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霜一直沒有吭聲,現(xiàn)在的她對弟弟的學(xué)業(yè)不感興趣,她小心翼翼地察覺著父親的細(xì)微變化,暗道父親什么時候攤牌?帶回來的姚金英現(xiàn)在何處?又見母親笑容燦爛,看父親的眼神都在發(fā)光,她那可憐的母親!
夏常安對子女們說:“我要和你們母親聊點(diǎn)事,你們各自回去吧?!?p> 父親總算是要攤牌了嗎?元棠和明霞已經(jīng)起了身,只有元霜坐著未動,后來還是婁如君開口道:“霜丫頭,你先回薈芳居吧。”
“我……我想多陪母親說會兒話。”元霜尷尬地笑笑。
“有話什么時候都說得,我要和你母親聊正事,你別在跟前礙眼?!毕某0灿X得那些糟心事不方便當(dāng)著兒女的面說。
即便不愿,最終元霜還是出了嘉善堂。
夫妻二人兩年未見,好不容易團(tuán)聚了,婁如君心情難掩激動。她望著許久未見的丈夫眼中皆是心疼憐惜之意。
“老爺在外辛苦受累,看上去人也清減了不少。要是將來能調(diào)回京中,一家人團(tuán)聚就好了?!边@是婁如君的心愿。這兩年里每到逢年過節(jié),長房那邊一家子團(tuán)聚她心中就艷羨不已。現(xiàn)在好不容易盼得夫妻團(tuán)聚,婁如君心中自是感慨萬千。
“回京?我還不想回京。都說四品的京官比護(hù)城河里的王八都多,京中的四品官說不定還沒我一個五品外官自在?!?p> 婁如君聽了丈夫的話心里有些不悅:“你是舒服自在了,難道家里的事一點(diǎn)也不想管?”
夏常安有些不耐煩,又理所當(dāng)然道:“家里不是有你么,再有大哥大嫂也在家,我們又沒分家,大家?guī)鸵r照看一些有什么不好。老太太身子骨也還健朗,我再在外面歷練幾年,增長些閱歷,將來回京了也容易些。不然這些人都是人尖子,個比個的油滑,到時候我拿什么和人家比。你婦道人家不要只看得見眼前?!?p> 婁如君知道,即便是兩年未見了,說不上幾句話夏常安就和她添堵。原本滿腔熱情,現(xiàn)在卻什么心情也沒有了。
夏常安看了一眼妻子,即便許久未見兩人也溝通不了,他還得說那檔子事呢,也不能先把妻子給惹火了,語氣不得不軟和下來:“如君你也多體諒一下我吧,我何嘗不想老婆孩子熱炕頭,可是這不還想趁著年輕再拼一把。你知道的,這一輩子我襲爵無望,就只能靠自己努力了。幸而去年底考評得了個良。我何嘗不知道你的辛苦,再熬幾年吧,再熬幾年我們元棠也大了,總會好許多。對了,這次回來我還帶了一個人。讓她來給你行個禮吧。”
婁如君聽了丈夫這話立馬緊張起來:“帶了個人回來,什么人?”
夏常安拍拍手,沒多久就見一個身穿棗色短襖,系油綠閃金馬面裙的女子站在了婁如君的面前。
婁如君仔細(xì)端詳著這個女子,約莫十七八歲的年紀(jì),身量纖細(xì),膚色白凈。又見她眉似遠(yuǎn)黛,面若桃李,恰似那畫中精妙的嬌娥一般。她心里打著鼓,也猜到了幾分。
跟前女子向婁如君下跪磕頭,婁如君愣住了,她看了一眼丈夫便問:“這是何意?”
夏常安說:“怕你悶著所以帶了她回來給你解悶。”
婁如君驚呼:“給我解悶?”這個男人撒謊也不會找好借口,她的眼中已有怒意了,直直地望著跟前的女子說道:“你到底是誰?”
