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層之上,黑白影相隨而行,遠看流星蹁躚,近看殺意凜然。
此時黑袍人已經(jīng)幾近絕望,就算他使盡渾身解數(shù)也難以脫開葉無緣百米之外,見此法不通,只得停下來。
兩廂對峙,葉無緣打趣道:“怎么?不逃了?”
“我與閣下無冤無仇,閣下為何緊逼至此?”
這個問題問得好,他們好似確實無冤無仇,可自古正邪不兩立,葉無緣眼里容得下沙子,卻容不得臭蟲,為禍天下者,必誅之!
他抬步又是一踏,不過此回他的身形并沒有移動,只是橫空降下一道可怖的威壓。
那黑袍人在這威壓之下勉強穩(wěn)住身形,只是不再能移動寸步。
“道友,今日秋高氣爽,何不摘下你那兜帽見見光呢?”
黑袍人經(jīng)過葉無緣再三在心境上的折磨,已經(jīng)放下與他硬拼的心思。
刷!
他一抬手,整件黑綢斗篷都被收了起來。
只見其花發(fā)凌亂的用一根斷骨盤著,面容枯黃不見血色,雙目更是蒼白無光,其身著粗布麻衣,袖口和褲管都被勒的死緊,一雙破布鞋,整一個瞎眼老農(nóng)的形象。
他強自鎮(zhèn)定,對著葉無緣拱手施了一禮。
“在下倀平,敢問道友姓名?!?p> 葉無緣見他倒是有些氣度,回道:“葉無緣?!?p> 倀平眼角一搭,尋思了一遍也沒想起哪里有這號人物。
“不知道友仙鄉(xiāng)何處?”
“你問多了。”
葉無緣甩袖負手,笑道:“這位道友,你怕是沒搞清楚狀況吧?現(xiàn)在可不是你盤問我的時候?!?p> “你還是先把那怪東西的事說一通吧,否則,你怕是要吃點苦頭了?!?p> 不知為何,葉無緣總覺得這老頭太過淡定了些,難不成他還有什么保命神通?
倀平猶豫片刻,而后眸光一定,道:“仙長問話,倀平一定知無不言?!?p> 據(jù)倀平說,那東西叫鬼鷂子,是用鷂子和人的鬼魂一齊煉制而成。
鬼鷂子喜食用藥草喂大的鼠類,經(jīng)過馴養(yǎng)可為人所用,且其雖能聽能看卻口不能言,最適合用來做不干凈的事。
聞言葉無緣皺眉,又是鬼魂,怎么都喜歡用鬼魂做文章?
“那它身上突然燃氣的那團鬼火是怎么回事?”
身上的威壓稍減,倀平眼皮搭的更低,邊踱步邊說:
“那鬼火啊,其實只是用秘法封存的普通陰火而已,為的便是防止有人順著鬼鷂子追查。
它本就被種在鬼鷂子心臟之中,只要鬼鷂子被發(fā)現(xiàn),其心臟便會因緊張而發(fā)生異動,鬼火的封印便會被解除,就會將鬼鷂子以及它身上用來隱匿氣息的跟斗篷一齊燃燒,直至僅剩灰燼。
不過那陰火還有一種作用,那便是……這樣!”
倀平面容急轉(zhuǎn),霎時變的猙獰可怖,猛得張開手向葉無緣撲過來。
好在葉無緣此前覺得不對所以早有戒備,在他撲過來的一瞬間便飛身后退并甩出一計手刀。
嘭!
嘩!——
手刀鋒刃直擊倀平胸口,劈進他胸口的下一刻一陣爆裂聲便自他的心臟發(fā)出,隨之而來的是飛濺的陰火火苗。
那陰火火苗專燒力法精氣,若是修士粘上,估計就是火星子進了油里。
葉無緣抬手祭出一件銅鐘樣的法器將自己罩住,才沒被殃及。
因著倀平的尸首直接化為浮粉,所以那陰火起的快滅的也快。
撤去銅鐘,他眼疾手快的凌空捏過一塊布料,是那黑袍子殘留下的。
估計是因為被炸開且沒粘到火星,才得以保留。
這布料外層看著像絲綢,內(nèi)里摸起來卻更像麻衣,且泛著青藍色的光,不似凡俗之物,得空得找個懂門道的人問問。
葉無緣將東西都收起來,心道:倀平倀平,怕也只是個為虎作倀的嘍啰。
背后的人還真是謹慎,手下捉一個死一個,都是不要命的。
鬼鷂子還好說,就是不知他用了什么手段,竟然讓倀平一個生生的活人心甘情愿替他送命。
本打算演一出機緣巧合發(fā)現(xiàn)鬼鷂子的戲碼然后將事情鬧大,好讓紫云道人順理成章的過來將背后之人引出來,誰能想到突然冒出來的時候打雜的。
現(xiàn)在看來,他這棒子出快了。
傍晚,南林軍中炸開了鍋,鬼鷂子的事一傳十,十傳百,一時間眾說紛紜,謠言四起。
趙天開在軍帳中走過來走過去,在戰(zhàn)場上摸爬滾打了那么些年年,這是他遇見的最棘手的問題。
此前陳國有廣道仙宗的人坐鎮(zhèn),南林哪里敢和它打,歷來都是以文官交涉為主。
眼下廣道仙宗已滅,本以為雙方可以痛痛快快的打一場,誰知又突然冒出來一個怪物,真是讓人頭疼。
宋魚被他晃的眼暈,開口道:“總督,您也不必如此焦慮,我既然能打死它,就證明它不是不死的,且其并沒有在戰(zhàn)斗中幫陳國,如果不是我們突然殺個回馬槍,或許還碰不上它,所以它也不一定就是針對南林而來?!?p> 趙天開看他一眼,嘆口氣道:“說的是沒錯,可……可那是怪物??!若是意外還好,若不是呢?”
