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在原地的五人不僅不敢追過去,對視一眼后,都不約而同地四下逃散。
在起事前,他們就想好了后果與退路,將各自的至親之人轉(zhuǎn)移到鮮為人知的窮山僻壤,成則為王,敗則為寇,那位可不是一個心慈手軟以怨報德的善男信女,向來愛憎分明,有怨報怨,有仇報仇。
別人奪他一粒米,他硬是要從別人碗里挑回一大筷子。
而這次是篡位、殺妻、弒子三仇并匯,他們八人在護山大陣的加持下,才能與修為更進一步的長孫于亭平分秋色,如今逃了兩位,死了一個。
而開啟護山大陣的最低要求,至少湊齊八位修為與他們相當之人,且開啟護山大陣還得準備一些前期工作,快則十幾分鐘,慢則半小時,并非是八位長老往天盤上一站,護山大陣就會自動開啟。
所以即便逃跑的兩個膽小鬼去而復(fù)返,加上另一邊指揮一群烏合之眾的那位長老,也能湊齊八人,但長孫于亭再傻,也絕無可能再給他們充足的時間開啟護山大陣,何況他們這位宮主素來以足智多謀著稱。
這次的精密算計,是建立在知己知彼的基礎(chǔ)上,卻出現(xiàn)了兩個未知的變數(shù)。
一是長孫于亭三百歲創(chuàng)立大衍宮,之后一直致力于大衍宮的發(fā)展壯大,百年未見其修為有所寸進。
過了四百歲這個坎,不止大衍宮十幾位長老,一個初入修行門檻的毛頭小子,都敢斷言長孫于亭的潛力已經(jīng)耗盡,可他出去尋愛幾十年,偏偏百尺竿頭更進一步。
只有到了他們這個境界,才知道長孫于亭在修行路上往前跨出的一小步,其中包含了多少萬千氣象。
他們將自己的氣機催發(fā)到極致,所能牽引匯聚的能量漏斗不過百丈,而長孫于亭的氣機極致,卻是千丈有余,聲勢駭人,所以才能在催發(fā)后嚇跑了那兩個由大長老一手提拔上來的新晉長老。
二是長孫于亭手里的古怪兵器,竟然能在他們八人的合力轟炸下毫發(fā)未損,還能主動吸收一些溢散的能量,化為己用。
手持一桿古怪兵器顯出身形的青年,看著場中的情形目眥欲裂,被兩百余人圍困在中央的女人,胸口處一柄長劍透體而過,涓涓血流順著劍鋒滴落。
在女人身前,是兩個趴在地上一動不動的孩子,一個男孩,一個女孩,后背均有一個血紅的巴掌印,全身肌膚像是烤熟了的鴨子,紅彤彤的。
女人看著兩個生機全無的孩子,想嚎啕大哭,控訴老天爺不公,嗓子眼卻失聲哭不出來,只是眼角兩行淚汩汩不停,在腳前空地上滴出一灘碗口寬的血漬。
隨著心口中的生機不斷流逝,女人眼前一黑,倒在了兩個孩子中間,被劍柄撐著身子,雙手緩緩一左一右將兩個孩子擁入懷中。
長孫于亭用力將手中的古怪兵器投擲出去,身影緊隨其后,不論是誰與古怪兵器撞上,身體都會炸開,血肉橫飛,死狀比世俗王朝里的五馬分尸還要凄慘,突如其來的變故,讓得場中的一群烏合之眾人心惶惶。
古怪兵器停在女人頭頂,隨后一個面帶悔恨的青年出現(xiàn)在女人身邊,其眼角也是兩行清晰可見的淚水。
青年蹲下身將女人抱進懷中,女人回光返照似的睜開眼,看著熟悉的臉龐,百感交集。
“我要是能再堅決一點就好了,如果不回大衍宮,我們一家四口現(xiàn)在還能有說有笑,我給挽寧梳頭,你帶挽塵進山打獵,看他們兄妹玩捉迷藏,挽寧騎在你脖子上摘桃子,挽塵抓幾只螃蟹給我,如果,……,如果下輩子還能成為一家人,做一對平凡夫妻就好!”
女人的雙手無力垂下,鼻翼間徹底沒了呼吸,眼眸閉攏。
但眼角依然淚流不止!
