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
細碎的雪花像是花瓣一樣,紛紛揚揚,落入塵
世。
冬天很快就降臨了,而華口村永遠是天跡市第一個下雪的地方。剛過一月份,雪就開始落下。
每一片雪花都仿佛帶著自然的思念,從遙遠的云層而下,劃過世間的滄桑,劃破塵埃與陰霾,化作最純潔的光亮,覆蓋住在一年里受盡了風沙的大地。
雪花是天空的眼淚,晶瑩到讓人心碎。
賀萹珹喜歡下雪,但是今年的雪卻讓他產生了一種隱蔽的,與往年不一樣的情感。那仿佛是另一種喜歡,一種全新的喜歡。
圍巾的呵護下,他呼出一口淡淡的白氣,白色的水汽旋繞在空氣之中,擴散開去,變幻著身形,然后顏色暗淡下去,直到與透明融為了一體。
賀萹珹就這么呆呆地看著天空,無盡的白點像夢幻般落下,沒有規(guī)律地下落著,但卻十分和諧。他忍不住伸出一根手指,一片細碎的白色落在他的指尖,帶點透明,旋及灣化在了他的溫度之中。
還有一個月就過年了。
到了過年,爸爸媽媽就會回來,住十天左右。賀萹珹竟感到了一絲害怕。
父母的樣子在他的腦中十分模糊,雖然他不希望這樣,但他心底的想法卻在訴說著無言的恐懼。
他不禁打了個寒戰(zhàn)。
可是不應該這樣。至少不應該……
他想起了在學校之中,那篇經典的感恩父母的作文題目。雖然語文老師讓他不用寫了,可是看到周圍同學在聊著自己的父母,無論是好是壞,臉上都掛著笑臉。有那么一瞬間,他的心臟仿佛被置于火上炙烤,是那么的疼痛,萬箭穿心之感,心碎之感,那是第一次感覺到。
苦澀。
迷茫。
他感到自己就處于無盡的黑暗的最中心。
天旋地轉。
那天他發(fā)了高燒,被賀懷陵火急火燎地接回了家,到了第二天體溫才恢復正常。
班主任說明了賀萹珹可能的發(fā)燒原因后,賀懷
陵只是無奈地嘆了一口氣。
雪還在落下。賀萹珹兀自搖了搖頭,把想法甩了開去,用手理了理圍巾。他轉身回到家中,拿來了那臺銀色相機。開鏡,拍照,把二零一一年的第一場雪收錄進了相機之中。
賀萹珹滿意地放下相機,能夠記錄下這么完美的瞬間的感覺實再是太美妙了,他心中剛才的那股陰云似乎都消散了不少。
不管發(fā)生了什么,他還擁有這個世界,至少是現(xiàn)在。
“萹珹啊,還站在那里,不冷嗎?”張萱珍的聲音打破了寂靜。
賀萹珹回過身,張萱珍正站在家門口,看著站在雪中的他。
他朝張萱珍搖了搖頭,以示還行,但還是順著原來的腳印踩著雪回到了家中。
每到冬天,張萱珍就會生起一個火盆,也就是把一堆炭和灰裝進一個鐵盆子里,這樣那個火盆就可以長久地發(fā)熱??蛷d中沒有裝空調,于是基本上靠此物來取暖.
又是有些無聊的星期六上午,賀萹珹有些心煩意亂,不是很想寫作業(yè)了。好久沒有看過的少兒頻道,頻道里正播著經典的喜羊羊與灰太狼??墒遣趴戳藘扇昼?,他突然覺得電視是那么地無聊,于是所性關掉了。
他默默搬了條凳子,坐到了張萱珍旁邊,幫她一起剝豆子。
“真沒想到你竟會來幫我的忙?!睆堓嬲湫Φ馈?p> 賀萹珹沒有說話,把手上剩下的豆殼扔入了一旁的簸箕之中。
“再過幾個星期你爸你媽就回來啦?!睆堓嬲淇粗棺诱f的。
“我知道?!辟R萹珹輕輕答道。
“你爸你媽在外面工作也辛苦,你可別怨他們啊?!?p> “嗯?!?p> 說的過分些,我跟他們又不熟,為什么要怨他們呢?賀萹珹心想。
“你爸呢在外面也有了自己的小企業(yè),他已經很努力了。”
“嗯。”
“等你上了初中,就去跟爸爸媽媽一起生活,好嗎?”
“不要!”賀萹珹猛地抬頭,眼神里充滿著莫名的驚懼,“我不要跟他們走!”
“為什么?”
賀萹珹用一只手抓住了張萱珍的毛衣袖子,嘴唇有些顫抖,眼里似乎還有淚花,就像是被張萱珍的提議嚇到了一般,但里看著張萱珍的眼睛卻無比認真。
“我只要你和賀懷陵,我只想和爺爺奶奶過,我不想去和爸爸好媽住。”賀萹珹的語言里甚至帶上了一絲哀求。
張萱珍默然無語,母孫二人對視著,賀萹珹緊托著雙唇。
“萹珹,你終究要面對這些。”張萱珍的聲音很輕,她甚至不知道一個二年級的孩子能否理解她的話。
賀萹珹可以理解,而且早就想到了這一點。人有生老病死,父母遲早會代替賀懷陵和張瑩珍的位置。
雖然這讓他感到恐懼。
在這種心情之中,時間會過得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