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明天見
馮春華早一步和妻子到云南,代表兒子和兒媳操持芮西夫婦喪葬事宜。
馮周洲以為芮陽只是那時沖動了,會緩過來的。他試圖軟化她,卻發(fā)現(xiàn)怎么也勸不動對方,兩人的相處就像陌生人,空氣一直是凝固的。壓抑,讓他覺得自己好像要活不下去了。
過了幾天,兩個人一同回到云南參加葬禮。
葬禮上蔣瓏意外的也出現(xiàn)了,結束后,他直接將芮陽帶走。
馮春華與妻子面面相覷,馮周洲卻低下了頭。只能將芮陽想要離婚的事全盤托出。
二老面面相覷,已在心里篤定這次的坎兒子是過不去了。
回到淞市,馮周洲一直窩在家里,只有夜晚的時候才會出門。
夜越行越深,他走在人聲鼎沸的街道,覺得內(nèi)心的荒涼更甚。
放手其實還不是最難的事,想要想明白她為什么非要走,這才是最困難的。
他企圖通過深夜的街道,尋找她的痕跡。
突然馮周洲嗅到空氣里飄來一股冷冷的香味,他愣了幾秒,鼻子一酸,回頭拼命尋找。
今天風好大,你在哪?快回來啊,我想你了。
他清醒地看著自己在空蕩蕩的世界里游蕩,等一個人。他相信芮陽會帶著溫暖回來,也知道自己在寒風中等了好久,心都凍快死了。
人啊,你溫柔的對待這個世界,但世界并不會溫柔的待你。
這輩子,總會無知,總會犯錯,只是每個人的教訓都不一樣,回頭一看卻全是活該。馮周洲不恨別人,卻唯獨憎恨自己,不原諒自己。
夜深了,被你挖走的心,還空著。從腳底到頭頂都被酸楚澆蓋,要多少度的酒才能壓得住這無望的思念。
芮陽,你知道我愛你,知道我放不下,也知道我夜夜崩潰難熬,我知道你也愛我,為什么要留我一個人在煎熬?
***
沒過幾天,蔣瓏帶著古崇康和幾個工人闖進了馮周洲家里。沒說幾句,就開始收拾芮陽的東西。馮周洲一開始還試圖攔住,才邁開腳步,就停住了。
早幾年可以說還不太了解芮陽,可是現(xiàn)在,他明白了,攔著也沒用,會回來的,終究會回來,不會回來的,豁出了命也拿不到。這是芮陽的性子。
他抬頭。芮陽現(xiàn)在在哪自己不知道,但是蔣瓏肯定知道。要不要求他將芮陽還回來?
想著,馮周洲四處張望尋找蔣瓏,只見對方舉著一個墨綠色的錦盒從臥房里走了出來。
馮周洲走到蔣瓏面前,撲通一聲,跪到地上。
蔣瓏大驚,忙擺手。
“崇康!”
古崇康領悟,連忙將屋內(nèi)的人都帶了出去。
“怎么樣?”蔣瓏笑著,臉上浮現(xiàn)些許輕松的賴皮。
“你幫我勸她回來好嗎?”
