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剛毅

　　朱家村村口。

　　“轟——”廟鬼抬起爪子對著地面迅猛一擊。

　　雖沒打中前方的人影。

　　但是炸裂的勁風(fēng)卻使得距離最近的直使如同離水的河蝦一般，弓著身子被沖擊轟至周側(cè)的樹干。

　　劇烈的撞擊使得他們內(nèi)臟出血、軀干大傷，此刻只能捂著肚子靠樹坐下，再無氣力起身搏斗。

　　看幾個袍澤重傷的模樣，最先詢問是否還有多余紅丸的呂直使握刀折返，沖向廟鬼。

　　他要給其他直使救援樹下的傷員爭取時間。

　　可還沒走兩步，耳朵一動，聽到樹林村道傳來大喊。

　　“兄弟先別上，紅丸——我還有些紅丸！！”

　　姜夜用力夾擊馬腹，看著空地上滿身是血的直使們，焦急趕來。

　　…

　　…

　　時間回至正午，姜夜、鹿呦呦相遇之前。

　　他和王琦回到巡城司，向蘇雨請求讓王琦修養(yǎng)些時日，經(jīng)得同意后。

　　二人在巡城司門口告別。

　　“霆之，紅丸后勁雖大，但頂多養(yǎng)個一旬也就恢復(fù)了，不必?fù)?dān)心?！?p>　　“好，那我先回屋中取些物件，之后去淺公山繼續(xù)誅鬼?！?p>　　說著姜夜作揖，轉(zhuǎn)身離去。

　　卻被王琦叫?。骸蚌鹊?。”

　　王琦上前將一個藥瓶塞入姜夜手中：

　　“我看你八牛之力，倒也勉強(qiáng)能支撐紅丸的后勁，若是遇到了生死危機(jī)，吞下一顆，可以保命?！?p>　　…

　　…

　　待馬兒靠近戰(zhàn)場，姜夜翻身下馬，對鹿呦呦囑咐了句：“青黛姑娘，自己注意安全?！?p>　　而后身子前傾向廟鬼沖去。

　　疾奔三息，已至廟鬼背側(cè)。

　　于是左手大拇指一推，刀鐔離鞘，右手配合著下探。

　　“鏘啷——”拔刀，利刃在空劃出月牙般優(yōu)美的弧線。

　　屈膝、踏地，重心集中、力道下沉。

　　身如彈簧壓至極限，若不繃斷那就是數(shù)倍的反彈。

　　“嘭！”塵沙飛揚(yáng)。

　　姜夜躍到空中，再借著拔刀下壓的勢頭，朝廟鬼斬去。

　　“呲！”森寒的長刀斜側(cè)著砍中，節(jié)節(jié)深入，逐漸埋入廟鬼的頭頂。

　　在眾人屏息凝神的注視中。

　　一息……二息。

　　“血——食?。。　倍虝旱拇袅⒑?，廟鬼突地昂起脖子，對天大吼。

　　姜夜見此一驚：“爆頭都不行？”

　　正欲握著刀繼續(xù)下壓，卻聽一道尖銳的聲音隨廟鬼的大吼灌入耳中。

　　“嗡——”

　　洪亮的音波似能扭曲空間，他感覺自己眼前的畫面在蠕動、翻轉(zhuǎn)。

　　世界在眼底崩碎，而后似仿作煉獄的模樣重組。

　　霎時間。

　　天空有如惡鬼頭顱的山在對自己狂笑，地面有若美人紅骨的云在對自己起舞……

　　同時，有縹緲的聲音傳來：

　　“不輪迴者亦三途：圣賢神仙，不入輪迴；無間地獄，不得輪迴；無罪無福之人……無可輪迴?！?p>　　“鬼魅惑人心……”

　　感知自己所視、所聞都極為詭異，姜夜猛地甩頭強(qiáng)迫自己鎮(zhèn)靜下來，放棄拔刀。

　　雙腿向廟鬼后頸踏去，借力在空一個翻轉(zhuǎn)，穩(wěn)穩(wěn)落地。

　　而后急速后撤，遠(yuǎn)離音波。

　　“兄弟，你還有紅丸？”

　　呂直使一直捂著耳朵，見姜夜退至身側(cè)，急忙問道。

　　“有……”

