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符人閩

第二章 布埃納文圖拉

符人閩 洪一元 1881 2022-04-29 21:18:28

  一九七零年十二月,蔡子維來到碼頭,偷偷地登上了一艘遠(yuǎn)洋貨輪。他誤認(rèn)為那艘船的目的地是會是在太平洋彼岸的遙遠(yuǎn)的美利堅合眾國,但事實(shí)上卻是在南美洲大陸的哥倫比亞。

  在貨輪上,蔡子維裝扮成是在船上做工的苦力。在貨輪上待的二十多天,是蔡子維一輩子都無法忘記的最黑暗的時光。他在貨輪的最底艙燒煤,和黑人兄弟一起做工。和幾十號人共同睡在一個大艙子里。在船上的那些天,他無時無刻不想著美利堅合眾國,不僅是期待,更多的是一種擔(dān)心。想著自己到了那個國家該如何生存,大概率只能做那些洗碗工,粘紙盒工,水泥匠這些職業(yè)。有一次,爐艙的大黑錘子差一點(diǎn)就落到了蔡子維的頭上。蔡子維知道那一刻只要自己稍微沒能躲過一點(diǎn)兒,絕對得死在那兒。他不知道貨輪要航行多久,因?yàn)樗欢⒄Z,沒法和周圍的人交流。他害怕自己會在船上得傳染病,那船上可沒有醫(yī)生。如果他不幸染上,他也明白自己十有八九也是活不得的了。在貨輪上的二十多天,讓蔡子維人生中第一次這么地靠近死亡,也是第一次讓他這么得害怕死亡。他怕死,這是他直面死亡后所更加明白的。

  貨輪終于停了下來,到了碼頭。蔡子維按捺不住自己內(nèi)心中的竊喜,但他也明白還有最后一關(guān),一切還遠(yuǎn)遠(yuǎn)沒有結(jié)束。他還得從這艘碩大的貨輪上下來。而他用了最簡單的方式來解決這個問題,那就是跑。蔡子維瘋狂地跑,他跑出了爐艙,跑到了甲板上。有個人看見了他,以為蔡子維是來幫忙搬貨的,他對蔡子維大喊道,但蔡子維卻聽不懂他的語言。認(rèn)為那個人是在讓自己停下。蔡子維跑得更用力,跑得更快,他跑下了船,擁抱他的,是那片他認(rèn)為滿是自由的土地。

  蔡子維后來才知道,那艘貨輪所抵達(dá)的港口是哥倫比亞的最大港口布埃納文圖拉。但剛下貨輪的蔡子維并不知道,他認(rèn)為他所到達(dá)的地方就是美利堅合眾國,甚至覺得貨輪所抵達(dá)的地方可能就是紐約港,殊不知紐約是在大西洋沿岸,與他所到達(dá)的布埃納文圖拉還隔了好幾千里哩。

  布埃納文圖拉是哥倫比亞的一個島,通過橋和公路與哥倫比亞的大陸相連接。蔡子維沒有選擇在布埃納文圖拉待下去,他選擇長途跋涉,看看這個國家還有什么樣的地方。蔡子維越走越遠(yuǎn),他跨過了布埃納文圖拉與哥倫比亞大陸相連接的橋,到了新的地方。他跨過了考卡山谷省,跨過了烏伊拉省,最后到了距離弗羅倫西亞十幾公里的小鎮(zhèn)上停了下來。這一路上,蔡子維靠著偶爾去沿路城市做些重活賺來路費(fèi),大多時候,他會選擇去做日結(jié)的水泥匠。

  蔡子維開始與和他共同工作的人開始溝通,慢慢地,他會了一點(diǎn)兒西班牙語。通過和周圍的人交流,他知道了他現(xiàn)在所處的國家不是美國,而是哥倫比亞。他得到這個消息后沒有感到很痛苦,可能更多的是無奈。他不知道怎么樣才能回到他的故鄉(xiāng),更別說到他曾經(jīng)日日夜夜想著的美國。

  在弗洛倫西亞附近的那個村子上,蔡子維認(rèn)識了一個哥倫比亞的本地女人,又很快和她結(jié)婚。一年后,她產(chǎn)下了一個兒子。蔡子維給那個男孩取名為德懷特·里爾。

  蔡子維在哥倫比亞待了九年,這九年里。蔡子維覺得自己除了能把西班牙語說得特別流利之外,沒有學(xué)會其他的任何東西。他本以為自己的一生會這么糊糊涂涂地過去,結(jié)果有一天,一個華裔商人無心地告訴了蔡子維一件事情,說他聽說祖國大陸東南沿海的那一片正在搞搞設(shè),還弄出了一些口號,有一句話好像說是“時間就是金錢,效率就是生命?!?p>  從那以后,蔡子維不知為何會時不時想起自己的故鄉(xiāng),他知道自己的家鄉(xiāng)就在東南沿海。他不知道那里現(xiàn)在變成什么樣子了。他想到了賀知章的那首詩,“少小離家老大回,鄉(xiāng)音無改鬢毛衰。兒童相見不相識,笑問客從何處來?!彼靼准词顾F(xiàn)在回到家鄉(xiāng),家鄉(xiāng)的一切對他來說肯定是很陌生的。但他還是那么地想回去看看。

  一天夜晚,蔡子維突然拿走了家里的所有值錢的東西,包括房子里存著的一些現(xiàn)金和蔡子維妻子帶過來的嫁妝,裝進(jìn)了一個袋子里,準(zhǔn)備跑路。他其實(shí)很擔(dān)心,不知道他是否真的能平平安安地離開這個國家。當(dāng)蔡子維在客廳翻找他的身份證時,德懷特·里爾突然從房間里跑了出來,看見了他。蔡子維對兒子揮了揮拳頭,把德懷特·里爾給嚇了回去。他是鐵了心要離開這個國家,無論他要付出怎樣的代價。

  蔡子維開始了一段漫長而令人感到勞累的旅程。他徒步跨過了五十二個村莊,三十一個鎮(zhèn)子,走了無數(shù)個上坡和下坡,最終到了布爾納文圖拉。那是他到這個國家后第一次到達(dá)的地方。他用自己身上剩下的錢買了一張船票,登上了一艘客輪,回到了自己的國家。

  在蔡子維回到家鄉(xiāng)后,他結(jié)識了一個叫蔡A先生的人。他見證了家鄉(xiāng)一步步地走向繁榮。很快,他擁有了一套屬于自己的大房子,又找了一個妻子,還生了一個孩子。那個孩子的名字叫蘇門答臘·梅阿道。

  還有一件事可能要提一下,就是蔡子維再也沒有回過哥倫比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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