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兄弟
武州城處于盤古大陸陳國東南,北面靠山,南面臨江,東西兩面都是郁郁蔥蔥的桑林。因為這大片的桑林,武州城成了陳國重要的蠶絲和絲綢產(chǎn)地,又因為城南面的大江,武州城建成了陳國一流的內(nèi)陸碼頭,也是陳國重要的物資集散地。南邊的海鹽,水果,西邊的糧食,布匹都要經(jīng)過武州城源源不斷的運往都城東京。武州城內(nèi)各地商人云集,熙熙攘攘,人口有三四十萬,商業(yè)發(fā)達且物產(chǎn)豐富。
武州城北,與城南的人聲鼎沸不同,清凈了很多。城墻外,一片柳林中有一座白墻綠瓦的私塾。從私塾中時不時傳出朗朗的讀書聲讓私塾顯得超脫與塵世之外,世間一切俗事都與這些專心讀書的孩童沒有絲毫關(guān)聯(lián)。這座書院名叫正德書院,是城北有名的私塾,放到現(xiàn)在說就是正德私立名校,升學率排名全城第一的書院。許多有名的老先生在這里開課授業(yè),吸引了眾多世家,平民子弟在此就讀。時至正午,私塾門外一下子變的熱鬧起來,下堂的學童對夫子們施禮告別后,三三兩兩,有說有笑。有的討論著功課,有的講著當天的趣事向武州城北門方向而去。私塾沒有周末,早上授課,下午學子可以在私塾自學,也可以自行離開,沒有補習班這種讓小孩和大人身心俱疲的地方。
一個十二三歲,穿灰布袍的少年身影,背對人流,沿著小路朝山后行去,幾個轉(zhuǎn)彎后就消失在了山間叢林中。少年沿著山路走了一段,進入樹林,來到了一片濃密的灌木叢前,他蹲下身,鉆入到灌木縫隙中。一陣噼噼啪啪的踩著植物和細細簌簌掛動植物的聲響后,少年勉強穿過了灌木叢,在他眼前是一片古建筑。建筑已經(jīng)殘破的不像樣子,只剩下齊腰高的院墻,幾間破房也倒塌了一半,只有正中的大殿還勉強屹立著,屋頂?shù)耐咂驳袈淞瞬簧伲栐诤诎档拇蟮钪型断铝艘黄黄绲年柟?。整片建筑被密密麻麻的灌木叢嚴嚴實實的包圍在中央,要不是因為小院中鋪了青石板,恐怕整片建筑都會長滿灌木。
這個地方是幾個少年在抓兔子時偶然發(fā)現(xiàn)的,不知道何人所建,建于何時。當然他們也不關(guān)心。自從發(fā)現(xiàn)了此處,這里就變成了他們的秘密基地,歡樂天地,在這里他們可以不怕家長,不怕書院的先生,更不用想那些永遠也做不完的功課。他們可以大聲說笑,養(yǎng)自己想養(yǎng)的動物,隨便干任何事,這里就是他們的天堂,是他們在這個世界擁有的獨立空間。
少年走到大殿臺階前,用袖子撣了撣地上的灰塵,一屁股重重坐在了臺階上。“哎,他們還沒來”,少年坐在那里,從石板縫隙中揪斷一根長的綠油油的狗尾巴草,把莖桿放在嘴中,吸著它淡淡的甜味,開始發(fā)呆。這個少年叫易苗,對就是叫易苗,不是阿斯利康的,也不是強生的,因為他爸叫易刃,在武州水部衙門做一個小書吏。易苗還有一個哥哥叫易空,有十五歲了,大他兩歲。父親易刃一人維持著家里的生活開銷,易苗家在武州城里是一個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家庭,但他曾有一個了不起的祖父叫易顯。
易顯出身平民,年幼參軍,通過不斷努力,習得一身高超的武藝,他還自學兵法,在數(shù)次與鄰國的戰(zhàn)爭中,憑借自己的作戰(zhàn)勇猛和膽識過人,用一身傷痕,數(shù)次重傷瀕死,換來步步升遷,最終官至中都督,加同平章士。易顯在陳國軍界功勛卓著,軍隊里對易大人的武功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大將軍們也是心服口服。然而,陳國皇帝秉承的是“與士大夫共治天下”的祖訓,重文輕武。文人輕狂,皇帝能忍,他國欺凌,皇帝也能忍,年年歲貢,皇帝還是能忍,但這么一位功高蓋主,民間又聲望極高的都督在朝,皇帝卻覺得如鯁在喉。哪怕易顯對皇帝惟命是從,忠心不二。一些士大夫們看出皇帝的心思,想要為君分憂,開始收集黑材料,以各種理由不斷彈劾易顯。終于將這位都督投入大牢,開始了正式調(diào)查。一通翻天覆地的全面查證后,發(fā)現(xiàn)大都督?jīng)]有良田千頃,沒有巨額黃金白銀,更沒有妻妾成群,甚至個人財產(chǎn)都遠低于正常的預期。原來這位都督把皇帝的賞賜和一部分俸祿都分給了在戰(zhàn)爭中傷殘的老兵。彈劾陷入了無比窘迫的境地。有一位腹黑的高官給皇帝分析了一下,都督不愛財,不愛色,分錢給官兵的舉動是“收買人心”“所圖者甚大”,更加堅定了皇帝殺他的決心。
