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刺客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發(fā)現(xiàn)自己正躺在床上。她檢查了一下狀況,感覺自己的身體和從前一樣靈敏。環(huán)顧四周,房間里煙霧繚繞,魯肥正斜斜地翹著二郎腿,坐在椅子上抽煙。
“喂,魯肥!我怎么活過來了?”女刺客不解地問。她本來還以為自己死后到了天堂,卻沒想到在天堂還能看見魯肥這小子。但魯肥并沒有死,所以她推測:自己不但沒有死,反而還重生了。
魯肥放下手中的煙,望向女刺客,說:“我用魯家禁術將你復活,希望你能如實交代,此次對我行刺的目的。”
“魯家禁術?”女刺客咦了一聲,她可從來沒有聽說過這世上有什么法術能令人起死回生的。
“沒錯,此乃魯家不傳秘法,以九九八十一根年輕的煙為代價,獻祭魯家先祖,使人擁有平衡陰陽之力?!闭f起魯家的秘法,魯肥頗感驕傲,如是說道。
但這里我必須提一嘴,昨天晚上我做夢夢見魯肥,他說他特地做法術托夢給我,求我將女刺客寫活。我當時急著要做春夢,魯肥一來,美夢破碎,我大怒。于是我不耐煩地對他說,現(xiàn)在沒空,這種事情明天再說!魯肥被我吼了兩句,給嚇跑了。第二天吃完中飯我才想起來魯肥這小子讓我辦的事,于是我回到房間,拿起筆,刷刷地寫上:女刺客被復活后,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發(fā)現(xiàn)自己正躺在床上……這就是魯肥所說的魯家復活禁術。
女刺客苦笑道:“要是知道還能見到你,我還是不復活來的好?!?p> 之后,她又躺回床上去了。沒辦法,刺殺魯肥的任務終究是失敗了,但那是上一世的事情。上一世她用刀自盡了,而在這一世中,她不想去刺殺任何人。她累了,需要休息。
“你還沒說你為什么要來殺我?!濒敺首叩脚炭团赃?,把她給弄醒,要求她交代完才能睡覺。
女刺客被魯肥搖醒,自然不悅。她罵道:“魯肥,要殺要剮隨你,不要再折磨我了!”
“那不行,你得先告訴我真相?!濒敺收J真地說,但在女刺客看來,魯肥就是故意要報復她,不然誰沒事干復活一個要殺自己的刺客呢?
“真受不了你個蠢貨!我殺人從來不需要理由!”女刺客逐漸喪失耐心,對魯肥破口大罵道。但是后來罵著罵著,女刺客眼角的眼淚就流了出來。
鈞康年間:
邊境以南的一座島嶼上,滔滔不絕的洪水正席卷著生活在島上的生靈。沒有人知道這水是哪里來的,有人說是龍王發(fā)怒降罪于他們,也有人說是天地間裂了縫以至洪水降世,但事實誰也說不清楚。滔天的洪水沖刷了千年,關于它的傳說也流傳了千年。
島上生活著一眾平民,組成一部落名曰漩族,是上古黃帝的一系后裔。當年鯀的兒子禹力排眾議,將島上的洪水導順,他的后代就在這里扎根下來。但在某次戰(zhàn)爭中,洪水再次從天而降,將島上的樹木,石頭甚至草皮連根拔去。長老們被逼的住進了山洞,而地位不高的平民無地可去,只好在洪水堆積的河湖上建家。于是,一艘艘小船出現(xiàn)在了水面上,但這些船不是用作航海,而是住人。
女刺客小的時候還不是刺客,她生活在其中一艘船上,隨著波浪起起伏伏。她的父母是平民,當年分配給先祖的住所,使到如今,船體已經(jīng)破敗不堪,表面吸附著一層密密麻麻的河貝。桅桿在歷經(jīng)了多年風華,也變得酥脆了起來,若是來個大一點的風浪,這艘破敗的小船指定會被沖的支離破碎。
這樣的情況并非獨此一家,事實上,島上大部分的平民都住在這些年代久遠的船體中。由于洪水還在噴發(fā),阻擋了他們?nèi)リ懙厮鸭牧系牡缆?,建造新的船變得極其困難。海上常年刮風,攪動的海水相互撞擊,發(fā)出鬼哭神嚎的聲音,除去這些,人們凄厲的慘叫和不絕的抱怨,都時常將這座島嶼刻畫得極其可怖。
因為缺乏火種,船上的人只能以生魚和海草為食。長期的潮濕令他們大部分人患上了皮膚病,臉頰慘白,嘴唇發(fā)青。食生魚的習慣最終導致他們也長得和魚類一樣,全身濕濕滑滑。
