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夜襲
“能得到黃先生的喜愛,是在下的榮幸。“易苗說。
沉吟一番后,他接著說:”我看黃先生氣度不凡,乃是胸中能容山河之人,女子畫像未免小氣了些。在下游歷了不少陳國山河,不如給黃先生畫幅山水,如何?“
黃先生眉間一挑,似有喝彩之意:“好”,顯然這馬屁拍的舒服。微服出宮,還能叫人看出胸有山河,自己一定看上去就超凡脫俗。易苗來到案前,鋪好紙張,揮揮灑灑開始作畫,刷刷幾筆勾成一座青山,刷刷幾筆又勾畫出一座大江,然后,驕陽,云彩,江中小島,小舟,娓娓畫來。黃先生和月嬋在旁邊看得頻頻點頭。大半個時辰過后,山的層次,山間樹林,水紋,云紋等細節(jié)勾畫完畢。易苗剛放下筆,月嬋和黃先生就想上前仔細觀看。
“還沒畫完,請月嬋姑娘,再取一根新筆和一碗清水?!保阂酌缯f。
月嬋很快拿來新筆和一碗清水。易苗從懷中掏出一包粉末,化入水中,待墨跡干了,易苗拿起新筆,沾了沾化入水中的粉末,再次揮灑。畫完之后,墨山變成了青山,白水變成了綠水,整個畫面變得靈動前來。黃先生的眼睛亮了,從案上拿起那副畫,仔細端詳起來。易苗站了半天也累了,回到原來的座位坐下,喝起茶來。
黃先生端詳良久,回過神來說:“好畫,好畫,請易公子題字!”
易苗笑著擺了擺手:“在下游歷甚廣,非此一處,既然黃先生喜歡,在下可以把游歷過的山河盡數畫于先生,到時把它聯成一幅長卷,想必是另外一番風景。至于題字,待長卷完成,還是請黃先生來題字,才能起到畫龍點睛的作用。”
“好,好。“:黃先生在組合連環(huán)馬屁的攻勢下笑的有點失態(tài)。但很快收斂起來。
“易公子,不但精通書畫,還精通音律!最近東京流行的琴曲都是他和月眉所寫。“:月嬋姑娘對黃先生笑著說。
“哪里,哪里,只是粗通琴理,還全仰仗月眉姑娘教的好?!埃阂酌缵s緊謙虛。
“哦?不知易公子能否彈奏一曲,讓黃某也飽飽耳福?!埃狐S先生微笑著要求。
易苗點頭應下,坐在古箏前,想了片刻,他說:“和月眉姑娘,寫的曲子我就不演奏了,那些外面都能夠聽到。我就給黃先生演奏一曲我游歷時所譜,可能不成熟,但勝在唯一,還沒有人聽過?!?p> 說罷,起手彈琴,琴聲一發(fā),一種豪邁之氣,充斥屋內,似礁石處于風浪之中,任巨浪滔天,我自巋然不動。像猛虎嘯于山林,藐視百獸。又好像猛士戰(zhàn)于沙場,面對百萬敵軍,依然慷慨沖陣。琴聲氣勢宏大,扣人心弦,讓人聽過之后,就能記憶深刻,隨口哼出曲調。一曲彈罷,月嬋姑娘笑著點點頭,得意的看了黃先生一眼,意思可能是“你看,這就是我月嬋樓教出來的人。“
黃先生一邊鼓掌一邊叫好:“好,果然不是凡曲。公子能否把曲譜寫于在下,在下的小女,也是好琴之人。能得此曲定然歡喜?!?p> “黃先生喜歡便好?!埃阂酌缯f。
黃先生含笑又問:“不知道此曲何名?”。
易苗沉思片刻說:“就叫它戰(zhàn)天下吧?!?p> 黃先生高聲說道:“好,好名字,曲如其名?!?p> 易苗找來筆墨,寫下曲譜,交給黃先生。三人隨后閑談幾句,易苗識趣的告辭離去。
易苗走后,月嬋對皇帝說:“怎么樣,是個人才吧“。黃先生笑了笑,卻不答話,作為一個皇帝不能輕易表露自己的喜好,需要讓人猜。易苗知道,今天算是在皇帝面前掛上號了,以后的事辦起來方便多了。
另一方面,越國來的姚千里等人都接受了劉眾榮的邀請,愿為劉眾榮辦事。他們順利的離開東京,返回了越國。事情進展的很順利,易苗的精神也很好。近些天,易苗白天在客棧研究博物經,晚上有時到街上走走,有時去月嬋樓,一切看心情,沒有什么規(guī)律。日子過去了七八天,那位黃先生不知是再沒有來,還是來了再沒有找他。這天易苗在月嬋樓喝了些酒,有些微醉,就出來準備吹吹夜風,看著月色,慢慢走回客棧。易苗走了十幾步后,有一輛馬車跟了上來。這是輛三馬并駕車,是陳國中級官員的標準配置。這輛馬車,易苗剛出月嬋樓就看到了,以為又是哪位大人的座駕,這種馬車停在這里并不起眼,每天都不少見。