“再說了,現(xiàn)在軍中因為它的事搞得人心惶惶,我怕軍心不穩(wěn)吶?!?p> 宋魚眼珠一轉(zhuǎn),有些糾結(jié),他現(xiàn)在也不知道葉無良那邊是個什么情況,猶豫接下來的話還要不要說。
還是說罷,最起碼能讓軍心安定一些,大不了就當讓紫云道人出門游玩了。
“屬下倒是有個法子,我?guī)煾蹬c憑虛觀的紫云道人有舊,曾多次稱贊其道法高妙,不如上奏請他來吧?!?p> 此話一出就給了眾人一個頭緒,幾番討論下來,覺得此法可行。
趙天開寫完折子就將此法宣揚了出去,人心最怕沒底,眾將士聽到此事已有著落,心中踏實了不少,有的還有些興奮。
“嗨呀,說不定這回咱們能看上道長鋤魔了呢!”
“對對對,可遇不可求啊,我爹都沒看過,回去能好好跟他吹一吹!”
“嘿!說起這個,咱們宋副將是真的猛!今天俺們碰上那東西的時候,我們下邊的褲子都快嚇尿了,他是一點都沒看出怕,提槍就殺上去了,那身法,頂個的牛!兄弟們看的一愣一愣的!”
葉無緣剛隱身回到軍營就聽到這幾句話,笑著搖搖頭。
真正的仙道妙法若不是真的萬不得已,不可能明晃晃的暴露于凡人面前,所以他們的愿景,怕是要泡湯嘍。
不過這回但是讓宋魚出了風頭,或許能讓他在軍中立足更穩(wěn)些。
回到宋魚的帳中,小徒弟已經(jīng)不知道跑哪里耍去了。
葉無緣平攤在床上長舒一口氣。
想來他一個道妙仙人,想尋個地方過點安生日子都不行,也是離譜了。
旁人許說裝看不見,不管不就行了,可他好歹是個仙人,真不管的話怕是此生都會種下一個心結(jié)。
那日在藥田,他和老頭聊了許多,老頭說,其實,他能算到那一步,就說明有人已經(jīng)在圖謀禍害天地之惡事,天機被邪法蒙蔽,這本身就是天地的一種禍亂相,因為能在真仙面前掩蓋天機者,其修為必定了得,怕是有翻天覆地之能。
這種人禍害天地,不成禍亂相才怪。
那么,是誰在算計天地呢?誰又是禍源呢?他又想在什么時候發(fā)難呢?
現(xiàn)在除了那幕后之人自己,恐怕沒人能回答這些問題,但可以肯定的是,那人的圖謀絕不僅僅是凡間,或者根本就不是凡間,否則不可能連修仙界都被那團黑霧所籠罩。
葉無緣在床上打了個滾,感慨道:
“修仙界啊,呵呵,沒想到凡人眼中所謂的仙人也會有被算計的一天,不知道至此有多少道友能察覺到此事?!?p> 引動天地禍亂絕非一朝一夕之事,或許陳國這團污泥只是開始,再或許,這只是被發(fā)現(xiàn)的冰山一角,其它更為腐臭的角落還不曾被窺見。
這其實也是對修仙界眾修士的考驗,如果他們一味地曲解仙凡有別的意義,一味的避世、避災,躲在自己的一方小天地里過小日子,只怕天地真的大亂之時,也是他們身死道消之日。
葉無緣并沒有覺得自己是個多厲害的仙人,雖然他是鴻蒙時期誕生的祖仙之一,可他畢竟只是個狗屎運仙人,自知沒那個救天救地的本事,只能說略盡綿薄之力。
如今敵暗我明,……也不對,修仙界或許在明,但他葉無緣卻不是,卦算出天機并不會暴露他的存在,頂多只是那人隱蔽天機的萬千小蟲子少了一個,他只是個出門帶徒弟的二溜子仙人而已。
這么說來,或許他可以借此來暗中查一查那幕后黑手。
這事急不得,得慢慢來,眼下首要任務還是要解決鬼鷂子一事。
華光真人竊童子之魂是為了讓黃松道人成就鬼仙之路,那鬼鷂子竊魂又是為了誰呢?
宋魚一回到帳子里就看到葉無緣背對門口躺著,整個人蜷縮起來,心里咯噔一下,心想他不會是被人揍了吧?
“咳咳,你沒事吧?”
床上的人沒吭聲。
不會是暈過去了吧???!
他趕緊跑到另一邊一看,嗯,人沒死,就是睡的哈喇子都快流下來了。
宋魚翻了一個標準的白眼,合著他累死累活忙著忙那,這狗在這睡大覺!
無恥!
暫且短小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