“不!我,不,要?!?p> “我求你了?!?p> 馮周洲在乞討,不過只要有一絲她會回來的祈望,下跪乞討又怎么樣。
“哈哈,你感受。她只有我一個朋友,能夠和她一起生活的人,她心中最特別的人,就只有我。好內(nèi)疚的優(yōu)越感呀?!?p> 蔣瓏抬頭大笑,隨后愜意地拿出錦盒里的翠綠的玉牌端賞,任由馮周洲跪在腳下。
“我求你了?!?p> 馮周洲將頭貼到地上。
垂眼注視地上的人,蔣瓏的笑收了起來。他見不得馮周洲這副敗家犬的樣子,這幅模樣配不上芮陽。能從自己手里把人搶過去的必須是個男人,真真正正的男人,而不是一個乞丐。
“起來?!彼珔柭暋?p> 馮周洲抬起頭,卻還是跪著,不為所動。
蔣瓏蹲下,與馮周洲面對面,緩慢且沉重地說道。
“馮周洲……太難聽的話我現(xiàn)在不想講出來刺激你。憑良心說,她要是聽我的話還有你什么事?你非要愛她這樣的女人就應該有覺悟。你不能傷害她,但她可以對你肆無忌憚。她傷你、刺你、踢開你,你也要把血和淚吞到肚子里,自己消化了。像個男人,站著。保持你的優(yōu)點,給她自由,不卑不亢,成熟穩(wěn)重。這樣她才有回來的地方?!?p> ***
再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與芮陽見面是離婚簽字的那天??赡苁桥埋T周洲耍賴,她帶著律師返回家里催促馮周洲。
已然接收離婚的現(xiàn)實,只是怕再也見不到芮陽,馮周洲像個小孩子焉焉地扯了一下她的衣擺。
“我求你,求你不要走好不好!”
芮陽沒有理解,以為他是在說離婚的事。
“馮周洲,你不要犯蠢了!”
馮周洲雙眼游離。
“我不蠢?!闭f完,拿出一張銀行卡?!耙呀?jīng)沒有什么好分的,你要的已經(jīng)都拿走了。剩下的還有這個吧?!?p> “我不需要?!?p> “是你的贍養(yǎng)費?!?p> 他說著,心中卻再滴血。這并不是在譏諷她,她當然不需要,可既然已經(jīng)沒有挽回的余地了,只有讓她接受贍養(yǎng)費,才能在世界上維持一絲與她的聯(lián)系。
芮陽定了定,還是拿走了。
“我以后賺的每一分錢,都有一半是你的。每個月會打到里面。寫進協(xié)議里吧?!?p> “不用了。”
芮陽拒絕。到底愛情和傷痛都會過去,馮周洲還擁有對未來選擇的權利。
***
馮周洲苦笑著,他幾乎是被一路押解著把這個婚離了。
從民政大廳出來。芮陽拍了拍身上的衣服,馮周洲看著,只覺得冬日陽光里的她是那么的好看。
“再陪我走一段路吧。”
他開口。
芮陽扭頭靜靜的看著他,沒有出聲反駁,只是邁下了臺階。
馮周洲跟了上去,兩人并肩沉默的走在街道上。一輛黑色的汽車尾隨一陣后開向了前方。
一段路,真是路,多走幾步就行。
馮周洲心里期望這段路再長一些,與芮陽的回憶也能再長一些。他抬頭四處張望,又低頭用余光偷看芮陽,想要記住最后與她的景色,好在五年、十年,數(shù)年后,都還記得這一天清澈的陽光。
“我走了?!?p> 再次看到那輛黑色的車,芮陽轉身。
馮周洲拉住她的手。
“等一等?!?p> 隨后在她唇上印了一吻。
芮陽反手一巴掌。
馮周洲像沒被打似的,溫柔地捉住她的手,揉了揉。
“明天見?!?p> “到此為止吧?!?p> 芮陽提醒。
他的眼眶開始泛紅,不相信此時的她心中真的像表現(xiàn)出來的那樣冷漠。
馮周洲,哽了一下將眼淚吞到肚子里,笑著。
“明天見。我的意思是,前面的風景很好看,不用回頭?!?p> 他愿意放手,這是一種救贖,一種喧囂世界里的解放。悲傷和疼痛就留在過去吧,以后你的每一步,都會比過去更好,比現(xiàn)在更美。
望向芮陽的背影,馮周洲希望蔣瓏就在車上。這會讓他覺得是自己穩(wěn)妥的將芮陽交到了蔣瓏手里。
糾纏了多年,兩個男人只是很像,他們同時愛上了一個女人,幸運的,只是以后的甲乙,不幸的,成為知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