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寧毅難得未做早課。去后殿尋著師傅師娘,坦白自己昨日后山尋著小虎,并未打殺只是藏了。岳不群不以為意,只是不許再帶回山門,叮囑三弟子放的遠(yuǎn)一些。
寧毅道:“虎子年幼,昨日手重又?jǐn)嗨煌?,輕易放歸也是難活,弟子想陪它一程?!?p> 寧毅話未說透,岳掌門已經(jīng)看出弟子心思,道:“也好,自來時起你便不曾下山,如今有了主意為師也不攔你?!敝粏枌幰阋ザ嗑谩?p> 寧毅道:“短則一年,最多兩年?!?p> 岳掌門撫須,微一沉吟道:“既如此,先不忙就走,為師再傳你幾式劍法。下山期間你要時時習(xí)練,不可荒廢武功?!睂幰銘?yīng)下,岳不群又道:“你去叫你大師兄來?!?p> 目送弟子離去,寧中則問丈夫:“師兄是想...”
岳不群知道妻子要問什么,點(diǎn)頭道:“不錯。有此子激勵,他們師兄弟比你我預(yù)計(jì)的要長進(jìn)許多。沖兒劍法已然入門,只是個性太過張揚(yáng),我原本想再壓一壓,磨磨他性子,如今趁此機(jī)會傳他師兄弟也罷?!?p> 寧中則笑到:“我猜師兄要傳他兄弟‘養(yǎng)吾劍法’?!?p> 見岳不群微笑不語,又道:“三弟子怕是有些勉強(qiáng)。”
岳不群道:“他劍法尚未入門,原本也不急傳劍。只是他此去經(jīng)年無人教導(dǎo),你也知他心思靈動,傳他兩式揣摩印證,未必不能獲益。”
“養(yǎng)吾劍法”乃是華山掌門君子劍岳不群行走江湖的招牌劍法,招式中正平和有君子之風(fēng)。所謂“養(yǎng)吾”,便是取“養(yǎng)吾浩然正氣”之意。
片刻,大弟子與三弟子同至,二人拜見師傅師娘。
岳不群先以君子“六德”、“十品”說與二人,二人不敢懈怠恭聽謹(jǐn)記,之后岳掌門便開始傳授劍法。
寧毅昨日殺虎,岳靈珊先是難受再是惱怒。早課時原本還指望大師哥替自己出氣,卻見大師哥被爹爹叫走,心中驚疑不定,哪里還有心思做功課,咬牙跟著二人去了。
岳靈珊被母親攔在后堂門外,言及父親傳功更是不忿。大師哥功力深厚得爹爹傳功自是理所當(dāng)然,他寧毅如何與大師哥比!這個小人一定是拍了爹爹馬屁!越想越氣,越氣越覺得對,越認(rèn)定又越氣。
岳靈珊鉆了牛角尖又無可奈何,只能尋了其余師兄弟大家一起罵馬屁精。
岳掌門傳了劍法,與二人印證幾遍心法訣竅,又讓大弟子教導(dǎo)寧毅江湖經(jīng)驗(yàn)。
大弟子恍然,這個三師弟終于開竅了。山間清苦,但凡有差事師兄弟都爭先恐后,唯獨(dú)這個三師弟跟個悶葫蘆一樣。當(dāng)下與寧毅說些江湖中行走的規(guī)矩,與其他門派的關(guān)系利害...
岳不群聽大弟子說的正經(jīng),混不似平時憊懶,搖搖頭就出門去了。令狐沖見師傅走了果然放開,當(dāng)真是知不言,言無不盡。各種門道手段不管正的邪的、軟的硬的、能用的不能用的都一一點(diǎn)透,最后不忘叮囑下山一定要帶好長劍。
寧毅心想自己此去多是山林間,用劍不好施展。就聽令狐沖自豪道:“我華山派弟子下山行走,江湖中九成九都要給幾分薄面。”原來這劍卻能表明身份,但凡名門大派的武器自有不同,旁人一看便知。
寧毅拜過師傅師娘,又來與眾兄弟告別??葱熋脷鈶嵞?,心想小姑娘挺記仇,又想到這一去要好久不見,也有幾分傷感。
有心哄一哄,叉手彎腰道:“師妹打我?guī)紫?。?p> 靈珊咬牙切齒道:“你道我不敢打怎地!”上去梆梆就是幾拳。
三弟子果然不躲,心中氣消了兩分。眾兄弟勸解一番,靈珊住了手只是不理寧毅。
寧毅道:“昨日其實(shí)是騙師妹,‘兩只’跑的遠(yuǎn)了我沒尋到?!?p> 靈珊遲疑道:“真的?”
