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八、吳可兒妒
畫坊的云兒被生生地請進(jìn)了吳良人的影疏閣。云兒就是曾經(jīng)詢問，在大典禮服上是用粉百合還是垂絲海棠的那個年輕的畫娘。
“你這個小蹄子，是不是有意在我的禮服上用了這樣暗淡無彩的圖案？”吳可兒手里拿著一件重垂敞闊的粉紅色綢緞禮服，暴戾地訓(xùn)斥著跪在面前瑟瑟發(fā)抖的云兒，“垂絲海棠，名字好聽花也夠美，卻讓你把它配在了同樣顏色的質(zhì)地上，令人厭棄?！?p> 吳良人似乎要將心中所有的不滿全部發(fā)泄出來，而這件在典禮上穿著的粉紅色的禮服，就成了她想當(dāng)然不夠吸引皇上的理由，宣泄的對象自然而然便放在了設(shè)計圖案的云兒身上，“就是這件衣服讓我在宴席上丟盡了臉面，清一色的粉，把我的臉都映成紫茄子了，你當(dāng)那么盛大的皇家典禮，是在你這個小蹄子的鄉(xiāng)里集市上趕場不成？”
云兒低著頭恐懼地抖著身子，她哪里會料到一副繡圖畫作能讓貴人如此發(fā)怒，等待她的將是怎樣的懲罰，她這個低賤的掖庭勞女胡亂地猜測著，辯解的話根本不敢說上一句。
吳可兒依舊喋喋不休，說的累了還會就勢在云兒的身上胡亂抽打幾下，以彰顯一下她這個雞變鳳凰后的貴人權(quán)勢。
直到侍女們端來了午膳，吳可兒才罷了休，對門外站著的一個年輕太監(jiān)道：“庶安，把這個小蹄子送回掖庭去，不過畫坊她是不能回了，就跟田令監(jiān)說……”
話剛說到這里，云兒突然向前跪爬了幾步，激動地?fù)涞絽强蓛荷磉叄髦鴾I哭求道：“主君，求求您了，千萬不要讓云兒離開畫坊，求求您了，云兒以后一定記住了，云兒會萬分小心的，貴人求求您了?！?p> “你在求我是嗎？可是已經(jīng)晚了?！眳强蓛罕梢牡卣f道：“你能讓盛典重新來一次，你能重新再做一件美艷些的禮服給我嗎？”
“可以的，下次大典云兒一定為主君做一件最美艷的禮服，云兒一定會萬分用心的。”
“哼，下一次……”吳可兒冷笑一聲：“會在明日還是后日？咯咯，下一次還不知會在哪個猴年馬月，到時候……她的孩子都會滿地爬了?！眳强蓛汉莺莸氐梢谎墼苾?。
“罷了，你也不用再哀求于我，做錯了事就要擔(dān)承才是?！眳强蓛簲[擺手，“就罰你去……”
未等最是擔(dān)心的話說出口，云兒急忙扳住了吳可兒的手臂，可憐兮兮地望著貴人的雙目，“主君，只要不把云兒調(diào)離畫坊，今后您叫云兒做什么都可以?！?p> “哼，就你，你能為我做什么？”吳可兒甚是不屑，“好了，你莫再糾纏了，我也該用午膳了。”說著，一甩手臂將云兒拋開。
“那禮服上的垂絲海棠不是奴婢選的。”情急之下云兒疾聲說道。
“哦？不是你選的，那還是別人選的不成？”吳可兒冷笑。
“是……是繡院的祁繡娘讓云兒那樣做的?！痹苾喝f般無奈，她想著先讓自己逃出來再說吧。
“哪個祁繡娘？”吳可兒蹙一下眉頭：“難道是那個……待詔之位得而復(fù)失的……名喚祁姬的不成？”
“正是她?！痹苾杭泵氐馈?p> “怎么又是她？”吳可兒看著云兒楚楚可憐的樣子，心里竟有些痛快，“她是繡娘，你是畫娘，河水怎能犯了井水？”
云兒急忙說道：“當(dāng)時府上傳下旨來，此次典禮的繡服須用蜀繡完成，而奴婢們從未做過蜀繡畫圖，也無人懂得，于是便找來懂得蜀繡的祁繡娘過來為奴婢們講解。講解的過程里，云兒曾詢問祁繡娘，貴人們的禮服可用什么花樣，是她說垂絲海棠是主君們的最愛，因此奴婢才膽敢做了這個畫圖。當(dāng)時……當(dāng)時云兒確實不知會與禮服的質(zhì)底同色了?！?p> 一番話說的吳可兒心思翻動起來，那個祁姬近日來就像是鬼魅一般，身影總在眼前晃動，當(dāng)初她的待詔之位得而又失，而現(xiàn)今竟又鬼使神差般的進(jìn)了后宮內(nèi)廷，還真是讓人琢磨不透。雖然聽說，她自進(jìn)入前殿以來一直未被皇上召見，但是想起盛禮上皇上看她的眼神，還是會讓人妒火中燒的。
“看來我得去會會這個祁姬?！眳强蓛郝唤?jīng)心地往嘴里塞著膳食，自語道。
用完膳，吳可兒看一眼地上跪著的云兒，心底里竟是無限的驕傲，幾個月前的她與她還是一般境況，可現(xiàn)如今……她用帕子擦擦油膩的嘴，笑道：“罷了，看你那可憐兮兮的樣子，我就饒你一回，若是下次再犯在我手里，可就不是調(diào)離畫坊那么簡單了。”吳可兒似乎不愿再同云兒這樣一個無名小卒較勁，終于松了口：“就讓庶安把你帶回掖庭，回你的畫坊吧。”
“云兒謝過主君?！痹苾翰林蹨I道：“奴婢再不敢犯錯了?！?p> 看著太監(jiān)引著云兒出了影疏閣，吳可兒慵懶的站起身來走到榻前。小憩了片刻，卻是煩亂難眠，總覺這清冷的殿閣無聊至極，于是起身喚過侍女，用新討來的花珠水粉仔細(xì)地拾掇了一番，一個人往外走去。
侍女翠祥問道：“小君可須婢女陪同？”
“不須了?！眳强蓛侯^也不回地出了大門，轉(zhuǎn)身向印月閣而去。
管月正慵懶的躺在榻上，侍女們輕輕為她打著蒲扇。
吳可兒一進(jìn)院門便笑聲喊道：“多日未來這印月閣還真是變化不小啊，這花開的好艷，難怪墻外面就能聞到一陣陣的香氣，還是妹妹命好，這兒的風(fēng)水又好下人們又勤快?！?p> 聽到聲音侍女宮人們忙出來請安，管月也從榻上起身，輕步走至廊檐招呼吳可兒道：“姐姐來了?！?p> 吳可兒上前牽住管月的手，二人親親熱熱的進(jìn)了寢殿。侍女端上熱茶，奉上果品，吳可兒笑問：“皇上可知了妹妹的喜事？”
“剛剛甘露殿的近侍過來，說是替皇上問候，還說……”
“還說什么？”
“還說……今晚皇上忙完了政事，就到印月閣來?！惫茉骂^一底羞澀地說道。
“妹妹真是好福氣。”吳可兒嘴角不易察覺地往上一撇，心里打翻了五味瓶，臉上卻是不動聲色，語氣依舊欣喜，“妹妹可要好好養(yǎng)著身子才是?！?p> “多謝姐姐替妹妹掛心?！惫茉聞冮_一枚香果遞給吳可兒。
吳可兒接了，話鋒一轉(zhuǎn)道：“妹妹可還記得那日咱們在掖庭內(nèi)院候選待詔，第一個出列的那個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