長孫于亭把趴在地上的兩個孩子也抱入懷中,體溫在漸漸消散:“怪我,我不該帶你們回到這是非之地。”
仰頭一聲長嘯,抒發(fā)心中的悲涼,額頭脖頸青筋暴起,再低頭時,眼中殺意涌動。
圍攻母子三人的外敵,在見到長孫于亭一步連殺十幾人后,沒等指揮大權(quán)在握的那位大衍宮長老下令,就慌不擇路地向四面八方逃竄。
其實那位主持此處戰(zhàn)局的大衍宮長老,早就先他們一步逃之夭夭,還未見長孫于亭身影,見到那桿古怪兵器的瞬間,他就知道事不可為。
那邊與他共謀大計的八位長老沒通知他,所存的心思很是歹毒。
無非是他們在長孫于亭手里討不了好,把自己當作替死鬼,用以阻礙長孫于亭追擊的步伐,自己為了保命一定會底牌盡出,多拖延一刻,他們八人就多一分活命的機會。
至于說長孫于亭能在這段時間內(nèi),將開啟護山大陣的八位長老全宰了,他是不信的。
長孫于亭揮手間收起妻兒的尸體,抓起地上的古怪兵器,沒去管那群慌不擇路的烏合之眾,右腳猛然跺下,青石碎裂,以他為圓心踏出一個煙塵四起的圓截面,直奔那位見到他的古怪兵器就溜之大吉的大衍宮長老。
這些人都是一些心機深沉之輩,通過一些不起眼的細微事態(tài)變化,就可以推測出最后的結(jié)果是否能如愿,從善如流。
大衍宮這份基業(yè)經(jīng)過兩百年的養(yǎng)晦擴張,實在太大了,早在百年前長孫于亭離開大衍宮時,大衍宮便成了這天萃星上當之無愧的群龍之首,不是稱霸東西南北中一方,而是八方來朝。
大衍宮每一位長老每年收到的“朝貢”,堪比下面那些自成一派的大宗宗主,加上自己手腳勤快的額外收入,可以說是富得流油。
那位長老臨死前為保命丟出的玄龜甲,以及爬滿周身要害的金絲鎧,都是在成為大衍宮長老之后,利用大衍宮這個龐然大物狐假虎威,從某些藏寶自珍的中小勢力和湖澤野修身上搜刮而來。
與同級敵手捉對廝殺,一件玄龜甲就足以抵擋半炷香的時間,聽起來很短,其實這點時間足夠他們修行之人準備兩個大殺招,或者遠遁千萬里之外,可以實現(xiàn)逃殺自由!
卻被長孫于亭一擊破去三道防御,幾乎命喪當場,與其說他們是利用大衍宮狐假虎威,其實是背靠長孫于亭這棵大樹,好乘涼。
沒了長孫于亭的大衍宮,雖然依舊是天萃星的巨無霸,但就不會那么令人敬畏,其余宗門受不了大衍宮某些長老的敲骨吸髓,可以群起而攻之。
但只要長孫于亭一日無礙,他們便只能在心里動動這點歪心思,而不敢付諸實踐。
畢竟長孫于亭若是死戰(zhàn),催動氣機自爆肉身,一宗之主保命手段盡出,也不能幸免于難,而若是長孫于亭不管大衍宮眾人一心活命,無人有把握能留下他。
而逃出生天的長孫于亭,睚眥必報,接下來就輪到各大圍攻宗門惶惶不可終日,一旦落單,也許就是一樁滅門慘案。
這些明朗局勢,幾位牽頭起事的大衍宮長老又如何不知,可人心易變,有些念頭一旦萌發(fā),就如破土而出的幼苗,在周圍人的推波助瀾下兇猛生長,萬年老二的名頭不怎么好聽。
且一旦等長孫于亭的兒子成長到足以匹敵他們這些老家伙,接手大衍宮,他們謀事在人,成事在天的希望就更渺茫了。
新人上位,一般都會扶植自己的心腹親信,換掉老一輩的舊血液,因為年紀和資歷壓不住老一輩人,扶植的心腹是他們的后世子孫還好,而若是像長孫于亭這般四處游歷結(jié)交,他們這些為大衍宮流血汗,立下不少汗馬功勞的追隨者,就會被逐漸邊緣化,甚至被一腳踢出局。
念及于此,大長老就暗中謀劃,如何才能有驚無險的取而代之,這件事已經(jīng)謀劃了近四十年,逼迫那幾位長孫于亭的鐵桿擁護者不得不離開大衍宮,只能讓被逼離開的人覺得是彼此間的私人恩怨,而不能讓人察覺到他的謀逆之心,就得好好精打細算。
……
一道綿延千里的天塹之內(nèi)
一位手持古怪兵器的俊朗青年緩步慢行,一路追到這里,氣息突然消失,應(yīng)該是躲在某個犄角旮旯里隱藏氣息,自己靈識全開,竟然毫無察覺,估計是某種可以遮蔽靈識探索的寶器。
長孫于亭閉上眼睛,雙手握住手里的古怪兵器,豎直立在身前,靈氣灌注其中,待手中的古怪兵器通體泛起一層微光,長孫于亭睜開眼,放開雙手,失去力道支撐的古怪兵器并沒有掉落在地,反而是慢慢騰空,立于長孫于亭的頭頂三丈處,開始轉(zhuǎn)圈圈。
輪轉(zhuǎn)的速度越來越快,到后來,肉眼看去,那根古怪兵器似乎靜止不動,其實是它輪轉(zhuǎn)的速度超過了肉眼可辨的極限,天塹兩端,兩道裹挾著碎石土屑的巨大靈氣龍卷猶如出海怒龍,從天塹兩頭向立于中央的長孫于亭暴虐襲來,一路摧枯拉朽,天塹兩邊不斷有碎裂的巨石滾落。
長孫于亭的眼中突然精芒四射,伸手召回頭頂輪轉(zhuǎn)的古怪兵器,散去了兩道猶如怒龍出海的靈氣風(fēng)暴,手里的古怪兵器高舉過肩,而后對著某處經(jīng)過靈氣龍卷肆虐,卻毫發(fā)無傷的石壁,像扔標槍一般猛然擲出手里的兵器。
完好無缺的石壁中間突然有一塊人形石頭剝離,露出了一個驚慌失措的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