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山中林木,鱗次櫛比,盤枝錯節(jié)四處蔓延,枝繁葉茂,互相交織,竟將頭頂空間遮得嚴嚴實實,白晝竟如同黃昏。
一眼望不到前面情形,只看到偶爾有幾處光透下來,形成斑駁的影,一陣風吹來,林中呼呼作響,光影跳動,垂枝落葉,猶如長發(fā)鬼魅,飄忽不定,陰森瘆人。
眾人頓時心生恐懼,不由得放慢腳步,老黃也喘著粗氣,邁起了小步。
洪幫主顯然有點后悔走這條看似最近的路,罵了句“他娘的”。
道:“兄弟們,都給俺豎起耳朵,擦亮眼睛,精神點!”
眾人應和。
再往前走,忽覺山中鳥兒驚飛,走獸四躥,這老馬也停下腳步,嘶鳴幾聲,任由小胖死拉硬拽,愣是不動。
秦蕭暮更是感到奇怪,早已是渾身不自在,恍惚間如同夜間常做的那恐怖夢魘襲來。
秦蕭暮心里嘀咕:“這大白天的老毛病犯了?!可真是少見!”
“狗三兒,你去前邊探探路,看看什么情況?!焙閹椭鞯?。
“是......是......幫主!”
清瘦小個狗三兒,結(jié)巴著答道。
狗三兒手提粗陋紅纓槍,摸索著緩緩往前探步,走出幾丈外,不見了身影。
忽聽得狗三兒一聲:“老大快跑!”
緊接著聽得啊的一聲慘叫,眾人還沒回過神來,只見得一個黑袍蒙面黑影,墊步飛奔,直沖過來。
那黑袍手持一把長刀,三寸三尺余,滋啦啦劃著地,碰到地上的石子竟迸出火花,分明看到刀刃上殘留著鮮血。
“兄弟們,賊人,快跑!”
洪幫主大吼一聲。
秦蕭暮轉(zhuǎn)身挪步后退數(shù)丈,但看其他幫眾,哪見過這陣勢,一時錯愕,竟楞在原地,動彈不得。
蒙面黑衣舉起長刀沖小胖頭頂斜劈過來,刀身明晃晃,似一道閃電。
秦蕭暮見狀,猛推小胖一把,大吼一聲:“快跑!”
小胖躲過致命一擊,刀鋒卻是劃過秦蕭暮后背,刀口處流著鮮血,所幸刀勢走偏,未中要害。
眾人這才緩過神來,亂做一團,四處奔竄。
老馬嘶叫著,顯然是驚著了,蒙面人又是一記劈砍,直對老馬脖頸,輕快利落,“噌”一聲,馬兒應聲倒地,鮮血噴涌而出,撲哧兩聲,斷了氣息,三個木箱滾下車來。
蒙面人幾刀劈開木箱,竟發(fā)現(xiàn)里面裝的全是石頭。
“大哥,上當了,是石頭!”
蒙面人沖后邊喊道,但見后面還有六人,均黑袍蒙面提刀。
“媽的,兄弟們,撤!老七,滅了這群雜魚,一個不留!”后面人道。
蒙面人揮刀向前,眾人只管逃命,哪還顧得上手中兵器,皆是抱頭狂奔,但奈何蒙面人身手矯健,眾人一個個哀嚎,或被刺或被砍,皆死于其刀下,血肉模糊,鮮血淋漓,甚是凄慘。
洪幫主攙扶著秦蕭暮往前跑,眼見就要被蒙面人追上,洪幫主一個轉(zhuǎn)身,舉起手中大刀,左右亂砍,動作笨拙,毫無章法。
嘴里喊道:“快跑!快跑!你娘的,老子跟你拼了!啊,啊,啊,來呀!來呀!”