馬車車身于易苗并排時,車上傳來一個女子的聲音:“易公子請留步”。
易苗停步,馬車也停了下來,車上下來個丫鬟,對易苗施禮說:“我家小姐想請易公子上車一敘!”。
“好的?!币酌缁亓藗€禮。
這些天,也有一些膽大的世家小姐跑到月嬋樓來找他要曲譜,畢竟他現在也算東京演藝界的名人,對這些人易苗都是敷衍一下了事。馬車上這位小姐估計是因為害羞而不想進月嬋樓的官家小姐,所以在外面等。易苗隨著丫鬟上了馬車,三馬并駕的馬車,車體很寬,坐六七個人都沒問題。車正中坐著一位粉衣少女,帶著面紗,看不清臉面,一雙眼睛很大,帶著些天真。
易苗上了車,少女說道:“車內狹小,易公子請坐?!闭f著指了指自己的左手邊座位,易苗落座,丫鬟在小姐的右邊也坐了下來,馬車再次緩緩開始向前行進。小姐本來打算先仔細打量一下易苗,誰知先聞到了易苗身上的酒氣,微微皺了皺眉。易苗本來也沒打算先說話,他很不喜歡應酬這些大小姐,車廂中的氣氛有些凝滯。哪知道易苗突然站了起來,撲向小姐,另一手拉住對面的丫鬟,使勁朝自己的懷里拉。
“啊,流氓?!毙〗愕牡谝环磻?,就是伸出自己的右手去扇易苗的左臉,“啪”一個大嘴巴,打在易苗的臉上。這時易苗也抱住了小姐的肩膀,使勁朝車廂中間摟了過去,丫鬟也被易苗拉住胳膊,拽倒在車廂地板上。就這樣,易苗跪著,其他兩人都坐在車廂地板上,臉挨得很近。小姐看到易苗左臉紅了,表情痛苦,哇的一聲,吐出一口鮮血。
小姐心里想:“這是我打得?”心中的怒火,變成了歉意,緊接著是驚恐。她看見易苗肩胛骨處,肋骨處的衣服開始滲出血跡,紅色的血跡在白色長袍的襯托下,觸目驚心,而且紅色還在不斷向外延伸。小丫鬟見到這一幕,開始驚聲尖叫。小姐很快發(fā)現易苗肩胛骨被一只弩箭射穿,肋骨處也中了一箭。易苗摟著小姐肩膀的手無力的垂了下來,手臂上也中了一箭,中箭的位置正對著小姐的脖頸。馬車上還插著一些沒能穿過馬車車衣的弩箭。馬車外,有十幾名蒙面黑衣人,手持鋼刀快速向馬車聚攏。此時,遠處沖來一群持刀的仆從和黑衣人打在了一起。這群仆從好像功夫不錯,和黑衣人打得勢均力敵,仆從的人數眾多,還有更多人從遠處,叫喊著趕過來。易苗聽著外面的廝殺聲,叫喊聲,眼一黑,失去了知覺。
東京城內一間大客棧的獨院中,院門口,院子里整齊的站了很多持刀的黑衣仆從,他們拱衛(wèi)著院內的房間。一名身著禁軍服裝的人,穿過院子,來到院中正房門外,沖著屋里施禮大聲說:“公主,已經五更天了,還是趕緊回皇城吧?”
“不回,別來煩我!”:屋內一個女子的聲音大聲回復。那名禁軍,搖了搖頭,退出了院子。屋內坐著一名戴面紗的粉衣少女,袖子上還沾著血跡,身后站著形容憔悴的丫鬟。這少女正是在月嬋樓外邀請易苗上馬車的小姐,也是皇帝和皇后生的年紀最小的公主云裳公主柳輕舟。此刻,這位公主的心情很煩,她雙手端著茶杯,來回旋轉,一條腿無意識的抖動著,雙眼迷離的想著事。今晚發(fā)生的事,太多了,第一次被父親以外的男子摟,第一次打人臉,第一次被人救,第一次看人中箭,現在可能要看著別人死。她不明白,這次出門,怎么就有人敢在東京城刺殺她,而她只是想出門找個譜曲的聊聊天。
云裳公主自幼受父親影響,喜歡書畫,更喜歡彈琴。云裳公主在皇子公主里琴棋書畫最出眾,是皇帝最喜歡的公主。那晚,她來到父親的御書房,看到父親正站著,看一副山水畫,捋著胡須一副很高興的模樣。她便湊過去,一起和父親欣賞,粗粗一看她還以為是哪位大臣獻給父親的名畫,畫上沒有署名。父親告訴她,這是一個晚輩畫的,還取出一本琴譜,說是送她的禮物,世上獨一份的曲譜。收到父親的禮物,非常欣喜,何況是獨一無二的,她高興的返回自己房中,迫不及待的練起琴譜上的曲子。練習中,她分明能夠感受到譜曲之人心胸浩大,志氣高遠。何人能寫出這樣的琴曲,她好奇的細看曲譜,有幾個利落的小字很快落入眼簾,“作曲:易苗”。易苗,又是易苗。這兩個月,東京城最熱的那兩首琴曲的作者也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