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走投無路
“賊禿驢！”
墨玉聽著這歌聲，果然生出了肝腸寸斷的感受。
太痛苦了……
眾人一齊伏在樹后，正眼看了過去。見四五個和尚，守在這土嶺對面，個個手持長棒。
雖是人人身姿挺立，但大都低頭扶耳，面露不忍之狀。
只是這當頭一個胖子，堵在嶺道之上，昂手叉腰，吟唱不斷。
雖腔調(diào)如驢馬嘶叫，但中氣卻是綿綿不絕。
李罕之和李瑭等人，見這般模樣，都是愣住了。
待墨玉與他們講了來時路上的情形。心里也都明白，這是皇藏寺給薛常音派過來的幫手。
幾人合計了一下，若不過去，早晚被人困死。雖然這路口險要，但是趁那邊的和尚此時松懈，也應該大有機會。
于是十幾人慢慢的散開，各自拉弓上箭，只待號令，便要弓箭齊射先行開道。
李罕之與李瑭則是準備隨后沖殺，等待眾人全部就位。
忽然之間，只聽土嶺下，馬蹄聲起。隨后一聲高呼：
“幾位法師辛苦了！”
聞聲望去，一位粉袍公子，策馬而至。不是那徐常音，又待是誰？
只見他來到嶺涯之下，叉手對著望石又道：
“法師禪音妙唱，當真指點迷途中人啊！”
……
墨玉暗中叫苦：
一群賊禿，終于把這姓薛的給招來了！
定是那個叫高幸的禿驢，暗中使的手段。
此人這心肝，可是壞水腌的？
其他眾人都已是箭在弦上，卻不敢冒然行事，各各屏在當場。
只聽對面望石，笑嘻嘻的說道：
“不敢當，不敢當！可下是看到了薛公子，小僧幾個也可回去交差了?！?p> “哦，幾位法師如何而來？”
薛常音一邊與望石交談，一邊不忘指派身后幾個隨從往上面爬。四下看去，果然是個一夫當關(guān)萬夫莫開的好地方。
“是高幸寺主，讓我等一路唱過來的。
小僧唱過了一處高崗，一處水亭，一處綿綿曠野，方知我大唐江山錦繡?。 ?p> ……
“法師長話短說！”
“嘿嘿，寺主交代我等，在幾個地方各唱一個時辰。
若是碰到女施主就一道請回去，若是碰到薛居士便了結(jié)差事?！?p> 薛常音又急問：
“請問，此處唱了多久？”
“嗯～俺估摸著，少說也有半個時辰吧！”
“有勞了！有勞了！”
薛常音暗中一喜，他剛才騎馬跑的路程，差不多也就小半個時辰。
推算這些和尚到此之時，如翁里那邊應該還在廝殺。
想必玉兒一定沒有過去。
心中些許托了底。隨聲問道：
“不知法師，這四句唱詞有何深意？”
“呵呵，這我也不知。寺主只教唱，說該懂的人自然會懂的?！?p> “原來如此。事后薛某定然當面酬謝?！?p> 望石答應了一聲，見薛常音的七八個侍衛(wèi)，都爬到了身邊，雙手合十。
“薛居士，那小僧幾個先行告辭！”
“幾位勞心勞力，薛某心中有數(shù)，此時不送了！”
上面換防完畢，薛常音也就安了心。
現(xiàn)在已算是把這山丘都圍住了，方圓只七八里，等到天亮一點。
一百號人，抓他十幾個人。連搜帶燒，不由他不出來。此時又發(fā)了狠，盯著那黑森森的樹叢處，注目凝視。
但怎知道，那樹叢深處，十幾支上弦的利箭，正齊刷刷的對著他！
里邊的人，本來眼見快要逃過去了。但只差了這么一會，卻成了冰火兩重天！
此時再看南邊，一串火把，北面一條河流，前面又是個沖不過去關(guān)口，個個憂心忡忡。
只聽李瑭低聲說道：
“叔父，反正已經(jīng)被圍，氣勢只有越拖越弱。早晚也要拼命，莫不如就趁現(xiàn)在！
看眼前那人，像個說話算數(shù)的。先把他射死，這一票人必然生亂。到時候咱哪里還不尋個破綻？定然能沖殺出去?！?p> “好！”
李罕之也小聲回道。
“諸位，瞄的準點，聽我號令。”
這十幾根箭鏃，都慢慢指向了薛常音。
只聽一聲
“且慢！”
竟然是墨玉先開了口。
墨玉的心思，此時猶如一團亂麻，千頭萬緒也難以理清。
這十幾個人，已經(jīng)算是尚讓最后的家底了。大都是從濮州，跟過來一起出生入死的人。
先前在樊樓也見過不少貴人，后來在匪窩里混，更是頗通人情。
知道這兵荒馬亂的年月，手里面沒點實力，那是寸步難行的。
這些人雖然，行事心狠手辣。但對二郎和自己，倒是實心實意的。
真心不愿見他們前去拼死。
再看那薛常音。說不清以前那些恩怨。但心中未必真是恨他。反正還有一絲絲的愧疚。
也不忍眼睜睜的看著他死在面前。
在尋思眼前的形勢，更不知該如何是好。
只一咬牙，把這兩個字擠出口來。
李罕之只道她婦人家，見不得廝殺。連忙道：
“二娘子，莫怕！李罕之拼了性命也要護你出去！”
旁邊幾人也是隨聲附和。
只聽墨玉道：“此時硬沖跑不遠的?！?p> “跑的一時，是一時??！”李瑭接過話來。
“總比在這等死，要強的多吧！”
墨玉搖了搖頭：
“再撐些時候，二郎必然不會棄了咱們。說不定援兵就在路上了?！?p> “哪還來的援兵？要來也早該來了。剛才廝殺時不來，現(xiàn)在又如何找得到咱們？”
墨玉一時也不能辯駁。只是嘆了口氣：
“諸位隨我家二郎多年，也應知他人品。絕不會棄兄弟們不顧。此時，雖然形勢窘困，但尚未到輕薄性命的時候。妾身，勸諸位再等上一等！”
“哎——”
李瑭深嘆了一口氣：
“若是再到天亮，不知多少人，一層層的圍上來，豈不是坐而待斃？”
墨玉也嘆了口氣，咬牙說道：
“若真到那時，妾身與他姓薛的還有點淵源，縱使受些委屈，也愿保諸位性命！”
聽她這話出口，四周都已默然無語。
片刻之后，便結(jié)隊往林子深處去了。
眾人尋了處，地勢頗高，枝葉茂盛的地方，歇了下來。方覺此時，也都是精疲力盡。
尤其墨玉，頗感心力交瘁。只是心心念念的祈愿，
二郎，救我！
二郎，救我！
二郎，你在哪里……
不知不覺間，抬眼朝那的天上望去。見東方白光，漸漸升起，四野之下，霧氣彌漫。
更叫人心慌的是，南邊一陣一陣的犬吠聲，已是越逼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