蒙面人幾個騰挪轉(zhuǎn)身,洪幫主刀刀落空,而蒙面人卻是刀刀落在洪幫主身上,洪幫主身披數(shù)刀,倒地不起。
蒙面人直撲秦蕭暮而來,手起刀落,秦蕭暮頓時一身冷汗,意識已是一片空白,頓時覺得自己像是在跌落無底深淵,呼吸困難,緩緩的閉上了眼睛。
“哐啷”一聲,秦蕭暮一個機靈,猛的睜開了眼,呼呼喘著大氣,只見一根兩指粗細的木棍直穿蒙面人胸膛而過,蒙面人已是渾身刷白,眼珠直瞪,死了。再看四下無人,凈是橫尸,不忍直視。
秦蕭暮不知是何情況,也管不了這么許多,吃力的挪到洪幫主身邊,扶起幫主。
洪幫主,血流滿地,一息未有,半息尚存,嘴角流著鮮血,顫顫巍巍從胸前掏出一密封信件。
顫顫巍巍說道:“你看看......這上邊寫的......都是些啥呀?”
秦蕭暮顧不得背后刀傷,急忙打開信,念道:“白銀細軟,價值千金,鷹鷲幫!”
“日......他娘的,上了鷹鷲幫......那群孫子的......當了,拿破石頭......糊弄老子,讓咱們......做了誘餌肉盾,他娘......的......”
洪幫主有氣無力的說。
“兄弟們,有誰還活著?。?!有誰還活著!?。 ?。
洪幫主用力嘶吼,聲音里帶著悲憤與啜泣。
“俺還活著,還有俺,還有俺!”
所幸遠處草叢,聽得小胖的聲音,小胖胖戰(zhàn)戰(zhàn)兢兢,抱著頭走過來。
“小胖,你還活著太好了,太好了!”
秦蕭暮噙著眼淚忍著疼痛,說道。
“還好,還有你倆......活著,他娘......的,俺對不起這幫......咳咳......跟著俺的兄弟們......”
“那匹老馬......咳咳......跟了俺二十年,還是俺爹......留下的,狗三兒......跟了俺十九年,其他人......至少也跟了俺......七八年了,嗨,起初也就是為了......混口飯吃,唉,全死了......”
洪幫主邊說邊咳血。
“你倆來的......咳咳......晚一些,有些事他們......不會說,你們也不知道,是俺騙了......你們”
“俺大名叫......洪鐵蛋,俺爹給取得名,也不是什么......跑江湖......,從小跟著俺爹......打鐵,沒練過武功,空有把子......力氣......”
“臉上......這道疤,是小時候打鐵......犯困,不小心磕桌角上......留下的,正好走江湖可以......裝裝樣子,壯壯......膽子。”
“嗨,其實他們......也是......一群沒人管的老疙瘩,無依無靠。”
“自從官家......開始加征賦稅,這打鐵的營生......也是一天不如一天,想著咱也......弄個幫派,蹭蹭江湖......這碗飯......”
“咱不搞那......打打殺殺的營生,做些只出......力氣的活計,總能......混口飯吃,日,他娘......的,沒想到......今天還是......挨了刀子?!?p> 洪幫主緩一口氣。
“這把大刀......跟了俺一輩子,原來想用它......護著自己,后來想用它......護著大伙兒,今天看見它就是塊廢鐵,俺更是個廢物,連自己都護不了,還想著......保護別人,傳出去怕是笑話......”
洪幫主語氣輕微,已是奄奄一息,慢慢說道。
“幫主,少說兩句吧,攢攢力氣,咱回幫里!咱回幫里!”
秦蕭暮和小胖圍在幫主身邊,用手按著幫主身上的迸血的傷口說道。
“沒用的,回......不去了,死一塊......也好,以后再也不用......跑江湖,擔驚受怕了,下去了......老哥幾個,還能湊一塊......”
洪幫主喘著粗氣。
“下去再跟他們賠罪吧,他娘的,老天爺對咱......還真是不錯,老子沒白給你......燒香磕頭?!?p> 洪幫主聲音越來越虛弱。
“你倆以后好好......活著,江湖險惡,別再蹚......江湖這趟渾水了,咱們只怕......有那心沒那......”
洪幫主說著,一口沒上來,雙眼微閉,斷了氣息。
微風徐徐,蟲鳴鳥啼,好似多了幾分聒噪,再看四周,已是血紅一片。
原來這江湖是血色的!
納蘭依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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