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會客廳，近兩百平方的房間內(nèi)，正中間擺放著一張長方形會議桌，足可以坐二十人那種，正對門，整面墻的落地窗，午后溫暖的陽光播撒進來，襯著遠處的山色，更突顯整個房間的華貴。
一位白發(fā)老者背對落地窗坐在長桌正中，左邊一位女士，右邊一位戴金絲邊眼鏡的男士，兩人離他均是兩米左右距離，見我們進門，三人并沒有起身的意思，笑瞇瞇把目光集中在我身上。
從眼神、到姿態(tài)，再到氣質(zhì)，每個人骨子里都帶出一種高貴，一種指點江山、說一不二的高貴，這是長期浮沉于宦海、商海才會有的，絕不是演就可以演出來的。
他們對面，長桌的另一側(cè)放著一把椅子，顯然是留給我的。
“怎么沒有朱子明、吳海田的座位？”我心里琢磨著打量四周，發(fā)現(xiàn)左右兩側(cè)靠墻的位置各有一排休息的沙發(fā)，此時已經(jīng)有四五個人恭恭敬敬坐在那，像學生上課似的，不知是來觀戰(zhàn)的，還是幾人的助理。
朱子明拉拉早已被這種肅穆的氛圍震懾，不由呆立原地的吳海田，識趣得快步向沙發(fā)走去。
我上前恭恭敬敬鞠一躬，拘謹?shù)米谝巫由?，一?cè)屁股露在外面，不敢坐實，不是我心虛，是對方與生俱來的居高臨下，讓我不得不如此，心甘情愿的。
早有侍者接過朱子明手中的皮箱，放在我右手側(cè)。
見我的窘態(tài)，老者笑笑，自然得將手搭在長桌上，緩緩說道，“小伙子，放松一點兒，要不怎么玩？”
“嗯！”我下意識要起身，老者抬抬手，便又坐了回去。
“你自然點兒，放松點兒，記住，你可是有任務的！”長桌右手側(cè)，帶我們進來的中年人一語雙關(guān)得說道，我看看他，他也正看著我，商人特有的職業(yè)性微笑里讀不出半點信息。
我長舒一口氣，屁股朝椅子里面挪挪，以讓自己坐的更舒服。
“別扭頭，別看我！”耳機里突然傳來中年人的聲音，沒錯，是他的！我一驚，努力掩飾著自己內(nèi)心的悸動，余光里，中年人雙手垂于身前，嘴唇絲毫未動，另一側(cè)，荷官仔細清點著撲克牌，壓根兒沒有抬頭看我們的意思，況且身旁還有兩位警惕的觀察員目不轉(zhuǎn)睛盯著他的一舉一動，他是怎么發(fā)出指令的，我想不明白，但只能服從。
“對面的老人是主角”耳機里，中年人接著說道，“旁邊兩人是老人指定的，都是賭場高手，今天的賭局只有兩方，就是你和他們，稍后我會把每個人的牌告訴你，他們會相互配合著下注，你得以你自己的策略、方式?jīng)Q定如何下注，記住，只有一個目的，贏慘他們！老劉交代的?！贝掖医淮蟊銢]了聲音。
也許看我像在走神兒，老者輕輕敲兩下桌面，臉上一絲怒色一閃而過，旁邊兩人立馬直起身子，看向我的目光開始變得不善。
我收回思緒，望著老者。
“你不必知道我們是誰，我們也不想知道你是誰”老者開口，字字透著壓力，“你有三個小時時間，如果三個小時內(nèi)，你贏走一千萬，賭會會給你的朋友一個交代，如果三個小時內(nèi)，你的一千萬籌碼輸光，你要離開，沒有第二次機會?！?p> 說完凝望著我，又補充道，“底注一萬籌碼，下注上不封頂，但要以萬為單位，有什么問題嗎？”
我搖搖頭，沒說話，心里閃過一個念頭，“好毒！干練！難怪朱子明先前找來的高手都會輸，這哪里是賭牌，分明是賭心理，從氣勢上我們就已經(jīng)輸了?！?p> 老者嘴角揚起一絲微笑，稍稍側(cè)頭，左邊的女士立馬向荷官吩咐道，“發(fā)牌吧！”反應之迅速，真應了一個當下最時髦的詞兒，“執(zhí)行力！”
“呵呵！這哪是打牌啊，就是跟這兒擺譜呢，當年李蓮英對慈禧也就如此吧！”我心里冷笑一聲，卻不敢表現(xiàn)出來。
荷官禮貌得向我們鞠一躬，雙手各舉起半沓牌向我們展示，之后當著眾人的面兒洗牌，牌洗完，兩手捧著看向老者，老者目不斜視盯著我，做了一個“請”的手勢，荷官又將牌朝向我。
