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元前世的時候,也曾趴在別人家窗戶前看電視,見識過草原民族的套馬。
此時那群騎士,手里拿著的就是那樣的套繩,卻顯然更加粗實,手臂粗的不知什么金屬制成的繩索上,套著一個寒光閃閃的圈,圈里甚至還生著密密麻麻的倒刺!
而且,他們套的,不是馬,是人,是一個嬌小俏麗的紅衣女孩!
但張元仍然袖著雙手,默默地站在旁邊,似乎打定主意要當一個旁觀者。
軒轅玨也似沒有向他求助的想法,只是默默地倚在馬背上,掌心里有朵跳動的火焰。
那火焰驅(qū)散了籠罩在她身旁的血紅色迷霧,卻讓張元緊皺起眉頭,一臉的思索。
“拿下!”血天殤怒喝一聲,當先催動馬匹,如一道赤紅的閃電,手中套圈一閃而逝!
軒轅玨則將左手心的火焰猛地按在馬鞭上,那長有七尺的鞭子便化作了一條“火鞭”,鞭梢更是吐出數(shù)尺長的火紅罡氣,“啪”地一聲爆響,那套圈竟被砸得回頭向血天殤套去!
血天殤一低頭,躲過反噬回來的套圈,身側早有兩匹赤馬呼嘯而過。他勒轉(zhuǎn)馬頭,躲到一旁,身后的騎士們便呼喝著疾馳而去,頓時間,滿天都是套圈飛舞,形成了一個個大大小小的圓,全都朝著軒轅玨的頭頂、脖子、四肢套了下去!
真是把人當作馬了!張元微皺眉頭,輕輕往前走了一步,卻忽然“咦”了一聲。
鞭影大作,每一條鞭影上,都裹著一層淡淡的火焰——那大大小小的套圈,竟全都被這小小的鞭子砸中,火焰便從鞭影上燃燒到了套圈上,竟燒得那些套索嗚嗚慘叫了起來!
每一條套索里,似乎都有一個魂魄,竟似都是自有器靈的玄器——但這么多玄器,卻也抵不過那條小小的鞭子:這小姑娘到底什么來頭,竟有這么強大的一件法器?
“看樣子不需要俺出手了。”張元心里很是有些澎湃,這小姑娘不簡單啊,長生境大圓滿的實力,竟連輪回尊境五層的魔尊都拿不下她,有點意思,真是有點意思!
只是她使用的功法,怎么這么熟悉呢,自己好像是在哪兒看到過的一般?
騎士們手忙腳亂,好半天才撲滅套圈上的火焰,再看手里在的套索,卻見每一條都已被燒得微微發(fā)黑,都不由有些心疼,卻只敢對著軒轅玨怒目而視,然后回到血天殤身邊訴苦。
“看不出來,你這個小姑娘,居然還有幾分本事!”血天殤冷冷笑道,隨手丟掉了手里的套圈:“不過你越厲害,就證明本族少族主的眼光越好。投降吧,本尊不想殺你!”
軒轅玨只冷笑了一聲,仍然倚在馬背旁,低頭擺弄著那條神異無比的火焰長鞭。
“看來只能給少主帶一個重傷的新娘回去了?!毖鞖憻o奈地搖搖頭,一揮手,便有四名騎士自馬群里緩緩走出,都提著血紅色的刀槍,緩緩地在軒轅玨身旁形成了一個大圈。
“四個魔尊?”張元緊皺眉頭,看來這個殤血部落的確有些厲害,隨便一出手,便拿出了四名魔尊。似乎,那軒轅玨對付一名魔尊就已經(jīng)是極限,自己難道還是不得不出手么?
可是,自己好像沒多少時間在這兒耽擱,《九天玄元真經(jīng)》與附屬功法的氣機聯(lián)系,已經(jīng)是清晰無比,而在這三千魔域之中,除了萌萌的《天心五雷訣》,誰會與自己有氣機聯(lián)系?
萌萌,你放心,俺不會讓你等多久的,俺一定要盡快找到你,帶你回家!
