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道門最初并非如此?!?p> 天宗,人宗,隱宗的分別,是長時間演變的產物。
古煉氣士之中就有道家,追求虛無縹緲的天道,那是道門的遠祖。
然而道門誕生之初,卻是絕對的人宗。
黃巾造反,五斗米占據漢中,都是要插手人間事,左右天下。
因為人宗總是要傳教的。
后來五胡亂華,魏晉談玄之風盛行,道門深受影響,又有天才人物修行,終于發(fā)現(xiàn),唯一的得道長生之路。
“道之永恒……”
莊子說,吾生也有涯,而知也無涯,以有涯求無涯,殆矣。
所以追求道之本質的修行者,決定追求長生,而他們也確實找到了正確的方法。
這就是天宗的誕生。
然而與此同時,依然有一群人,堅信長生是誤入歧途,他們和古煉氣士的殘余,一起在最艱難的道路上追求道之本質。
這便是隱宗。
如今距離道門誕生已經五百多年,三派各自發(fā)展,人們也開始覺得道門弟子,就該隱居修行,追求長生。
然而實際上,人宗從來都不會躲起來。
這就是趙歸真想對李玄機說的。
他不過是按照人宗一直以來的方式行事而已。
“天下,道門,都有大劫,如今是劇變醞釀之時,也許一步踏錯,就是萬劫不復?!?p> 趙歸真的意思很清楚,他是人宗第一,自然會按照人宗的方式做事。
而且如今也確實是不得不出手的時候。
“你是道門如今最優(yōu)秀的弟子,將來要在劇變中怎么做,也要早點想清楚?!?p> 趙歸真看著李玄機,毫不掩飾自己的欣賞。
李玄機卻忍不住有點迷茫。
她并不是容易消沉的人,只是面對趙歸真令人絕望的強大,任何人都會覺得無力。
更不要說將要到來的大劫,連趙歸真都忌憚不已。
李玄機抬頭看著如同螞蟻一樣涌入澤州城的士卒,一時沉默了。
……
第二天清晨,神策軍前鋒離開澤州城。
與此同時,趙歸真來到城門口巨蛟的尸體邊。
他身后跟著李玄機和趙游,還有裴淵和韓道成。
此時巨蛟已經死去一天時間,它正在急速干枯起來。
這是因為它死于武人薛青之手。
武人和劍客斬殺活物,會將對方的靈魂和氣血凝聚為血煞氣抽走。
失去靈魂和氣血精華之后,巨蛟的尸體只剩空殼,急速衰朽。
鮮血像是涌泉一樣滲入地下,筋肉消融于無形,只剩下外面一層鱗甲空殼,和體內骨骼。
但就算這樣,剩下的骨架也需要漫長的時間才能徹底消失。
這就是趙歸真來的原因。
“它是我?guī)恚苍撚晌規(guī)ё??!?p> 趙歸真站在寂靜聳立的巨蛟尸體前面,抬起右手放在上面。
這個瞬間,趙游感覺到什么。
然后他就目瞪口呆地看到,整個巨大的尸體上面一道紅光閃過。
然后化為飛灰。
這簡直像是一場大雪。
時間已經是初冬,但到現(xiàn)在還沒有下過一場雪。
趙游這么想著,就看到趙歸真抬起手指著自己。
那如雪一般落下的巨蛟骨灰,凝聚為一體,跟著趙歸真所指的方向,落在趙游四人身上,消失不見。
趙游和裴淵一臉茫然,李玄機似懂非懂,但韓道成已經驚喜地笑了起來。
“我變強了!”
趙歸真笑著對四人點頭。
“這不過是一點微不足道的東西,十日之內你們的筋骨堅固,力量增長?!?p> “就當做一個長輩微不足道的祝福吧,祝你們在戰(zhàn)陣之上立功?!?p> 這就是趙歸真在澤州城要做的最后一件事,說完他就轉身離開。
接下來的潞州城,就是朝廷大軍自己攻下。
趙游看著巨蛟尸體原本所在的地方,一個巨大的深坑之中,深紅的血色染遍泥土,仿佛土壤原本就是這種顏色。
那巨大的身形仿佛還在眼前,一轉眼卻已經消失不見,道門的手段,真是可怕。
趙歸真的背影在城門外遠離,很快就消失在天邊。
直到此時,李玄機才帶著感慨開口:“火門道術,而且是萃取精華的丹火……”
巨蛟尸體中,靈魂和血肉的精華都不在了,只剩下骨骼之中一點點力量,就被趙歸真的丹火萃取出來,落在趙游四人身上。
這是一股堅不可摧,桀驁不馴的蠻力,對要上戰(zhàn)場的人確實有用。
不過對趙游四個人而言,聊勝于無而已。
他們本來就是強大的修行者。
當然,趙歸真的禮物,他們沒有機會拒絕。
裴淵嘆了口氣,然后轉身。
“走吧,還有一個潞州城,這一戰(zhàn)還沒結束?!?p> 趙游幾個人點頭跟上。
他們從后面趕上大軍,然后來到最前面。
裴淵依然是神策軍的前鋒。
……
十天行軍之后,神策軍終于在潞州城下與高千里匯合。
此時的攻城形勢,已經截然不同。
趙歸真以巨蛟破澤州城的消息傳來,城內城外一片嘩然,所有人都明白,形勢已經變了。
高千里恭恭敬敬地前來拜見費平,兩人在華麗的中軍大帳之中宴飲,裴淵趙游李玄機韓道成幾個人都被叫過去作陪。
席間,高千里笑著說起,按照朝廷法度,他該將手下的兵將交給費平指揮。
費平像是聽到有人要殺他一樣,嚇得差點從椅子上滑下去,他連忙擺手拒絕,讓高千里繼續(xù)帶領那來自并州的藩鎮(zhèn)士卒。
高千里有點意外,但也沒有堅持。
他并沒有留太久,也沒跟趙游幾人交談,只是來去時候微微點頭打過招呼。
然后攻城開始了。
這一次不會有巨蛟幫忙,只有數萬武人,他們像是鋪天蓋地的潮水一樣,撞在潞州城下。
就像是海潮撞上礁石。
裴淵不再是唯一的前鋒,四面都有先登之士,爭先恐后。
戰(zhàn)爭很快就變得“正?!逼饋?。
兩天之后,城破。
出乎所有人的預料,沒人搶到先登的首功。
城門是自己打開。
城中一個不知道叫什么的守將站在城頭,扔下來劉大石的頭顱,然后一切就結束了。
最先走進節(jié)度使帥府的,是裴淵和趙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