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飯，樹下一片狼藉。
落花陷在泥里，整片地濕漉漉的，倒顯得有些腌臜了。
秦觀將碗一推，看向柊：“今天輪到你洗碗了吧？”
柊裝傻：“是嗎？”
“所以今天才吃火鍋，七零八碎、油膩膩的，我才懶得洗呢。”
柊咆哮道：“特么的秦觀，你又坑我？！”
“洗干凈，就免你50塊的房租?！?p> 柊立刻換了表情，笑嘻嘻地搓搓手：“一言為定?！?p> 北島在一旁心動：“給我40，我來洗！”
“好家伙，卷起來了?！?p> 說著，柊解開了腦后的馬尾，散落的頭發(fā)散發(fā)著熱氣。
她身隨意動，頭發(fā)蔓延數(shù)米，末端變成了綠色的藤蔓，化作手的形狀，將碗、筷、碟、盤一一撿起，哼著歌往廚房里跑。
秦觀撿起酒壇，還剩一點(diǎn)底，他將壇子翻過來，一飲而盡。
北島回屋去了。
洛小秋坐在馬扎上。
看著秦觀不知道自己應(yīng)該做什么。
“走?！?p> 秦觀放下壇子，尋思等味道散了，干脆弄點(diǎn)咸菜吃吃。
“去哪？”
“帶你去附近轉(zhuǎn)悠轉(zhuǎn)悠?！?p> 兩人出了門，一前一后，倒不像是租客和包租公，反而像兩個正在吵架、冷戰(zhàn)的情侶。
洛小秋背著手，隱去了身形。
坐在門口、拿著蒲扇的老人們沖著秦觀打招呼：“小秦，自己出來溜達(dá)啊?！?p> 秦觀點(diǎn)頭笑：“是啊，剛吃完火鍋，撐得很?！?p> “我在家里都聞到了！香得很！”
“下次一起來吃啊。”
一邊寒暄，一邊走出巷子口。
洛小秋緊走兩步：“他們不知道這里住著妖怪嗎？”
秦觀道：“當(dāng)然不知?！?p> 洛小秋歪著腦袋：“我這些年都在躲避人類，從未想過有一天竟然會住在人群中。”
“妖怪也要生活啊......”
“哪怕我們其實(shí)并不需要吃飯、錢、??？”
秦觀回頭：“你可以顯形的，以后要在這里住，好歹讓大家知道這里有這么一個可愛的少女?！?p> 洛小秋“哦”了一聲，聽了秦觀的話。
只是微微有些緊張。
她幾乎是踩著秦觀的腳后跟走。
這樣躲著，稍微有些安心。
而且、
可愛？
從未有妖怪夸過她可愛。
畢竟大家長的都奇形怪狀的。
也不靠著外貌吃飯。
而且，妖怪可以隨意改變面容。
如果洛小秋愿意，她可以變成秦觀、變成柊、變成北島、變成任何一個人。
對她來說，長成什么樣子并不是很重要。
秦觀忽然停下。
“咚”的一聲，洛小秋撞上了他的后背。
“誒唷。”
少女捂著腦殼，急切地四處張望。
怎么？
有危險？
一抬頭，卻看到秦觀好笑地望著她：“干嘛躲在我后面啊，鬼鬼祟祟的?！?p> 洛小秋揉了揉腦袋。
才想明白這家伙是故意的。
“你要是害怕、”
秦觀伸出手。
“我?guī)е??！?p> 洛小秋猶豫片刻。
還是算了吧。
她見過大街上有男女手拉著手走路。
不僅走路，還親嘴嘞！
自己和秦觀又不是那種關(guān)系。
干嘛要牽手呢......
被拒絕，秦觀也不在意，調(diào)整腳步和洛小秋并排而行：“你下午那會不是挺活潑的，怎么現(xiàn)在悶悶的？”
洛小秋撓撓臉，不怎么自在道：“不太習(xí)慣這么大大咧咧地在街上走，感覺像是被剝光了衣服丟在人群中，沒有啥安全感?！?p> 秦觀想象著那個畫面。
不行！
你們都不準(zhǔn)看！
正說著，兩人迎面遇到了一對父子。
那小孩手里拎著一根樹枝。
正“噼里啪啦”地摔打著一旁的灌木。
灌木叢里傳來了細(xì)微的咒罵聲。
而后像是有什么黑乎乎的東西跑出去了。
洛小秋沒有看清。
她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那個小孩身上。
可不就是常括嘛。
他雖然沒有靈力，但小孩子總能看到一些大人看不到的東西。
比如樹上的洛小秋。
現(xiàn)在狹路相逢。
常括愣愣地看過來，咿呀咿呀地指著洛小秋。
這個阿姨、我好像在哪里見過？
洛小秋往秦觀身后躲了躲。
下意識揪住了他的衣服下擺。
秦觀打了聲招呼：“小常主任，吃了沒?！?p> 被叫做“小常主任”的，是常括的爸爸常玉達(dá)。
他是這片破舊社區(qū)的居委會副主任。
主要管轄范圍包括秦觀他們住的那片平房，附近的幾個小區(qū)。
不遠(yuǎn)處的菜市場和商場、商業(yè)街，也算在他們的轄區(qū)內(nèi)。
干活的人不多，工作量卻不小。
每天常玉達(dá)都要忙到很晚。
奶奶又管不住常括。
這小子就到處亂跑。
過了夏天，他就要上幼兒園了。
附近的居民都松了口氣。
可算送走這個混世魔王了。
今天的常玉達(dá)依舊滿面倦容，沖著秦觀擺了擺手，看向洛小秋露出的半張臉：“新來的租客？”
“是啊，先帶她熟悉熟悉環(huán)境，有空去你那報備一下?！?p> 常玉達(dá)點(diǎn)點(diǎn)頭：“不急，最近這幾天挺忙的......”
“怎么？”
秦觀瞥了一眼常括。
這小子叼著手指一直盯著洛小秋看。
自己下午還嚇唬他來著。
小家伙肯定滿腹懷疑。
自己看到的洛小秋，到底是不是人??！
常玉達(dá)嘆了口氣：“今天下午社區(qū)來了個小孩，和你家那倆差不多大吧。
今天下午帶了6份死亡證明，來給自己辦孤兒證。”
“.............”
洛小秋聽不懂。
默默地看著秦觀。
什么叫“孤兒證”？
“父母、外公外婆、爺爺奶奶，一年走一個?！?p> 常玉達(dá)揉著眉頭，語氣落寞：“你應(yīng)該見見那孩子，他的眼睛就像是一對黑洞，看著怪不舒服的?！?p> 秦觀頓了片刻：“有什么我能幫上忙的嗎？”
常玉達(dá)想了想：“辦理孤兒證要去市民政局，咱們社區(qū)可不行。
我這兩天帶他去辦證，等回來，打算給他安排個活?！?p> 秦觀道：“商業(yè)街那里新開了一家奶茶店，那老板我認(rèn)識，到時候讓他去那里做活吧?！?p> 常玉達(dá)撓了撓頭：“也行，他才15歲，學(xué)也不上了，總不能就這么丟著不管。到時候我找你吧?！?p> 兩人寒暄幾句，揮手作別。
常括一邊走，還一邊回頭望過來。
洛小秋沖著他做了個鬼臉。
把小孩嚇一跳，搗騰著兩個小短腿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