張元輕輕抿了抿嘴唇。算了,再看一會兒吧,如果這女孩真的不敵這群魔頭,俺還是勉為其難出手一次,不過俺只幫她一次,不會為了她,去與那個殤血部落正面為敵的。
她既然來到了三千魔域,不管她是為什么而來,她總歸要自己去承擔一些后果的。
軒轅玨已經(jīng)與那四名輪回尊境一層、二層的魔尊交上了手,只見半天空赤云浩蕩,火焰紛飛,雙方已斗得激烈萬分,方圓里把地內(nèi)的野草,也被烈焰燒成了一地飛灰。
也許是火焰功法比較克制魔氣的緣故,軒轅玨暫時還沒有露出敗像。
但張元仍然瞇起了雙眼:暫時的平安不等于永遠的平靜,她現(xiàn)在沒有敗,只是表象而已。長生境十層的真元,與輪回尊境必然是沒有可比性的:她支撐不了多久!
但他仍然沒有出手:一股凌厲至極的氣機,已經(jīng)牢牢鎖定了他!
不知何時,血天殤已俯身在他面前,笑瞇瞇地問道:“看夠了嗎?”
“老人家有什么貴干么?”張元悄無聲息地往后退了兩步,微笑地避開那一臉的腥臭味。
“其實也沒啥要事,只是想跟你說說,也請你去我部族里做做客!”血天殤笑瞇瞇地,好像一個和善的老頭:“當然你就不需要活著跟咱們走,我們只帶你的尸體回去就行!”
仿佛看到了一輪火紅的太陽,張元把雙眼瞇成了一條細線,接著就看到那柄巨大的血紅長戟,被那血天殤舞得像一柄車輪大斧似地,朝著張元頭頂重重地斫了下來!
血天殤覺得,自己真他媽是個做大事的天才,上古有句話叫做“諸葛一生唯謹慎”,自己不就是能比肩那曠世先賢的謹慎之人么?你看,本尊就算對上一個低了四個小階層的對手,區(qū)區(qū)一個輪回尊境一層的人類少年,也蓄勢了這么久,所為的,不就是一擊斃命嗎?
他似乎已經(jīng)看到,張元被這一戟從頭到尾劈成兩半,然后被漫天的血紅霧氣給融化掉。
這樣也好,那人類少女是少主志在必得的目標,這少年被劈死以后,她也應該會斷了念想,能自覺主動地跟著自己回到部族里,成為少主的妻子,享受萬眾景仰的萬丈榮光吧?
雖然少主也只會憐惜她短短幾天時間,等她失去了作為鼎爐的作用,就會被如棄敝履般丟到不知哪個荒野山溝里去,連尸骨都不會有人找到,那畢竟也是少主的恩賜,不是么?
但眼前這少年似乎卻不肯聽命受死啊,他居然取出了一柄長劍,你這不是在搞笑么?
哦不對,這不是一柄真正的長劍,只是由劍罡所化而已,這就更搞笑了,你以為人類所謂的“意境、劍罡”,就能抵抗得了本尊這血煞長戟的攻擊了么?天真,天真?。?p> 長劍呈深紅色,略帶一絲玄黑,好像氣溫高到了一種境界,烈火里生出了黑焰。
但張元并沒有把這柄火焰長劍拋出來,而是右手緊握著劍柄,反手朝戟鋒撩了上去。
不比長戟,在空中已變化成數(shù)十丈長的一柄巨戟,那戟刃雪亮,就如一輪彎月。張元這柄長劍,只是普普通通的,三尺長、三寸寬,劍柄、劍鍔都栩栩如生,卻沒有罡氣吞吐。
如果這柄劍要對付的是先天境、化凡境甚至死玄境的對手,它的威力都足以震撼人心。
但它要對付的,卻是輪回尊境五層的魔尊血天殤,這威力好像就有些不夠看了。
血天殤冷笑著,巨戟一揮而下——卻沒有他想象中、盼望中的鮮血飛濺的場面,一柄普普通通的深紅長劍,便穩(wěn)穩(wěn)地架在了戟刃上,那威勢無匹的巨戟,竟嘶嘶地輕鳴了起來!
血天殤吃了一驚,匆忙收回血戟,一臉的心疼:他自然是知道的,那嘶嘶的輕鳴聲,是血戟里的器靈在嚎叫——要知道,他這柄血戟乃是極品玄器,特意捉了一條血蟒當器靈的!
