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集市里買來了風塞丈這個瘋老頭后,眾人順著居延澤漫步半個時辰,卻意外發(fā)現(xiàn)了不少碧眼高鼻梁的人。
這些人披著紅斗篷,將頭牢牢裹在斗篷里,顯得神神秘秘。
包元乾看這些人不像是東亞人,倒像是中亞那邊的波斯人。
薩仁雅卻告訴包元乾,“這些便是祆教徒?!?p> 包元乾有些吃驚,沒想到事關(guān)那羊皮圖與鐵條子的祆教,卻出現(xiàn)在了這黑水城,這讓他極為不解。
薩仁雅也疑惑琢磨道:“這些祆教徒自元順帝出逃上都后便按約陸續(xù)西去,有些滯留在吐魯番,而有的則回到了帖木兒帝國,這塞北已經(jīng)許多年沒有他們的蹤跡了?!?p> “如今卻....好生奇怪。”
包元乾遠遠地看著這些祆教徒,問了問那瘋老頭他們使得什么文字。
瘋老頭見多識廣,道:“這些波斯地區(qū)的祆教徒,使得的察合臺語,也使波斯語,這波斯語小老兒不懂,可察合臺語卻略知一二?!?p> 這帖木兒帝國本就是西察合臺汗國貴族,帖木兒西遷所建,而察合臺語便是突厥語系,與蒙古語系并非同源。
包元乾見這瘋老頭還懂得察合臺語,便使喚他去旁敲側(cè)擊一番,那瘋老頭拍了拍干癟的胸膛笑道:“包在身上!”
包元乾見他遠去,帶著隊伍便回到了自己的營帳,眾人各自入帳安歇。
“哥,你甘心么?”包布同忽然在一旁問道。
包元乾坐在帳中,冷不丁被弟弟一問,納悶道:“甘心什么?”
包布同憨憨一笑,“你知道我說的是誰,把薩姐姐送還給那鳥脫歡,你...甘心么?”
包元乾倒是被他說笑了,包布同卻不依不饒道:“哥,別裝了,咱們兄弟倆這么多年,我還不了解你么?你偷偷告訴薩姐姐那些事兒,其實也不完全是良心發(fā)現(xiàn)吧?”
他嘿嘿一笑,“加之這次北上,其實做弟弟的明白,你心里其實對薩姐姐是有幾分感覺得,是也不是?”
包元乾看著他人小鬼大,敲了敲他的的榆木腦袋,“一天到晚別瞎猜,小心闖禍!”
他話雖這般說,可心里卻久久縈繞著包布同的話,自己...當真對薩仁雅沒有私心嗎?
相處這些時日,為自己提拔總旗,崔鶯鶯面前出頭,豪擲千金買下絕地....這一幕幕繼虛幻又真實,跟薩仁雅相處的這段時日,他體會到了全然不同的女子風范。
豪爽,率真,不拘一格,火辣熱情。
他是個熱血方剛的男子,若說真就這般愛上了,倒也顯得倉促。
可若說毫無感覺,一點不在意,卻也是自欺欺人。
正如包布同所言,自己這次北上,就沒有私心嗎?
捫心自問,是有的。
一來是為了自己神秘的身世,二來竟然也是幾分對薩仁雅的不舍,想幫她擺脫絕境。
如今被包布同一點,倒有些氣結(jié),可他卻不能直言,只道:“布同,此次北上,我有很多疑惑要去解開,我說如果...如果有一天,哥哥想去爭一爭,你愿做哥哥手下一先鋒么?”
包布同一拍胸膛道:“哥你放心去爭就是,誰敢來跟你搶薩姐姐,弟弟我一棒一個全給撩翻!”
包元乾白了他一眼,拍了拍他肩膀道:“傻弟弟,哥哥我說的不是女人,而是....天下!”