　　話未說完。

　　一道沙啞的聲音似黑色的潮水般，從遠(yuǎn)方的天空涌來，將廟鬼的大吼聲壓蓋。

　　“聒噪！”

　　緊接著，血色漣漪隨聲音，涌至此地。

　　“嘭——”廟鬼在原地，炸裂。

　　…

　　…

　　“你是說，你在殺完村里的鬼物后，受陰煞反噬，被迫退回的本體？”

　　距離朱家村五里地的山腰，王婉凝坐在瀑布前的大石上問道。

　　其旁，一只碩大的蛇頭點(diǎn)了點(diǎn)腦袋，用妖的語言回了幾句。

　　“好吧……那你這些天注意控制情緒，陰煞難熬，我去城里幫你找下方士，看能不能討個藥方?！蓖跬衲嗣咨叩哪X袋安撫道。

　　“在這邊等著，千萬別走開?！痹俅味谝环跬衲鹕砹嘀约旱墓搭^履，赤足朝山下行去。

　　…

　　…

　　朱家村村口。

　　黑色的陰氣化作一道龍卷風(fēng)，于空中盤旋、肆虐。

　　但很快，當(dāng)值的金烏發(fā)現(xiàn)下方的異樣。

　　灼熱的羲光暴曬而來，“嗤——”黑色龍卷逐漸消弭于陽世。

　　三息過后。

　　村口已無一絲廟鬼存在于世的痕跡。

　　但空氣卻任然凝滯著。

　　方才因一道怒斥，而使得廟鬼爆炸的畫面，不斷的在每一個直使的腦海中回放。

　　驚異、可怖、一時間難以置信。

　　終于，緩過神來的呂直使不顧額間、鼻腔、雙耳留下的濃血，對聲音傳來的方向作揖：

　　“是哪位將軍或是真人路過？救命之恩，我等感激不盡?！?p>　　作揖等待良久，卻并未得到回復(fù)。

　　姜夜上前道：“直使兄弟，恩人不愿現(xiàn)身，不如先回城中治傷吧，之后再打探高人之事?！?p>　　“……好吧?！眳沃笔箯?qiáng)忍著劇痛，收刀入鞘。

　　姜夜欲要上前攙扶，卻被他拒絕。

　　“我身體無礙，去幫其他的弟兄?！闭f完，他兀自朝著城中走去。

　　“……”原地，姜夜注視了會兒他的背影，見其似乎確能獨(dú)自行走，于是轉(zhuǎn)頭走向其他直使。

　　將三個受傷的直使送到馬上，姜夜?fàn)恐R護(hù)持著三人，悠悠離開。

　　而其他還能行走的直使們或背或扛，帶著剩下的傷員，跟上他的步伐返回劍南。

　　…

　　…

　　王婉凝單手提著勾頭履悠悠下山，心中想著此行的重點(diǎn)。

　　‘陰煞得醫(yī)術(shù)精湛的方士才有化解之法，醫(yī)者應(yīng)該不夠，至少得已至望氣之境的方士。

　　……還得求姜直使幫下忙?！?p>　　正思慮著，旁側(cè)灌木開始搖晃，并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

　　王婉凝腳步一停，轉(zhuǎn)頭看去。

　　在注視中，灌木搖擺的動作越來越大，伴隨著逐漸靠近的腳步聲。

　　少頃，嫩葉紛飛間，“簌?！币粡埦碌男÷姑婢邚墓嗄局刑匠觥?p>　　兩道視線相對。

　　灌木前。

　　那面具后的清研小鹿眼看清王婉凝的面容后，先是一彎，接著睫毛一顫，快速眨了幾下。

　　“夢蘭姐姐！”

　　“呦呦？”

　　在王婉凝的驚訝聲中，鹿呦呦從灌木中躥出，提著裙擺跑向她。

　　才女見此扔下勾頭履，抱了個滿懷。

　　…

　　…

　　申時。

　　日羲還很猛烈。

　　劍南城外，守備兵在炎熱的環(huán)境中筆直站著，注視著來往的行人。

　　突地。

　　遠(yuǎn)方的道路倏然出現(xiàn)了一道渾身是傷，沿途不斷滴落血珠的人影。

　　步履蹣跚、踉踉蹌蹌的走來。

　　但其腳步不停、神色堅毅。

　　直至行到哨所，人影舒了口氣：“到家了。”

　　而后在守備兵快速攙來的臂間癱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