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早上9點(diǎn)一直忙到下午3點(diǎn)，登記，體檢，考核，心理咨詢一套下來，行云流水。
完全就是一條龍服務(wù)。
最后告知回去等消息，如果被錄取，會在這兩天內(nèi)給出答復(fù)。
時間是世間最公平的。
它不會因為貧窮和富有而改變，不會因為開心和憤怒而有所不同。
可它能在人的潛意識里體現(xiàn)的更加漫長。
就像同樣的時間里，廁所外的人和廁所內(nèi)的人感覺就不一樣。
而葛陽的感覺就好比廁所外的人，一樣的焦急，一樣的不安，一樣的漫長。
會不會被錄取，這是個大問題，相比較比老師常說的高考更加磨人。
等待了兩天，終于收到了消息，他幾乎不敢點(diǎn)開消息，最后呼吸了好幾口大氣閉上一只眼點(diǎn)開的。
上面寫道:“通過公司領(lǐng)導(dǎo)表決，葛陽先生所應(yīng)聘的本公司普工職位，已經(jīng)被本公司錄取，請在五日后新晨大廈一樓酒店大廳集合，過期不候，如有行程改變，請?zhí)崆爸獣竟?，?dāng)然，如果放棄這次旅程，押金兩萬概不退還?！?p> 錄取了，這就被錄取了，葛陽這時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應(yīng)該高興。
生存或者生活。
看來這次應(yīng)聘并沒有那么艱難。
他不知道的是，比他想象的更加容易，不說層層考核，稍微能過的去日子，又沒有冒險精神的，誰也不愿意去。
都說生亦何歡，死亦何苦，也就是說說。
畢竟四年的死亡幾率，證明了一切。
當(dāng)即他把這消息告訴了舅舅和舅媽。
跟預(yù)料中一樣的沒有看到二老的笑臉，看到的只是莫名的悲傷。
雖然知道這是一次為活著而奮斗的事實。
人生如果還剩五天，你會做什么？
又是一個讓人深思的問題。
生命太過短暫，葛陽好像沒有來的及遺憾。
前三天他時時刻刻的陪在舅媽身邊，無論去哪。
菜市場，居委會，跳舞的廣場。
舅媽也向別人介紹著自己這個外甥，奉人便說。
也有阿姨們調(diào)笑著給葛陽介紹女朋友，舅媽都十分開心的應(yīng)承答應(yīng)。
仿佛要讓這個世界記住還有這個人，記住葛陽曾經(jīng)生活的軌跡。
第四天一大早，葛陽買了一些香燭，紙錢。
冥界的，數(shù)額一張都有五億。
來到風(fēng)華山腳下，給自己的母親送去溫暖。
他沒有太過悲傷，因為，如果，這次回不來，應(yīng)該會見到他日夜思念的媽媽。
至于父親，失蹤了，有人說跟著別的女人跑了，有人說去國外過好日子了。
管他呢，葛陽也不怪他，就當(dāng)他死了。
下午，天陰沉沉的，還刮起了風(fēng)，最后下起了蒙蒙細(xì)雨。
細(xì)雨濕潤了水泥路，水泥路倒映出少年消瘦的身形。
葛陽走在回家的路上，沒有打傘。
穿梭入云的塔吊，轟鳴的機(jī)械聲，土灰色的建筑群，坑坑洼洼的水泥地，在天穹陰暗的襯托下，仿佛這個世界都是灰暗色。
他艱難的走到三樓，打開房間的門。
一股黑暗引入眼簾。
他拉開窗簾，在昏暗的房間里來回踱步，仿佛要記起那些曾經(jīng)最快樂的時光。
那時的母親會帶著怒意在廚房忙活，嘴里嘮叨著家長里短。
那時的父親會坐在沙發(fā)上，打著游戲，或者設(shè)計著天馬行空的計劃。
那時的他或許會在電視機(jī)前忍著疼痛看著動畫。
或許會看到媽媽露出幸福的笑容哄著他。
或許會被爸爸扔在半空，然后接住，吹噓著自己的事跡。
或許會……
葛陽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他很少哭，因為他知道他哭的再傷心，也沒人會哄他，這次他哭的撕心裂肺。
一切都回不去了。
他想告訴父母，這些年獨(dú)自一個人的痛苦。
他想告訴父母同學(xué)的欺辱，他想告訴父母這世間的不公。
他想告訴父母舅舅一家對他的關(guān)心。
他想告訴父母，他要遠(yuǎn)行……。