器靈,便是法器里的靈魂,有的器靈是自己衍生的,有的則是捉了魔獸的靈魂形成的。兩種形成器靈的方法各有利弊,只要能夠讓修士如臂使指,便是一個好器靈。
但有沒有器靈,對于法器來說,完全是兩個概念,那威力,可是能成倍增長的!
張元那柄長劍,明明普普通通,本是真元化成,根本不可能產(chǎn)生器靈;可是長劍與巨戟的碰撞,為什么不是血天殤想象之中,那種長劍一觸即潰的場面呢?
而且,似乎,血戟里的血蟒器靈,竟似被長劍擊傷了?
血天殤一臉肉疼地用神識掃視著血戟,果然,那血蟒器靈已是萎靡不振,顯然受了重傷!
他雙目一瞠,卻猛聽得一聲朗笑:“你是沒經(jīng)歷過戰(zhàn)斗吧,居然在戰(zhàn)斗之中走神!”
一柄深紅中帶著玄黑的長劍,就那么平平淡淡地,刺進了血天殤的胸口!
鮮血終于流出來了,只是那不是張元的鮮血,而是他血天殤的!
怒吼聲震天動地,血戟顫動,血光沖天而起,血天殤已然動了真怒!
張元也不得不退了兩步,雙手仗著深紅火劍。他這一式焰魔斬修煉至今,已遠遠超過當初那淡紅火焰的熾熱,火焰都是顏色越深,溫度便越高的。但即使如此,他也不敢硬扛血天殤,只能先退以蓄勢,實在是血天殤乃是輪回尊境五層魔尊,修為高,此地又是他的主場。
然而他萬萬沒有想到,血天殤怒吼一聲,長戟舞得漫天都是血光,自己卻在不住往后退!
待得漫天戟影一收,血天殤已退到他那匹血馬旁邊,一翻身跳上馬背,竟是策馬便跑!
張元一愕,半天沒能回過神來:敢情這家伙修為雖高,卻是這么貪生怕死??!
卻在此時,只聽得軒轅玨悶叫一聲,一束束血光自血天殤的戟尖里冒出來,那四名魔尊便如虎添翼,齊齊大喝聲中,軒轅玨早中了一刀兩劍一槍,重重地砸落到張元腳下!
這自然不是血天殤還想著什么捉拿軒轅玨,他只是想四名魔尊幫他擋一擋張元而已!
軒轅玨痛得眼淚都出來了,順著張元牽她的手,用力站將起來,但張元要為她擋住掩殺而來的四名魔尊,卻被她一把攔?。骸白屛易约簛?,我要讓他們看看,離火焚天!”
她伸手抹了抹嘴角,把溢出來的一絲鮮血抹掉,卻又一張口,一大篷鮮血噴了出來。
雙手捏訣,指尖一指,那篷鮮血猛地炸開,化作一篷赤紅的火焰,迎上了漫天血霧!
那層層血霧籠罩著草原,連地上的野草都化作了血紅色,可以想見這血霧的可怕。
但對四大魔尊而言,這血霧卻是有百利無一害:他們血魔族人,力量本就是來源于血霧——但今天似乎不一樣了,這層層血霧,竟被軒轅玨吐出的這篷火焰,給點燃了!
“收工!”軒轅玨輕俏地拍了拍手掌,雖然臉色蒼白、嘴唇烏青,身子也搖搖晃晃,臉上卻洋溢著得意洋洋的笑容?;仡^看看張元,還輕輕翹了翹嘴角:“怎么樣,我厲害吧?”
但張元并沒有回答她,而是緊皺著眉頭,輕聲問道:“你用的,是什么功法?”
“和你有什么關系?”軒轅玨高傲地一歪腦袋,雙眼瞇成一條線:“你只要知道,我修煉的這功法,正上魔族的克星。所以,你大可以放心大膽地離去,殤血部落,奈何不了我!”
“你修煉的是《南離炙炎訣》,是不是?”張元卻并沒有離開,反而將眉頭皺得更緊。
“你怎么知道?”軒轅玨俏目圓瞪,卻猛然發(fā)現(xiàn)自己失態(tài),連忙拍拍胸脯,掩飾道:“我,我不知道你說的是什么。什么南離,什么火焰的,我只是修煉的普普通通的火系功法而已!”