“妾身姚金英,感念夏大人恩德,愿意將來當(dāng)牛做馬服侍夫人?!?p> “起來吧,我也不敢讓你跪。”婁如君鮮少人外人面前發(fā)火,她還是將自己的不滿完美地控制住了。
夏常安讓姚金英先下去了,這里婁如君也無需再忍了,她質(zhì)問道:“兩年未回來,一回家就領(lǐng)進(jìn)來這么大一姑娘,你這是什么意思?”
夏常安有些尷尬地說:“我不是說么,給你找個伴?!?p> “夏常安都到這關(guān)頭了你還沒一句實(shí)話?難道我就這么不只得你信任?”一個人的忍耐是有限的。
夏常安只好說:“金英她命苦可憐,小小年紀(jì)就沒了娘,她那爹又是個爛酒鬼,不僅是個爛酒鬼,而且還賭。要不我擋著,她就被人牙子給賣到教坊司去了。再怎么說她也是官宦人家的小姐,不過父親犯了事,然后家里一落千丈就成現(xiàn)在這樣了。金英她很聰明,又知書達(dá)禮,在我跟前伺候了一陣子,只是想到我在外面日子過得也艱苦,不如讓她回來挨著你。我知道你心慈,說來她也比我們霜兒大不了多少,你就當(dāng)了多了個女兒吧。”
“夏常安,這樣的話你也說得出口?什么叫多了個女兒?你讓我把那個姚金英當(dāng)女兒?好,既然你開了這個口,我就這樣做了。等到安頓下來,我給她說個婆婆家,風(fēng)風(fēng)光光將她嫁出去。”婁如君明顯是在賭氣。
夏常安臉色一沉,他氣呼呼說道:“你也用不著說這些話來慪我。虧得你平時還吃齋念佛,真正叫你行善的事你又不想做了。她現(xiàn)在肚里懷著我的孩子,你要把她嫁給誰去?”
婁如君立馬就怒了:“那是誰讓我把她當(dāng)女兒的?你搞大了她的肚子又說這些可合適?行了,夏常安,我們之間也沒什么好說的了。一聲不吭就領(lǐng)進(jìn)來這么大一個人,事先沒個招呼,也不問問我愿不愿意?!?p> “別說我們這樣的人家,就是那些平常百姓家三妻四妾的也多著去了,宋姨娘也不是你點(diǎn)了頭我才敢納的么?!?p> 宋姨娘是婁如君的陪嫁丫鬟,后來她懷了元霜,夏常安就看中了她身邊的丫鬟,要了過去。當(dāng)時她心理雖不高興,但知道兩人早就有了往來后也攔不住,只好將身邊的丫鬟給他做侍妾。
婁如君不想再和丈夫爭執(zhí)下去了,她別過身去說道:“都生米做成熟飯了,你還和我說這些干嘛,出去吧,我累了?!?p> “如君,但凡你能大度些,我……”
夏常安一句話還沒說完,婁如君忍耐終于到了一定的程度不可控制地爆發(fā)了:“大度些?大度些家里才熱鬧是不是?在你眼里我就是個可憎的妒婦,愛拈酸吃醋唄?!?p> 婁如君朝他吼,夏常安是一刻也不想呆了。這天晚上也再沒回嘉善堂,而是歇在了外書房這邊,跟前陪伴的是姚金英。
姚金英在夏常安跟前又是一副楚楚可憐的樣子:“老爺,是不是婢子做錯什么呢,惹得夫人不高興?”
“她就是個醋妻,理她做什么。你趕緊給我生個兒子才是正經(jīng)?!毕某0驳氖謸嵘狭艘鹩⒌男「?,因?yàn)樵路葸€淺,從外面來看根本看不出什么孕相。
婁如君守著空房,暗暗流淚,她還期待夏常安回來,早知如此她還在期待嗎?他就從來就沒體會過自己在家苦不苦。二房有什么事她連個商量的地方也沒有,還想著丈夫至少能體貼一下她的辛苦,看樣子也是白期待了。
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地睡不著,明天還是元霜的生日,還要奉承老太太,她現(xiàn)在這個位置早沒了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