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回 禁足
趙錦云見吳氏并不責(zé)怪她,膽子又大了些:“是?!?p> 吳氏笑容慈愛:“你這孩子,明明省得你阿娘定然不會歡喜你嫁與石家三郎,為何還要懇求二伯母?你這是要將二伯母至于何地?”
她聲音柔和,說出來的話卻讓趙錦衣與趙錦云同時愕然了。
趙錦云的臉熱得滾燙。
她看了一眼趙錦衣,目光驚惶。
趙錦衣也不曾聽過阿娘說過這樣的話,腦子急速地轉(zhuǎn)著,想替趙錦云說些話。
吳氏目光忽地轉(zhuǎn)向趙錦衣,聲音仍舊柔和,說出來的話亦毫不留情:“還有你,若是不想與義表兄相看,大可以向阿娘明說。卻自作聰明,竟然在點心里下起巴豆來。你這是將趙家的臉面至于何地?舅舅與你義表兄心胸開闊,不與你計較,你竟是不知反省。我看你最近卻是有些張狂了,不妨在屋中抄寫《金剛經(jīng)》半個月罷。”
這是要禁趙錦衣的足。
阿娘一向疼愛她,她又一向乖巧,從來沒被禁過足的趙錦衣腦子一熱,沖口而出:“三姐姐與石家三郎相互仰慕,有何不可?阿娘與阿爹,當(dāng)初不也是這樣過來的嗎?”她一定要爭取,若是這回不爭取,她與寧詠的婚事,或許就會像三姐姐與石家三郎這般。
吳氏的目光沉了沉。她的女兒向來聰慧,怎地在這件事上糊里糊涂的。她三姐姐的婚事,能是她這個二房的堂妹妹能插手的嗎?
趙錦衣仍舊挺直身子,小臉上全是不服氣。
吳氏仿佛看到了當(dāng)初的自己。
她轉(zhuǎn)過臉去,聲音淡淡:“無衣,看好四姑娘,休要叫她這半個月再踏出這院子?!?p> 吳氏拂袖而去。
趙錦云怔愣了半響,忽地追了上去:“二伯母!”
趙錦衣愣愣地站在原地,看著趙錦云追著阿娘出了院子。
梅染與鴉青悄悄的進了門。
外面除了無衣,沒有旁的人。若是她們二人合力,將無衣擒住,讓姑娘走出去,也是未嘗不可的。但太太下的命令,她們不敢造次。再說走得了一回,下回呢?太太雖然性子好,但賞罰向來分明。之前伺候四姑娘的霽色,便是因為貪嘴,被外面的人用吃食誆問她關(guān)于四姑娘的事,即刻就被太太給發(fā)賣了。后頭忠厚老實本分的鴉青才被買回來。
梅染這還是頭一回瞧見四姑娘被二太太這般的嚴(yán)厲訓(xùn)斥。
瞧四姑娘一直站著,沒有言語,大概是很震驚吧!
正想著,忽地見趙錦衣朝她招了招手。
梅染一愣,趕緊湊了上去。
趙錦衣附在她耳邊細(xì)細(xì)道:“你待會取晚膳時,尋機會見長春一面,讓他到鄭家去打聽打聽,這鄭家大郎的表妹,究竟要作什么妖?!?p> 梅染瞪大了雙眼,合著姑娘被禁足,是一點都不在意啊。
她同樣也低聲道:“可無衣定然不會讓奴婢們出去的。”
趙錦衣道:“阿娘只道不讓我出門,沒說不讓你們出去啊。再說了,阿娘身邊向來只得無衣一人伺候,無衣守在我這里,阿娘可不就無人伺候了。”
四姑娘說得也是。
梅染點點頭,表示省得了。
這廂趙錦衣在絞盡腦汁地與自家阿娘斗智斗勇,那廂趙家門前,迎來了兩位身穿綠色官服的客人。
其中有一位,長得還挺眼熟。
胡管事眨著老花眼,看了半響,恍然大悟:這不是昨晚將自家二老爺抱回來的那名小工匠嗎?哎呀呀,這小工匠,原來不是小工匠,卻是官府里頭的人咧!這穿的官服的顏色,瞧著與自家二老爺?shù)墓匐A差不離啊。果然,兩位官爺在門口時就自我介紹了。他們分別是工部的宋郎中與朱員外郎。
還真是人不可貌相。昨晚那身著短褐、看著就一身氣力的年輕男子,如今換了剪裁得體的官服,忽地就氣宇軒昂起來。
胡管事一邊將客人們熱情的迎進來,一邊在心中后悔,昨晚沒有聽四姑娘的話,狠狠的賞一賞這位官爺。不過,若是賞了,這官爺要是嫌少可咋辦?這二老爺也真是,怎地不提點提點自己?不過,這位年輕官爺?shù)拿婵椎故敲嫔镁o呢,剛搬來康樂坊沒多久?