住在山洞里的長老們比海上漂泊的平民稍微好些,但是他們也受夠了被洪水囚禁的生活。
“各位長老,咱們受這苦日子多久了?”大長老的詢問在空洞洞的山洞里響起。
大長老是一個滿臉胡須的老頭,坐在最中間的石座上,旁邊是他用石頭制成的拐杖。眾長老們緘默不言,一個個低著頭不敢出聲。在一片死寂中,一位長老站了出來。
“大長老,這洪水自我出生時就已經(jīng)存在了,其年限已不可考究。”這位出聲的長老頓了頓,又說:“洪水一定是個詛咒,令得我族生不如死。”
洞里又是一片許久的寂靜,眾長老們齊齊看著大長老,等著他發(fā)表言論。
“的確如此,二長老說的沒錯!這么多年來,我族一直處于水深之中,卻不見火熱,你們知道這是為什么嗎?”大長老將視線掃了眾長老一眼,因為患有寒病的緣故,他每講一些話,都要停下來咳嗽一會兒。
眾長老聽著沉重的咳嗽聲,不禁地感覺自己的喉嚨也開始發(fā)癢。
“禹當年治水時,導只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他將島上失衡的陰陽再度調(diào)和,使水火之勢相當,大洪因此散退。”大長老又咳了兩聲,揮揮手讓旁邊的一位年輕長老將自己的止咳丸取來。
“但隨后的一場大戰(zhàn)中,陰陽平衡奇怪地被打破了,水勢迅速上漲,力壓火勢以至其滅絕。大洪卷土重來,將島上生靈淹沒?!贝箝L老繼續(xù)說道,“當年的事故實在蹊蹺,禹的陣法堅不可摧,但它無緣無故地停止了運轉(zhuǎn)。我很懷疑是有人動了手腳……”
眾長老聽畢,傳來一片唏噓。
“大膽!是何人將火勢盜走,令我族深受大洪之苦!”那位年輕長老憤憤地罵道。
“此人實屬可惡,應當受千刀萬剮之刑!”又有聲音罵道。受了前面幾人的鼓舞,眾長老紛紛抱怨了起來,悲覺之音響徹洞穴,似將多年忍辱一貫噴泄而出。
那天,長老們協(xié)商眾議,決定在族中選拔出年輕力壯的成分,將他們訓練成刺客,去北境找回失蹤的火勢。但尋來找去,符合條件的竟只有一個女孩。眾長老們郁悶不已,但這也怪不了誰,長年生啖魚肉水藻的男人們個個消化不良,瘦得皮包骨頭,和猴似的。
“倒是這女孩還有些清奇,絕對是塊練武的好材料。”二長老摸了摸女孩的小腦袋,幫她把散亂的頭發(fā)用枯繩綁起來。
“確實,二長老您看這女孩長相清秀,長大后定是一大美女。若是令她做刺客,真是再合適不過了!”年輕長老笑著附和道。雖然幾個長老開著玩笑話,但不可否認,無論是力量還是敏捷,族中再也找不出第二個了。
女孩茫然地看著眾長老得救般的神情,她并不明白自己被選中當刺客意味著什么。源自于孩童的第六感告訴她,命運將從此改變。
大長老牽著小女孩的手,緩步登上祭拜用的神壇。眾長老則匍匐在地,低聲念動咒語。
女孩站在神壇中央,宣誓著大長老事先交代好的誓詞。
“我以漩族之女身份宣布,即日起為漩族刺女,接受族中秘法訓練,日后定當尋回火勢,緝拿盜火之賊!”清亮的童音自神壇中心擴散開來,眾長老低吟著古老的誓詞,洞內(nèi)一片肅然,仿佛又回到了大禹統(tǒng)治時期的黃金年代。
在某個清晨,女孩早早地站在甲板上,身上背著一個布條縫紉而成的挎包,里面裝有她的衣物及一些趕路用的干糧。漩族親衛(wèi)將女孩護送上山,接受族中密訓。此時的太陽剛從海面升起,黃色的光暈在海面上攪動。女孩只回頭望了一眼,便轉(zhuǎn)過頭去,她的眼神變得銳利起來。有朝一日,她會重振漩族大業(yè),族人再也不用茍活在深淵里,父母也能過上好日子。
太陽和月亮此起彼伏,過了五年之久,女孩終于長大成人,成了一名真正的刺客。五年日復一日的磨礪令她本就冷艷的外表變得更加冰冷,像是萬年雪山的堅冰,殺氣不絕地從她氣息中噴涌而出。一把淡紫色利刃掛在女刺客腰間,那是大長老所傳,她會用這把利刃砍下盜火賊的頭顱。即便不及頭顱,只要砍下一只耳朵,沾在刀鋒上的劇毒也能頃刻間要了敵人的性命。
“北境,我來了?!迸炭桶亮⑸綆p,在海的那一邊,是她故事的起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