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郭二喜的?不正是周秉正的七姨娘的家嗎?
“這位郭二喜,家中有幾個女兒?”
“兩個。死的是大妮。唉,女娃娃長得水靈啊,被一張嘴給逼得上了吊了!養(yǎng)到十五歲的大姑娘,眼看著就能攀上高門,吃穿不愁,還能貼補家用,就這么死了,實在是可惜喲~”郭成媳婦感慨道。
不過姜久盈聽在耳里,心里頗不是滋味。一條生命如此凋零,別人感慨的不是生命逝去本身這件事,而是白白投資了十幾年,快要收獲的時候,賠得血本無歸,浪費了。
儼然一副討論的是件物件商品,而不是活生生的人的模樣!
這間充滿著豬糞味的小院,怎么如此臟臭不堪呢?
郭成媳婦還沉浸在傳八卦的興奮中,絲毫沒有因為聽眾不配合而掃興:“大妮長得好,運氣好,本來是讓周大官人看中了,要正經(jīng)抬進門去做小,二喜家也收了他們給的定銀,足足五十兩呢。”
郭成媳婦眼神中滿是羨慕,人家怎么這么好命,沒用的丫頭片子居然成了搖錢樹,有了這筆銀,他們家兩個小子說媳婦就算有底氣了,十里八村的姑娘還不盡可挑了。
要知道,以他們這的行情,娶媳婦的聘金能有二兩,那就是很體面的人家了,再加上些雜七雜八的開銷,五六兩銀子寬寬松松。
他們土里刨食,一年到頭累死累活,也不過存下千把個大錢,唉,咋不是她家妮兒被周大官人看上呢。
當時村里人各個臉上喜氣洋洋,跟自家要聘閨女似的。
可惜大妮是個不惜福的。被人定下的女娃娃,還拋頭露面做什么?跟個外男在路上拉拉扯扯,被郭氏看個正著,在與二喜媳婦吵架時,就罵了出來。
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誰也不知道這里面到底有沒有香艷之事,但是傳來傳去,便是沒有也有了。
周大官人是什么身份,怎么可能要個有污名的女子?便想著此事作罷,定銀退回。
奈何二喜家已經(jīng)將這筆銀花用不少,砸鍋賣鐵也補不起,便將怒火都發(fā)泄到了大妮身上,什么難聽罵什么。
可憐大妮才十五歲,哪里受得住外頭的風言風語與家里的惡語相向全集中到她身上,一時想不開,便趁著月黑風高夜,一根麻繩吊死在房梁上,等到與她同住的妹妹醒來發(fā)現(xiàn),人早涼透了。
二喜家失了一個女兒,錢又賠不上,思來想去,只得用二女兒小妮頂上。小妮年紀還小,才十三歲,長得那是一個花容月貌,根本不像她那老樹枝子一樣的娘親生的。
周大官人本沒當回事,不料過來相人的媽媽卻驚為天人,真是山窩里飛出個金鳳凰,這么個漂亮的小姑娘,爺一定喜歡,便同意調(diào)換,銀錢不用賠了。
二喜一家度過難關,繼續(xù)歡天喜地得準備聘姑娘,娶媳婦。
至于小姑娘愿不愿意?那不重要。進了周大官人家那是吃山珍海味,穿綾羅綢緞,享不盡的福,要不是人家不要,便是郭成媳婦自己都恨不得去給周大官人當姨娘!
姜承輔與姜久盈忍不住離這個花癡的女人遠點,看問不出更多東西,便雙雙告辭離去。
我的天!說好的貧賤不能移呢?原來還是人窮志短,倉廩足才能知榮辱??!
他們找到姜文遠,先回了自家別苑。
跑了一上午,來回六里地,姜久盈只覺得兩條腿都不是自己的了。她累啊,中午得加餐,吃點雞鴨魚肉補補!
時人習慣一日兩餐,在姜府時便是如此,只不過廚房常備些零食點心,豬肉脯、雞肉松這等麻煩零嘴都被姜久盈指導著做了出來,有事沒事來一口,倒也便利,很是餓不著。
在家千日好,出門一時難。別苑簡陋,初時嘗鮮,吃什么都覺得好,卻到底粗鄙了些,想像在家那樣有張媽媽的手藝是不能夠的。
寧氏新買的這個莊子,連帶著三頃地,不算大,只有佃農(nóng)五六戶,出產(chǎn)的也多是水稻,剛剛初夏,沒得玩沒得吃,很是無聊。
還蓮葉何田田呢?哪來的水塘?
現(xiàn)吩咐管事的送些吃食進來,姜久盈很沒形象地干了足足兩大海碗的茶,回屋換身清爽衣服,一家人才坐下說說話。
“爹爹,郭氏與王大志兩人,當時你們的調(diào)查重點在誰身上?”
“自然是王大志。村里人說,他們夫妻二人都挺老實?!?p> 不說死人壞話,是大多數(shù)人都會下意識去做的事。人都死了,再背地里說人家壞話,不怕半夜三更來找你談心???所以前期調(diào)查郭氏造下的孽沒人提,還沒口子地夸他們。
“我們今兒可聽說,因著郭氏的引子,最后逼得郭二喜家的大女兒上吊自戕了?!?p> “而這個郭二喜家,送了二女兒去周家做妾。”
人員流動不頻繁的小村莊,兩名死者居然有些拐彎的聯(lián)系,由不得他們不多想。
這里不是現(xiàn)代,七個毫不相干的人都能找出一定的聯(lián)系。
姜文遠讓平貴叔去找許懋,帶上周家的這個姨娘來小郭村見他。他不想再從任何別人的嘴里聽到滿篇溢美之詞了。
瘦瘦小小的小姑娘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呆立著,不敢抬頭看上座之人。
姜文遠總覺得這小姑娘他好像在哪見過,卻一時想不起來,他可以肯定,周家后宅他沒去過,按理說不應該見過這位姨娘。
姜久盈則在看到小姑娘的第一眼時就驚為天人,這弱柳扶風之美,粉面桃腮之相,還沒長開就已經(jīng)有如此顏色,長大了必是傾國傾城的美人??!
可惜了,一顆好白菜被豬拱了。果然啊,在古代這吃人的社會,長得美卻出身卑賤是最大的災難,不是被父母賣了,就是給高門大戶做妾的命運。
不過為什么她覺得這美女有點眼熟?
“奇怪,我自認為閱美無數(shù),過目不忘,怎么這美女明明沒見過,卻有點眼熟呢?原來全天下的美人都是一樣美的嗎?”嗯?姜久盈還以為是自己不小心把心里話說出來了,結果一轉(zhuǎn)頭,就看到自家二哥傻乎乎對著人小姑娘流口水,嘴里正喃喃自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