“真的?!?p> 靈珊將信將疑,想起以前被三師兄欺負(fù)的日子,委屈道:“就你慣會騙人...”
“我這次下山便是去尋‘兩只’?!?p> 靈珊急道:“你這次還要?dú)⑺鼏幔?!?p> “不殺了,便帶回來陪師妹玩耍?!?p> 靈珊心里雀躍卻嘴硬道:“不騙人?”
看著小姑娘撲閃的大眼睛,三弟子柔聲道:“不騙人,不信你問大師兄?!?p> 靈珊何曾見過三師兄如此模樣,心里竟有些不安。仰臉看向大師哥,令狐沖向他點(diǎn)點(diǎn)頭。靈珊歡快的跳起,誰都騙他就大師哥不會!
再次別過眾人,寧毅轉(zhuǎn)身上路。
寧中則看著三弟子背影道:“這些弟子中,這三弟子與師兄最像?!?p> 岳不群問:“哪里像?”
“哪里都像,尤其是行止頗有君子之風(fēng)?!边@句卻是借弟子夸自己丈夫。
岳不群聽師妹夸獎心中高興,道:“只是我若像他,當(dāng)初師妹只怕看不上。”
寧中則看著丈夫俊朗的臉龐,心知他又拿弟子擠兌自己。有心梆他兩拳,弟子就在遠(yuǎn)處,被看到有失體統(tǒng)。暗中啐他兩口,到底心中甜蜜。
寧毅不知道自己又做了一次甜味劑。
還是當(dāng)初遇虎那處山坳,山間野草茂盛早沒了大虎痕跡。寧毅扒開一處草叢,就見幼虎被捆的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跟個球一樣滾在地上,嘴巴被綁住,看見來人只能嗚嗚幾聲。解開它后肢幫他接好腿,又尋夾棍固定才放開幼虎。
昨日寧毅尋著蹤跡在山中找到幼虎,見它拉著斷腿與自己幼時何其相似,不免勾起心中往事再難下手,只把它捆了放在這里。此處山高林疏猛獸難存,倒也安全。
幼虎解了束縛,試摸著往旁邊挪幾步,見寧毅不理邁步就跑。寧毅看它走遠(yuǎn)便把他捉回,如此幾次,幼虎吃了些苦頭就老實(shí)多了。
拿出干糧喂它,初時還有些倔強(qiáng),終于忍不住狼吞虎咽的吃了。此時天色已不早不便再走,便去尋柴生火。
幼虎吃了些干糧得了力氣又起了心思,見寧毅走遠(yuǎn)也起身跑了,寧毅早注意這邊動靜轉(zhuǎn)頭跟上。一人一虎,一前一后,你追我趕。幼虎拖著一條斷腿如何甩的脫寧毅,跑的慢了還要被寧毅抽劍嚇一嚇。
餓了一天一夜,吃那點(diǎn)干糧早沒了,一直被追到天黑,幼虎實(shí)在跑不動了,趴在地上直喘氣。
寧毅心想日子還長,不能讓這畜生再生出逃跑念頭,老想躲著自己可不行。心中一動,折了一根藤條對著幼虎劈頭蓋臉一通猛抽。
幼虎張牙舞爪還想反抗,寧毅可不慣它,你張牙我抽嘴,你舞爪我打腳。藤條斷了一根又換一根,直把那虎打的遍體鱗傷奄奄一息方才作罷。
最后幼虎被扯住尾巴拖回山坳,撿柴點(diǎn)燃篝火,一人一虎在這山坳中過了一夜。
昨夜不曾休息,今晚睡的格外香甜。一覺醒來天已微亮,寧毅看著一地狼藉怒氣又起,抓起木棍又是一頓抽。這次幼虎不敢反抗,只趴在地上嗚嗚求饒。
原來幼虎半夜饑餓難耐,把寧毅包袱撕爛,干糧吃了,終究沒敢再跑,卻難改本性把其他衣物之類散的七零八落。
寧毅收拾一番準(zhǔn)備上路,走出不遠(yuǎn)回頭看那幼虎趴在原地不敢動彈,大吼一聲:“跟上?!?p> 幼虎嚇的一哆嗦,想是聽懂了那殺星所言,顫顫巍巍的跟上。一人一虎轉(zhuǎn)出山坳,順著它娘來時的路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