獄中的易顯,似乎想明白了什么。在兒子易刃探望他的時候,給易氏子孫立下了不得習武的祖訓。不久后易顯都督病逝獄中,皇帝沒有責問負責看管的官員。那位腹黑高官還建議要對都督的家眷斬草除根,以絕后患?;屎鬅o意間得知此事,前往勸阻皇帝。皇帝心中終究還有一絲愧疚和良心不安,又想到了易顯給子孫們立下的祖訓,決定網(wǎng)開一面。皇帝派人給易刃賞賜了一些財物,讓易刃帶著家人回自己的原籍武州居住。易顯都督既沒有恢復聲譽,也沒有定罪,連個“莫須有”都沒有撈到。聰明的文武百官也集體失明,失聰,失語,如同什么事都沒發(fā)生過一樣。陳國武備也自此衰落。
易家回到武州后不敢張揚,和新遷到武州的家庭一樣,在城里買了一處不大的宅院,對于過去只字不提,安心居住下來。這樣一住就是十年。易苗的哥哥易空,從小刻苦愛學,十二歲就考上了秀才,成了武州城中有名的神童。弟弟易苗,沒哥哥那么愛學,他不知道為什么要學習,但學習成績也還過的去。父親對兩個孩子都很喜愛,在易刃眼中能讓孩子無憂無慮的成長,安安生生的過一輩子就夠了。那些世人眼中令人羨慕的功名利祿,對易刃來說只有恐懼和厭惡。他希望自己的孩子最好一輩子也不要去做官??墒遣蛔龉?,又不能習武還有什么出路?難道和自己一樣永遠做個書吏。
易苗正發(fā)呆,有個身影突然出現(xiàn)在他面前,一只胖胖的小手伸到他眼前,手里握著一只和小手一樣白的包子。
“餓了嗎?別吃草了,我有肉包子?!币粋€少年的聲音說。眼前的少年叫劉眾榮,是易苗的發(fā)小,兩人住一條街,從小一起玩沙子,掏鳥蛋,后來一起上私塾,上學放學都在一起。但兩人的身形差的有點多,劉眾榮高過易苗半頭,卻有三個易苗那么寬,胸前,腰部還有一圈一圈的能量帶。白胖的小腮幫子和兩個白包子一樣輕微的顫著,讓人恨不得上去咬一口。兩只因為臉胖,顯得略小的眼睛,正盯著坐在臺階上的易苗看。
“怎么來這么晚,都下堂多久了!”易苗一邊接過包子一邊沒好氣的問。
“還不是包子又算錯了題,讓先生留堂,抄了五十遍才放我們離開?!币粋€聲音從劉眾榮身后傳來?!鞍印笔莿⒈姌s的外號,不光是因為他長得胖,還因為他家是開包子鋪的。在劉眾榮眼里沒有什么比他家的肉包子更好吃,隨身總帶著幾個,餓了就吃,見到朋友也變出來給朋友吃。
劉眾榮讓開身軀,轉(zhuǎn)身與易苗并排坐下,臺階一震,露出身后原來被擋的嚴嚴實實的一個少年。他叫李燁,是劉眾榮的同班,慢慢也和易苗發(fā)展為死黨。李燁外號“李鐵嘴”,他是很能說,但是這個外號和能說沒什么關(guān)系。據(jù)說是有一天,他和同學邊走路邊在辯論什么,被腳下的石頭絆了一下,臉就撞到了路邊的樹上。撞就撞了,可是他的嘴還沒來的及閉上,于是大家都看見了他張嘴咬樹的一幕,更倒霉的是他的半顆門牙還斷在了樹里,于是“李鐵嘴”的名號就在書院傳開了,他咬的那棵樹也變成了書院的風景名勝,被人用小刀刻上“李鐵嘴咬樹于此”的一行小字。
李燁也穿著一身灰色私塾統(tǒng)一長服,書袋里鼓鼓囊囊的不知道裝了多少東西。李燁笑呵呵的講著劉眾榮在班里出糗的過程。劉眾榮的計算能力,易苗是知道的,一個肉包子賣三個銅板,兩個肉包子劉眾榮要人家五個銅板,三個以上他就不知道要幾個銅板了。去劉眾榮家玩時,劉父,劉母也對劉家包子鋪的未來表露出深深地擔心。
劉眾榮和沒事人一樣,又變出一個肉包子,張口就吃起來。易苗也有點餓了,張嘴就要吃劉眾榮剛才遞給他的包子。
“等等”李燁大聲說:“涼的不好吃,看我?guī)Я耸裁础薄?p> 一邊說,李燁一邊從書袋里掏出一團油紙包著的東西,打開一看是一只散發(fā)著濃濃香氣的燒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