張元微微搖頭,伸出一只左手。在軒轅玨震驚的眼神中,那掌心里也冒起了一朵火焰。
“這是南……不對,這火焰氣息相同,但不是……你到底是誰,這是什么功法?”
軒轅玨震驚得語無倫次,一手指著那朵火焰,就如見了鬼一般。
“這是大五行衍化術,《九天玄元真經(jīng)》的至高秘術?!赌想x炙炎訣》,本是《九天玄元真經(jīng)》的八大附屬功法之一,而且,這部功法只能傳給一人,修煉者也無法再傳他人?!睆堅⑿χ?,忽然笑容一斂:“現(xiàn)在你可以告訴俺,你是哪兒學到《南離炙炎訣》的了吧?”
說話間,他臉上卻出現(xiàn)了一絲落寞:他原本以為,《九天玄元真經(jīng)》與附屬功法的那種氣機聯(lián)系,就是聯(lián)系著林萌的《天心五雷訣》,所以他才一路追蹤至此,以為自己就要找到林萌了。誰知這聯(lián)系卻來自于軒轅玨的《南離炙炎訣》,那么,萌萌,你在哪兒呢?
《九天玄元真經(jīng)》脫胎于他當初修煉的《玄玄經(jīng)》,卻遠比《玄玄經(jīng)》更加高級,乃是帝級下品功法,所以對八大附屬功法的氣機感應,也要比《玄玄經(jīng)》強大得多。
但是,這種氣機感應,雖說是修為越高就越強烈,卻并沒有像那八部附屬功法一樣,各有各的氣息特色——不管哪一部附屬功法,那種相互聯(lián)系的氣機,都是完全一樣的。
“《南離炙炎訣》原本是你的功法么?”軒轅玨雙眸滴溜溜一轉(zhuǎn),忽然嘻嘻一笑,張嘴間卻又溢出一絲絲血沫:“我還正說,哪兒有這么強大的功法呢。怎么,你要收回去么?”
“你先告訴俺,你是從哪兒得到這部功法的?”張元不為所動,眉頭卻一點沒有松開。
“那可是三百多年前了?!避庌@玨也皺皺柳眉,卻還是把當初在猴兒山頂?shù)玫健赌想x炙炎訣》的經(jīng)過說了出來。這畢竟是人家的功法,她沒有貪圖人家便宜的習慣。
“原來朱雀把功法送出去,卻落在了你的手上,也算是天意如此!”張元有些無語,喟嘆一聲道:“你能得到《南離炙炎訣》,是你的運氣,俺自然也不會收回功法?!?p> “是啊,我看它比我原本修煉的玄級下品功法還要厲害,就嘗試著改換功法了?!避庌@玨又是嘻嘻一笑:“你不收回它,我謝謝你啊。好了,現(xiàn)在你可以走了嗎?”
“你不知道嗎?”張元看看她,直把她看得蒼白的臉上出現(xiàn)了一酡紅暈:“《南離炙炎訣》雖只是玄級中品功法,卻像俺的《玄玄經(jīng)》一樣,是可進化功法,進化之后,至少也是圣級功法。你若是能實現(xiàn)功法進化,你晉升尊者,那便是唾手可得的事情!”
“什么?”軒轅玨一下子瞪圓了眼珠子:“功法?進化?”
她一下子像只快樂的小鳥,猛抱住張元一只胳膊,急不可耐地叫道:“那你還不教教我?”
“他還能教你什么?他已經(jīng)自身難保,就要變成血霧里的一砣養(yǎng)料了!”
除開他倆之外,草原上原本空無一人,那群騎士已不知何時跑遠了,卻有個聲音陰惻惻地傳來:“賤女人,本少主還以為你是不喜歡男人,原來也不過是個賤貨啊,真令人失望!”
“殤血部落少主?”軒轅玨臉色一變,原本是毫無血色的蒼白,此時卻變得恐懼無比的寒白,手上卻不住用力,把張元往自己身后推:“你快走,我要能活下來,就一定去找你!”
“不用了,他會和你做一對同命鴛鴦的!”
隨著陰惻惻的話聲,血霧里,驀然伸出來一只鮮血淋漓的纖纖白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