胡管事關(guān)切的目光一路緊緊地追隨著宋景行。
黏得宋景行有些受不了。
他回以胡管事落落大方的笑容,問道:“趙奉郎可好些了?”
胡管事趕緊道:“稟宋郎中,托宋郎中的福,我們二老爺已經(jīng)好很多了?!?p> 不過,宋郎中與朱員外郎忽地造訪趙家,是為何事呢?
胡管事看著二人兩手空空,一副公事公辦的架勢,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但胡管事不敢問,還是恭恭敬敬的將宋景行二人送到了二老爺?shù)淖√帯?p> 宋景行才踏過垂花門,低頭繞過長得分外茂盛的三角梅下時,忽地想起了趙奉郎的女兒或許在她阿爹的榻前侍疾。
他忽地就有些躊躇,要不要讓胡管事先通報一聲,里頭的女眷們回避了,他們才進去。畢竟有些女兒家的嬌態(tài),他們是不適宜瞧見的。
這念頭才起,忽地就瞧見長廊下,一人正半躺在榻上,旁邊一人站著正搖著扇子。
那半躺著的,可不就是趙承德。
他身旁除了一個搖扇子的小廝,半個人也沒。看著怪冷清的。
胡管事疾步走過去,對趙承德說了幾句,趙承德正要掙扎起身,宋景行旁邊的朱員外郎朱志平連忙走過去:“趙奉郎不必起身。我們此次前來,不過是有些事情想問趙奉郎。”
趙承德臉上雖不顯,心中卻是有些犯疑的。
話雖是如此說,但他趕忙命長樂將玫瑰椅搬出來,又讓胡管事趕緊上了茶點。
朱志平與宋景行倒也不拒絕,都落落大方的坐下了。
趙承德與朱志平年紀(jì)相仿,也是老熟人了。但在內(nèi)心里,他卻覺得與宋景行更為熟悉一些。畢竟昨晚是宋景行強有力的臂膀?qū)⒆约罕Щ刳w家的。從坊門到趙家的距離不長不短,他數(shù)次請求宋景行將放下,但宋景行都堅定地回答他:不行。就是那一刻,趙承德對宋景行分外的欣賞。
他不由自主地看了一眼宋景行,才看向朱志平:“不知二位同僚前來,是要問何事?趙某定然知無不言。”
朱志平留著時下魯國京都最流行的胡子,修剪得分外的飄逸。聞言不自覺的捋了捋胡子,才一臉嚴(yán)肅道:“敢問趙奉郎,昨晚你站在康樂坊的坊門下,可有覺察別的什么異樣的響動?”
趙承德一臉的茫然:“異樣的響動?”昨晚他一心惦念著長樂能不能將餛飩買回來,哪會注意到什么異樣的響動?難不成那坊門在崩塌前,還像腐朽的木頭一般,被風(fēng)一吹,就會發(fā)出吱嘎吱嘎的聲音?
但坊門可是用結(jié)結(jié)實實的磚頭砌成的呢……要不然他也不會毫無覺察的站在坊門下頭候著。
瞧著趙承德一臉茫然的模樣,朱志平撫著胡子忽地微微一笑:“今日奉命前來,瞧著趙奉郎并無大礙,康樂坊的坊門崩塌時也并無預(yù)兆,想來這坊門是順應(yīng)天意而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