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茍住
男孩一樣樣的將東西從包裹里翻了出來,質(zhì)問錦波。
“好你個小毛賊,膽子不小啊,說,是從誰家跑出來的家奴。”
錦波被壓的喘不過氣來,伸長脖子喊:“你才是家奴呢。那些東西是我自己的。
我是良民,你們才是一群小毛賊。”
男孩眼睛一瞪,“胡說,你一個小子,怎么會有女孩子的東西。
定是偷了主家的財物偷跑出來的,不說實(shí)話,天亮就拉你到城墻根下去示眾。
叫你主家接回去,看不打的你皮開肉綻?!?p> 錦波定了定神,看了一圈這些蓬頭垢面,破衣爛衫的孩子,料想他們就是想要東西而已。
拉她去見官,去示眾,把東西交出去,對他們沒什么好處。
不如編個故事,與他們混在一起,躲一陣子再說。
“我不是本地人,是和我爹來都城送節(jié)禮的。
昨日剛進(jìn)城,爹就被人抓走了,我追不上他們就被留在了城里。
那些東西是我的,出門時我娘把我打扮成這樣,行路方便些?!?p> 男孩似乎信了錦波的話,叫孩子們推著錦波進(jìn)了廟。
錦波有些無奈,拖著這么個身子,真是干什么都不方便。
能動手解決的事,現(xiàn)在非得動腦子。
這要擱在以前,她不得好好收拾一下這群熊孩子。
男孩從頭到腳將錦波細(xì)細(xì)打量了一番。
“原來是個女娃,你阿爹應(yīng)該是被捉去充民夫了,中秋將近祭臺還沒完工,身體康健的平頭百姓好些都被捉去了。
你要想留在這里等你阿爹也不是不行,不過我這里不養(yǎng)閑人。
能來都城送節(jié)禮,你還這樣細(xì)皮嫩肉的,應(yīng)該是沒吃過苦頭,有什么本事,說來聽聽?!?p> 錦波翻了個白眼,姑奶奶的本事可多了,只是現(xiàn)在發(fā)揮不出來而已。
為求同情,怯生生的道:“我識字,還會算數(shù),上樹掏鳥下河摸魚也是可以的?!?p> 話音未落,廟里的孩子們便哈哈大笑起來。
“識字算數(shù)算什么本事,這里的誰不會啊?!碧种赶蚨自谝贿叺暮⒆拥溃骸八€描的一手好丹青呢,有個屁用?!?p> 錦波被噎住了,誰說孩子都是小天使,這分明就是一群小惡棍。
不過男孩的話到讓她有些吃驚,這些孩子流浪之前,都是讀書識字的,過得應(yīng)該也是平安喜樂的日子。
現(xiàn)在卻要像乞丐一樣,在外面流浪,也不知是誰的罪過。
男孩見錦波接不上話,顛著手里的東西,接著說:“你這樣子也只能留在廟里照顧小的了,這些東西明天我去估個價,就當(dāng)你的入伙錢了。
我聽說過了中秋,最后一座祭臺就完工了,到時候釋放了民夫,你阿爹要是回不來,就用剩下的銀錢找個人送你回家?!?p> 錦波有些不忿,這些東西是她的儲備金,好容易帶出來的財產(chǎn),憑什么由他來支配。
入伙還要交錢,自己已經(jīng)淪落到這種地步了嗎,果然還是被這八歲的身軀給拖累了。
我的小錢錢啊,還是要在爭取一下的。
“我最近還沒有變賣東西的打算,你把東西還我,等我想賣的時候再找你幫忙?!?p> 男孩閃身躲過錦波伸過來的小手,嬉笑著擺弄手里的珠子。
“對了,我叫谷廉,比你們虛長幾歲,你既決定留下,就得聽我的規(guī)矩。
這里我說了算。除了衣物,其他的東西我來替你保管,如何分配也是我說了算。
你既決定入伙,就得聽我的,否則我可不留你?!?p> 錦波咬了咬牙,她還有別的選擇嗎,只能笑著應(yīng)下了,一群小屁孩,還跟她講起規(guī)矩來了。
等她站穩(wěn)了腳跟,在想法子收拾他們。
外頭什么世道,她只知道個大概,沒有親眼看過。
不確定拖著八歲的皮囊,能獨(dú)自茍到有能力翻身的時候。
這個小團(tuán)體是小了些,弱了些,但好歹算是個能遮風(fēng)避雨的地方。
谷廉見錦波不再討要財物,將東西收好,往火堆里添了塊木柴。
把錦波安排到角落,挨著最先跟她說話的孩子一起睡。
稻草又潮又硬,飄散著陣陣霉味,錦波到不在意這些,比這更惡劣的環(huán)境她也睡過。
扯過一旁破爛的席子蓋在身上,終于可以放松下來,好好休息一下了。
忽的有人問起:“先前的鐘聲你們聽見了嗎?宮里該是有人沒了?!?p> 有孩子接了話茬,“我數(shù)了鐘聲,是皇帝駕崩了。”
“呀,那大幽豈不是要換皇帝了。會不會大赦,放咱們親人歸家啊?!?p> “別做夢了,即便大赦我家也早沒了。城南的房舍全被鏟平修成廟宇祭臺了。我們學(xué)堂的師傅都六十多歲了,還被捉去充了民夫。
不過是換個人坐那位置,結(jié)果都是一樣?!?p> 孩子們七嘴八舌的議論起來。
“可不是嗎,我讀書的學(xué)堂也被推了,還有好些工坊店鋪,全沒了?!?p> “我聽說國師建這些祭臺,是為了除祟驅(qū)邪,等中秋完成祭祀,這些年肆虐大幽的天災(zāi)也能一并除去。到時候日子能比現(xiàn)在好些吧?!?p> 一孩子有些不忿的道:“除去又有什么用,多少人家已經(jīng)家破人亡了。阿爹阿娘回不來,咱們早就沒家了,等我到了年歲,就到邊關(guān)去,離著污糟的都城越遠(yuǎn)越好。”
“現(xiàn)在的大幽,早已經(jīng)回不到從前了。我寧愿天災(zāi)在猛烈些,徹底完了才好。
我以前一直對師傅說的一個詞多有不解,‘不破不立’近日才覺得這真真是個好詞?!?p> 谷廉發(fā)話了:“你渾說什么,‘破’‘立’豈是你我可以討論的,快些睡了,明日還要出去找吃食?!北娙诉@才住了嘴。
錦波聽著他們的對話,縮在角落里,心頭竊喜,這不巧了嗎,原來是她爹死了。
怪不得南燭會被鐘聲引走,這么一來謝賢的計(jì)劃也破產(chǎn)了。
他就算知道自己跑了,恐怕也沒功夫管她了。
宮里還有三個皇子,五個公主,每一個的外家在大幽都是有些勢力的。
謝賢聯(lián)合了幾家助她上位,現(xiàn)在她逃了,皇帝一死,那幾家怕是也不會乖乖聽話的。
這帝位將來會落到誰的手上,還真不好說呢,隨他們?nèi)幇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