“???天...天下?!卑纪@然沒想到自己哥哥有這想法。
“哼,這天下豈是這般容易爭奪的?”帳外一人聽力絕佳,矮身入帳打斷了兄弟二人的對話。
入帳之人,正是包時烈。
方才包大叔神秘失蹤,如今又陡然出現(xiàn)。
兄弟二人起身行了一禮,包時烈話不多說直直坐下道:“你方才在集市買的那風塞丈來歷有問題,我去市集多買了兩人,以備不測。”
“有問題?”包元乾不解,“包大叔,我只感覺這個人我十分熟悉,是真的似曾相識的感覺,讓我不得不接受?!?p> “再說...有包大叔你在,我想那人也翻不出什么浪來?!?p> 在包元乾認知里,這包大叔的武功早就登峰造極,已入化境,任何人在他面前都如螻蟻一般,那瘋老頭雖然會些下三濫招式。
不過包大叔若想殺他,也就是一兩招的功夫,他便也才安了心。
包時烈卻搖搖頭道:“內(nèi)行看門道,你們外行才看熱鬧?!?p> “這風塞丈雖然使得是些小手段,可是他步伐沉穩(wěn),雙目炯炯有神,吐氣屏息間無不充盈著雄渾的力道?!卑鼤r烈琢磨道,“方才我見他去詢問那些祆教徒,小試了試他身手,卻探不出一二。”
“我想此人的武功,絕不會弱于那鬼力赤,不過他卻隱瞞了下來,所為何?”
包元乾聽罷有些吃驚,他武功平平,自然察覺不到這些細微的東西,見包大叔如此說來,卻不知這帶給自己極其熟悉之感的瘋老頭,究竟所圖為何?
就在這時,帳外嘿嘿溜達進來一人,正是那風塞丈。
瘋老頭咧嘴一笑,沒心沒肺地湊來對著包元乾便說了半晌他打聽來的情報。
包元乾這才明白,原來這些祆教徒是吐魯番那處的,聽聞北元劇變,這才紛紛向東而來。
尋找那韃靼和瓦剌的話事人,至于目的為何,卻沒說。
不過話說到此處,后世人包元乾也能猜到了,祆教如今在帖木兒帝國被嚴重打擊,祆教勢力自然也就被迫東移。
他們這般前來,看來也是想通過北元內(nèi)亂分裂,從中謀取政治資本啊。
在包時烈謹慎灼灼的目光下,包元乾揮退了瘋老頭。
剛欲起身散散心,卻見帳外那必徹徹走來,一番言語才知道原來是薩仁雅叫自己去她帳中。
包元乾只身入帳,見帳中只有薩仁雅與小藍二人。
薩仁雅起身,明眸盯著包元乾,也不繞彎子直言道:“包元乾,我..想問你一個問題?!?p> 包元乾見她第一次叫自己名字,也道:“直言無妨?!?p> “你...為何北上?”薩仁雅直截了當,“我不想聽你冠冕之詞,我要聽的...是你的心里話?!?p> 她開門見山,如同打了包元乾一悶棍。
包元乾旋即反應(yīng)過來,對于薩仁雅,他也沒什么好隱瞞的,一旁的小藍也是自己人。
他踱了兩步,回身看著薩仁雅道:“七分為自己,三分也為你。”
他話說的極為了當,毫不拖泥帶水。薩仁雅眼眸微顫,面色卻波瀾不驚,一旁的小藍倒是捂住嘴,驚訝地看著二人。
“呵呵..我記得我不止一次詢問過你,我胸口的傷疤由來,只是你不愿意說,這次北上便是想解開這背后的秘密?!卑撌挚粗_仁雅,“而你...發(fā)自內(nèi)心來說,你確然是我見過最奇特的女子,只是你乃一國公主,而我人微言輕,想解脫你...目前我辦不到,我只能借此一絲機遇去翻身,先掌握自己的生死,方才能主宰別人的命運。”
薩仁雅目光下視,淡淡道:“我..能相信你么?”
包元乾笑道:“這句話你該問你自己而不是我,我只能說未來的路如何,我究竟是橫尸異鄉(xiāng)還是功成名就,這對我來說都是未知數(shù),我只能去求索,而不是縮在肅州衛(wèi)待死?!?p> 包元乾說罷看了看一旁的小藍,嘆氣道:“就如同老姜,也如同肅州衛(wèi)死難的兩千多人,我不想與他們一般,做了別人的手中刀,死的不明不白,所以這次北上我一定要解開所有的疑惑!”
“若是...若是你真能等到那日,我...一定會來尋你?!?p> 薩仁雅點點頭,凝眸一閃,如同靜湖掀起漣漪。
“我知道了。”她沒有多說,只是背著身子,“你的秘密,適時的機會,我會告訴你?!?p> 包元乾拱手一禮,“多謝。”說罷便轉(zhuǎn)身出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