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錢重要還是命重要（中）
陳東野想了一下道：“我有辦法幫你把檔口的經營權拿回來，前提條件是你要活著。”
黃某一聽，死灰般的眼神里似乎一下子有了神采，急忙道：“陳律師，真有辦法幫你把檔口的經營權拿回來？你不要騙我，給我個假希望，這檔口的經營權對我家來說太重要了，那幾乎是我們家唯一的收入來源，如果能拿回來，就算我被關一輩子，我老婆在外面也可以獨自經營好檔口，有穩(wěn)定的收入，可以照顧好整個家庭。”
陳東野一臉嚴肅地道：“根據我國《民法》和《最高人民法院關于依法妥善審理民間借貸糾紛案件促進經濟發(fā)展維護社會穩(wěn)定的通知》已經明確規(guī)定，違反法律和這個公共利益的這個法律行為是無效的。賭博是國家法律嚴令禁止的行為，賭債不受法律保護，賭債非但是非法債務，更是無效債務，因此賭債“債權人”不具有請求權和訴權。”
“只要你還活著，廣州國際輕紡城那邊檔口的租期還沒有到期，馮某拿著你們的檔口租賃轉讓協(xié)議，要求你或你配偶一起到管理處去辦理承租人更名，你或你配偶可以按照我剛才說理由拒絕對方。因為賭債不受法律保護，賭債非但是非法債務，更是無效債務，因此賭債“債權人”不具有請求權和訴權。對方對于你們夫婦的不配合，其實是無可奈何的。他們不能追究你的違約責任，更不可能去法院起訴請求強制執(zhí)行?！?p> 黃某聽了整個人好像活了過來感慨道：“看來多讀書還是很有用。唉！”
黃某雙手合掌，抹了一下臉，振奮一下精神后道：“陳律師，多謝你，你想知道些什么，我知道的我全都告訴你。另外你有沒有帶煙，麻煩給我一只，讓我提一提神。我煙癮重，已經幾天沒聞到煙味了?！?p> 陳東野從隨身的背包中拿出一包中華煙，打開抽出一只，連同一個一次性打火機，從隔擋玻璃下的一個可移動的缺口里遞了過去。
陳東野本人雖然不抽煙，但是自從出來社會工作后，聽從學長們的經驗提醒，背包里總會備上一兩包煙，以備不時之用。
這是已經畢業(yè)工作的學長們回校分享社會工作經驗時強調的：出來社會，遞煙，是與陌生人打交道，套近乎，搞好關系的很有效的手段之一。
陳東野沒有長輩給他指點人生，很多該懂的社會潛規(guī)則都不懂，幸而有百事通李德時常的點醒。
至于葉姍，或許因為從小家庭教育問題，她的為人處世到現在都還是直來直去的，有一說一，與人溝通只講究效率，完全不在乎是不是話說得太直接，得罪人或傷到別人的自尊心。
陳東野把煙遞過去后，好奇地問：“記錄上顯示，你家人有給你存錢存衣服，看守所里面有小賣鋪有賣煙的，甚至還賣散裝的，你不是沒有錢，煙癮上來了，怎么不去買一支？怎么把自己忍得那么難受。”
黃某點著煙，深深吸了一口然后緊緊閉嘴，瞇著眼很是享受的樣子，許久后才從鼻孔了徐徐冒出白煙。
黃某道：“我本來想著，都是快死的人，何必再浪費錢，再說小賣部的煙賣得比外面的貴許多，而我也沒臉在犯事都被關里面了，還想著享受。能給家人多省點就多省點吧，畢竟想著以后花錢的地方多。小陳啊，我看你年紀輕，應該還沒有成家，等你以后結婚了，有了家庭后，才知道每天開門七件事，柴米油鹽醬醋茶，樣樣都要花錢。”
陳東野見黃某這么說，似乎不像個病態(tài)賭徒，一般賭徒都不會太在意生活中的一些細節(jié)。黃某能有這樣的認識，證明他還不算是個無藥可救的人。
黃某一手吸著煙，一手撫著額頭，眼睛向左看。久久沒有說話。
這在陳東野看來，手撫著額頭是羞愧的經典微表情，眼睛向左看，通常是在回憶事情。（當人感到羞愧的時候，很可能出現的動作是把手放在眉骨或者是額骨附近，用來建立一個視覺阻礙。這個動作旁人看起來像是撫著額頭。）
陳東野道：“你想起什么就說什么，不用有壓力，也不用顧慮太多，身為你的辯護律師，職務要求，不管你說了什么，只要不是危害國家和公共安全以及他人人身安全的，我都有義務為你保密?！?p> 黃某把整根香煙抽完后緩緩道：“我一年前還沒有賭癮，是馮某那幫人教會我打牌的。我年輕的時候是在染廠里工作，那伙十分累人，每天沒白天沒黑夜的干，只要老板工錢給得爽快，我們一個月一天不休，每天工作十幾二十個小時，沒說二話。每天干完活，回到宿舍，倒下就睡著了，也不會覺得無聊，也沒那么多焦慮，更加沒有那么多時間可以去打牌賭博消遣。那段日子雖然累但很充實。”
“后來也是在染廠，認識了我現在的老婆后，我們兩人結婚有孩子后，我老婆她覺得我們兩不能再這樣干下去了，這樣年輕的時候把身子骨都熬壞了，老了肯定體弱多病，到時會拖累小孩。于是我們拿出多年打工的積蓄，在中大布匹市場租了個小檔口接棉布染色加工訂單，利用原來在染廠工作的人脈關系，我們能以最低的價格和市場最快的時間交貨，我們的口碑在同行和客戶間傳開，就這樣我們的生意也就慢慢做起來，越做越大，到前年有錢貸款買了附近小區(qū)的商品房，也有錢把檔口位置換到國際輕紡城樓上更好的位置......”
陳東野發(fā)現自己的問話方式可能出現了問題，黃某話匣子一打開，不停地講起他的創(chuàng)業(yè)經歷和與案件無關的事情。
看守所律師會談時間寶貴，不能浪費在這些無關緊要的事情上。陳東野果斷地打斷了黃某對過早之前與案件無關的事情的陳述。
陳東野事前想了幾個關鍵問題，首先問第一個問題，陳東野道：“黃先生，我打斷一下，我先直接問你一個最關鍵的問題，你要如實和我說，在你開車撞向馮某的時候，有沒有看到或意識他的旁邊有其他人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