑乎乎的安神湯,皺著鼻子擺了擺手,“我沒事,不用喝藥?!?p> 她自己的情況自己知道,一日找不出當(dāng)初對她下手之人,一日不能手刃仇人,她便一日忘不掉那撕心裂肺一般的痛楚……
碧蘿又勸了一番,見她實在是不肯用藥,只能無奈拿了下去:
“若是還夢魘,良娣可不能再任性了。”
她向來是拿她沒法子的,連夫人都治不了小姐。
從小一起長大的,碧蘿從來都知道,自家小姐打小就是個有主意的。
她是小姐親自選到身邊的,那會兒小姐才三歲,她也才四歲,跟著府里適齡的小丫頭一起,一臉惶恐地站在那里任人挑選。
陳府家業(yè)不算大,家生的世仆也不過四房,其余的都是些零散買進(jìn)府里的下人。
她是家生子,一家人替陳家打理著南郊一處不大不小的莊子,按理來說她是很有優(yōu)勢的。
但那年府里大小姐兩三歲的丫頭卻有六七個,而小姐身邊最多只有兩個貼身丫鬟,且陳府從不用活契。
一旦買下,必是死契,除非主人家主動放人,否則便是世代為奴了。
這樣一來,她的優(yōu)勢更加沒有了。
她很惶恐。
因為院子外她娘老子還在等著呢,要是她選不上,就要去她爹娘看管的那個莊子里割草喂牛了。
她第一眼看明明粉雕玉琢,卻要裝成個大人般嚴(yán)肅的小姐的時候,就知道——
她不想回去割草喂牛。
她想留在小姐身邊。
——
這魚不吐泡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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