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神仙夢
她將謝翊迎回京城，拜為先生，那一年，她十六歲。謝翊也剛二十歲。
一個是風(fēng)華絕代，妙齡少女，一個是豐姿玉貌，翩翩公子，兩人常在一處，自然會被人臆想出一出出的香艷秘事。
那時的她，青春年少，心思敏感，特別怕別人妄自揣測她與他之間的關(guān)系。每每聽到人說，便處以重罰。
因為，在她的心里，他是神一般的存在。
他學(xué)識淵博，聰明絕頂，無所不知，無所不能。
也不懼怕各種難事，無論何時何境，他都是那般的淡定優(yōu)雅，胸有成竹，算無遺策，戰(zhàn)無不勝。
她不想有任何不好、不潔的傳聞?wù)次鬯?，尤其還與她有關(guān)。
所以，她一直很謹慎地保持著與他的距離。每回找他商談事情，都是在白天。天色一暗，她就會離開。
但是今天，她說：“起便起吧。隨便什么流言?！?p> 因為，她知道，再也沒有機會了。
除了前幾日突然因為常燃鬧事而被重新提起，都已經(jīng)有好久好久沒有人提過這個名字了。
“今日怎么如此任性了？”他放下手中的書卷，起身朝她走來。
她看著他，一步一步地向她走近，喃喃道：“因為我知道，這是一個夢。夢醒了，你就不在了。”
“只要你仍然記著我，我就會在?！彼彶酵Ｔ诹怂纳砬??！皨吃?，我會永遠守護你，再也不離開?！?p> 他朝她伸出了手，輕輕地撫向了她的臉頰。
她和他之間從來沒有過親密之舉，這是第一次。
他的手輕柔地撫上了她的臉，他的眼神溫柔的好似能滴出水來，但是他的掌心卻沒有溫度，而是一片冰涼……
嫵月驀地從睡夢中醒了過來，睜開眼睛，看著帳頂，半晌才回過神來。
“為什么會做這樣的夢……”
夢中那冰涼的觸感，好似不像是假的。
嫵月摸向自己的臉，發(fā)現(xiàn)臉上似乎有些潮濕。
——是眼淚嗎，她剛才哭了嗎？
但是她并沒有感受到傷心?。?p> 她是想念他了嗎？
這么多年了。
嫵月輕嘆了一聲，披衣下床，推開窗戶，看著掛在中天的圓月。
已經(jīng)有一百多年了吧……他現(xiàn)在還好嗎？
她是不是該去尋一尋他，看看現(xiàn)在的他過得好不好？
正好睡不著，嫵月便抽空回了趟天庭，紫蘇那邊的驗藥結(jié)果出來了。
“這些藥，有點問題?。 ?p> “什么問題，詳細說說。”
紫蘇道：“看起來都是增強元神的藥，但是加了苦心草和黑木槿這兩味草藥……我就這么說吧，鬼修用的丹藥，喜歡加這兩味藥材。可以固本培元，減少鬼氣外泄，防止魂魄之力消退?！?p> “鬼修?！眿吃碌馈！八_實是在養(yǎng)鬼將?！?p> 紫蘇聞言卻糾正道：“是鬼修用的，可不是養(yǎng)的小鬼用的?！?p> 嫵月問：“這有區(qū)別么？”
“當然。”紫蘇解釋道。“鬼修，是獨立的個體，有自己的思想。而被人豢養(yǎng)的小鬼，是受制于人的。主人哪怕是要提升小鬼的力量，也不會選擇提升它的魂力。因為，小鬼的魂力越強，就越難被控制。一旦脫離控制，主人就會遭到反噬，是非常危險的事。除非這個人自身非常強大，完全不懼怕反噬，不然，不會想不開去提升小鬼的魂力?！?p> “那么，問題就又出來了，既是那么強大的人，為什么要養(yǎng)小鬼呢？養(yǎng)小鬼所要付出的成本和精力，可比養(yǎng)靈寵多得多！”
嫵月沉吟道：“這么說，那是個鬼修……而不是，她養(yǎng)的鬼將？她為什么要欺瞞我？”
紫蘇道：“分辨是鬼修還是鬼將，對你來說，應(yīng)該不難?！?p> “怎么分辨？”嫵月問。
“從那個號稱是主人的人身上分辨，看他的身上有沒有死氣。有的話，便是養(yǎng)的鬼將。若沒有，那便是鬼修。以你的修為，這點應(yīng)該瞞不過你的眼睛?！?p> 確實，瞞不過她的眼睛。
慕容璇身上并沒有鬼氣或者死氣，所以，地宮棺材里的那個，是鬼修。
那么，利用死氣來修煉的，也是它了。
第二天，嫵月便向慕容璇提出，要去地宮看看那個鬼將處理得如何了。
慕容璇卻道：“他已經(jīng)不在地宮了。那天公主與我說后，我便召回了所有黑衣衛(wèi)，進行銷毀。然后將鬼將也從地宮轉(zhuǎn)移到了后院，設(shè)了道場，每天都有弟子在那念往生咒，超渡他，使他可以早入輪回。”
嫵月便讓她帶她去后院看。
后院確實擺了一個道場，掛滿了白幡。
中間那口棺材，也確實是她那天在地宮中所見的那一口石棺。
旁邊圍坐著幾個國師府的弟子，正在念往生經(jīng)。
嫵月來到石棺旁邊，想打開石棺的蓋子，看看里面的人，卻被慕容璇搶先一步按了住。
“公主不可?！蹦饺蓁馈！耙呀?jīng)封棺了，再打開，對死者不敬。觸怒了他，道場就白做了?！?p> 嫵月看著她，不再拐彎抹腳，直接說道：“我已經(jīng)知道那是個鬼修，而不是你養(yǎng)的鬼將?！?p> 慕容璇沉默了一會，沒有再狡辯，只是說：“我放他走了?！?p> “他是什么來歷，為什么聽命于你？”
慕容璇道：“就是一個普通的鬼修。我和他是合作關(guān)系。我助他提升力量，他幫我豢養(yǎng)黑衣衛(wèi)。我當時只是慕容府的二小姐，我需要培養(yǎng)自己的人手。所以，我和他，只是互惠互利，各取所需。”
“那天他出現(xiàn)在京城上空，又是什么情況？”
慕容璇道：“那天他正在地宮訓(xùn)練黑衣衛(wèi)，你們的誤入打擾到了他，導(dǎo)致出了岔子。那些黑衣衛(wèi)失去了控制，死氣亂作了一團，就出現(xiàn)了那樣的情況……他走了，黑衣衛(wèi)也都收回銷毀了，以后不會再出現(xiàn)那樣的情況了。”
“真的？”
“真的。我不會騙公主的?！?p> “那日你便騙了我。”
慕容璇道：“鬼修畢竟是旁門左道，難容于世。公主主動問起是不是我養(yǎng)的鬼將，我就順勢承認了。公主，他不是壞人?！?p> 嫵月道：“利用死氣修煉，本來就有悖于天道?？v然沒有殺人放火，但讓無數(shù)亡魂無法正常入輪回，原地消亡，這比直接殺戮造成的罪業(yè)還要大！”
“他也沒有辦法。”慕容璇道。“他不想入輪回。他有一個放心不下的人，他不想忘記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