我知道，這是讓我扳牌的意思，就是決定從哪張開始發(fā)，剛想說什么，耳機里響起兩個字，“不扳！”于是將已到嘴邊的話硬生生咽回去，對荷官擺擺手，做了一個放棄的表情。
其實，我還是想扳下幾張牌的，不是不相信荷官，我這種菜鳥的技術(shù)有什么權(quán)利懷疑人家呢？是這種壓抑的氣氛實在讓人難受，只想借這個機會活動活動手腳。
荷官開始發(fā)牌，先是暗牌，從我開始，每人兩張。
拿到牌，還沒等我去掀開一角偷偷看看，耳機里便傳來報牌的聲音，“你，紅桃2，黑桃7，左，紅桃5，方片6，中，黑桃9，紅桃J，右，方片A，草花4?！?p> 聽著中年舒緩而又富有磁性的聲音，我簡直要笑出聲，“這樣打牌還有不贏的道理？”
之后是明牌，我分到一張方片Q，老者分到一張紅桃6，左邊女士草花7，右邊男士紅桃8。
從牌面上看，這把誰也不會出現(xiàn)同花順、豹子一類的大牌，明牌我最大，該我說話，我笑笑，“羞赧”得瞅瞅老者三人，將自己的牌推向鍋里。
老者微微皺眉，同樣笑笑，臉上始終是那副波瀾不驚的表情。
三人又象征性得斗了兩個回合，到發(fā)第四張牌時，左右兩人分別棄牌，第一把，老者贏，贏得不多，十幾萬籌碼。
第二把，我開牌一對七，還是一亮明牌就放棄。
第三把，我開牌黑桃九、黑桃六，老樣子，看都不看就推向鍋里。
一連六七把都是如此，漸漸得，老者，還有身旁兩個人，或者說幾乎屋內(nèi)所有人看我的目光開始慢慢發(fā)生變化，從最初波瀾不驚所顯示出的不屑，到重視，到驚疑，還有那么點捉摸不透。
就連中年人也是如此，偶爾偷眼看看他，總能與他微皺眉頭、正凝視我的眼神相對。
時間過得飛快，轉(zhuǎn)眼一個來小時過去，我桌上的籌碼已不足980萬。
這把剛要發(fā)牌，坐在一旁觀戰(zhàn)的朱子明實在沉不住氣，站起身輕聲喊一句，“兄弟！”
屋內(nèi)人目光立刻集中在他身上，我看到中年人明顯朝他瞪了一眼，盡管只是背影，卻依舊能感受那股威嚴與寒意。
朱子明在眾人注視下咽一口唾沫，怯怯得坐回原位，我悄悄在桌下對他豎起大拇哥，我相信，他看到了！
望著老者身旁兩人難掩的厭倦神色，我心里一陣冷笑，“你們以為小爺就這點本事，只會一亮牌就嚇得趕緊棄牌？呵呵！時候還早呢，老虎，終會亮出獠牙的！”
又是沉悶的十幾把，期間我偶爾下過幾次注，卻從不堅持到最后，眼見時間還剩下不到一個小時，我手里的籌碼又少了六七十萬。
老者終于顯出不耐煩的情緒，疲倦的靠在椅背，活動活動發(fā)僵的手腕，看向中年人。
中年人會意，快步走向老者，低頭耳語幾句，之后嚴肅得看向我，“年輕人，如果你堅持這種乏味的賭法，今天的賭局可以結(jié)束了，你輸?shù)幕I碼都可以拿回去，但請你不要向任何人透露今天的事情，因為你耽誤了在座所有人的時間，這是十分不禮貌的！”
從語氣、神態(tài)，我能判斷出賭桌上所有人的情緒都已疲倦到極點，或者說根本不知道我的目的，憤怒到了極點，他已經(jīng)說得很客氣了。
我緩緩抬起頭，淡淡吐出幾個字，“不是還有一個小時嗎？”
“什么？！”對面四人立刻瞪起眼睛，我相信，剛才的話配上我略帶戲謔的表情，激怒了在場的每一個人。
“什么”二字，既是出自眼前的中年人之口，也是同時自耳機傳來，讓我弄不清是誰在問我，是賭場里的對手，還是場外的隊友。
我坐直身子，調(diào)整下情緒，鄭重得對桌子對面的人說道，“請再給我一個小時時間！”
靜，瀕臨死亡般讓人窒息的靜，靜到我只能聽到自己的心跳，隱約中似乎還有朱子明和吳海田的，那焦急而近乎絕望的心跳。
老者盯著我，眼神鎮(zhèn)定，沒有絲毫動搖，忽然他笑了，用一貫沉穩(wěn)、平靜得聲音說道，“好吧！”
又是幾把耐心而乏味的等待，我在等什么呢，馬上您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