清晨的鬧鐘響了起來，葛陽穿戴好一切，整理好本已經(jīng)整理好的行李。
他看著墻上的照片，三個笑臉?biāo)坪跣Φ母_心了，該走了。
他走到四樓，本來想敲門的手停了下來。
何必呢，緣分就當(dāng)盡了吧，她過段時間說不定就把自己忘了。
天知道還能不能回來。
他走在主路上，攔住了一輛出租車。
出租車停在葛陽面前，司機(jī)搖下車窗，打個哈欠問道:“去哪？”
“新晨大廈。”葛陽平靜的說道。
車子開動，葛陽拿出手機(jī)看了一眼，才六點(diǎn)。
十點(diǎn)之前集合，還有時間。
他想再多看一眼這個城市。
漆黑的夜空下，立交橋交織著一道道銀色的彩虹，路邊商店的霓虹燈閃爍著七彩的光芒，遠(yuǎn)處大樓的全息霓虹排成一個個絢麗的圖案，然后炸裂成好看的煙花。
這就是他生活的城市，熟悉又陌生。
車剛剛開動沒多久，就停下了，有人攔車，聽聲音是個女孩。
葛陽沒太在意司機(jī)談價錢，眼睛在路邊草地上欣賞著快要凋謝的花朵。
仿佛他就是那朵花。
女孩把偌大的密碼箱放在后背箱，然后坐在葛陽旁邊。
葛陽回頭看了一眼，愣住了。
然后苦笑一聲:“你怎么來了?！?p> 這人就是宋小燕，連衣服都沒有變。
“先生，我們認(rèn)識嗎？你看著我做什么？你笑的好猥瑣哦?！彼涡⊙喑林樥Z氣冰冷的說道。
葛陽笑了笑轉(zhuǎn)頭看向窗外，他知道宋小燕估計正在生他的氣，畢竟這幾天沒聯(lián)系她。
“喂，你怎么又不看我了。”
“我怕你又說我，等你把氣消了再聊?！?p> “你又沒做虧心事，為什么怕，不會吧，你居然想……渣男。”宋小燕一臉恐懼的跟葛陽拉開距離。
前面開車的司機(jī)一臉懵逼，這都是什么情況啊。
“對不起，我只是擔(dān)心……”葛陽不知道說些什么。
車廂里又陷入沉靜。
這時，一陣?yán)滹L(fēng)從脖子里灌了進(jìn)來，后背都一陣顫栗。
司機(jī)回頭看了一眼，窗戶被打開了，笑著說道:“姑娘，你冷不？”
“冷啊，但我想再吹下這個世界的風(fēng)。”宋小燕冰冷的回道。
說的跟要自殺一樣，神經(jīng)病，有種自殺給我看看，司機(jī)不由的暗罵一聲，不過給的錢多，也就忍忍的事。
“葛陽，你知道我在精神病院最害怕什么嗎？我不怕那里的牛鬼蛇神，不怕管理員的刁難，我怕這個世界再也沒有人記的我?！?p> 聲音平淡而落寞。
宋小燕略帶哭腔，隨著風(fēng)雨，一滴滴落在葛陽的臉上，不知道是雨還是淚。
葛陽沒見宋小燕哭過，一次都沒有，在他心里這就是一個心大的姑娘，現(xiàn)在發(fā)現(xiàn)自己錯了。
“對不起，下次不會了，你的話我懂，我感覺自己也是被世界拋棄的人，別人都怕我，都說我是精神病，我都沒在乎過，以后我們兩個好好的?！备痍栆舱J(rèn)真的說道，聲音很沉重。
那種感覺他太懂了。
司機(jī)背后一陣冰冷，什么情況，感情是這趟是兩個精神病患者，那女孩的行李那么重，不會是尸體吧。
他可是在電視上看過一些案例，血汁呼啦的。
會不會突然跳車。
會不會突然搶方向盤。
會不會突然咬我……
窗戶關(guān)上了，宋小燕說道:“你保證，以后絕不再像這次一樣對我?！?p> “我保證，絕不會再拋棄你?！备痍栒J(rèn)真說道。
宋小燕抹了把臉頰，笑的很燦爛，然后伸出手去。
“你好，我叫宋小燕，沒有精神病?！?p> “我叫葛陽，也沒有精神病?！?p> 這就算他們從新和好了。
現(xiàn)在精神病人都是這么打招呼的嗎？啥時候都這么和諧了。
司機(jī)弱弱的說道:“我這趟車費(fèi)不要了，把你們放在路口，行嗎？”
“敢停車，弄死你，我們兩個都是有證件的，請你理解。”宋小艷溫柔的說道。
司機(jī)一陣哇茬。
“我們不會傷害你，把我們送到地方，錢不少你?！备痍栆舶参空f道。
宋小艷抓住葛陽的手，葛陽頓時感覺到了一股熱流在宋小艷的手掌流動著。
這是他想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