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蓮夫人，雪梨茶

　　絲竹聲響，舞姬步起，才將剛剛詭異嚇人的氛圍驅(qū)散一半。好像什么事都沒有發(fā)生，又好像發(fā)生了千千萬萬件事，否則才過了半天的宴會(huì)，怎會(huì)如此累人。

　　沈一夢覺得大概是人多了，悶得慌，就悄悄拉著知音溜出宴會(huì)，留下知律在那里，順便打聽一些她想知道的事。

　　太子府南苑，一片翠竹蔥蘢，竹林環(huán)繞著的，是一池清泉。雖是深秋，也不見半點(diǎn)殘荷枯葉，看來是打理得十分上心。池中尾尾鯉魚，煞是靈動(dòng)。

　　沈一夢坐在林邊一座小亭子上，正好可以一覽這里的風(fēng)光。

　　“小姐覺得如何了？”知音十分擔(dān)憂地問。

　　沈一夢閉著眼，張開雙手，深吸一口氣：“好多了，看來確實(shí)是因?yàn)槟抢锶硕嗟木壒?。等知律探聽得差不多了，咱們就回去吧。留在這，實(shí)在無聊。”

　　知音深以為然，卻是有些可惜地說：“不過，太子府上的糕點(diǎn)確實(shí)好吃。”

　　沈一夢回想起來也是覺得，有些感嘆道：“只可惜，這樣好吃的東西，卻是出不去這太子府。”正垂眸失落著，沈一夢的眸子忽然亮了：“知音，你去后廚，將這糕點(diǎn)的配方買來吧?！?p>　　知音嘻嘻一笑，轉(zhuǎn)身要走，卻又停下來：“小姐，你一個(gè)人在這里，知音不放心?！?p>　　沈一夢看了一眼四周道：“放心吧，這是太子府，不會(huì)有人蠢到在太子府上殺人的。況且你小姐我，也沒有那么招人恨。你快去快回就好?！?p>　　知音點(diǎn)點(diǎn)頭，便去了，想著不過是找廚子買個(gè)東西，她快去快回，的確用不了多久。

　　沈一夢倚著欄桿，卻不知怎么的，頭有些暈暈乎乎的。難道是剛剛用的茶點(diǎn)有毒？不會(huì)，若是有毒的話，毒性不會(huì)拖延至現(xiàn)在，正在她扶著額，搖晃著腦袋，想要清醒一些的時(shí)候，忽然聽到一陣腳步聲。

　　“你還留在京都，是不是有什么企圖？”

　　沈一夢回過頭，見到的是臉上帶著紅暈，看起來醉醺醺的沈一諾，怒氣氣沖沖地看著她。

　　沈一夢不屑一笑：“我留在哪里，你管得著嗎？你醉成這個(gè)樣子，還是回去吧。”

　　沒等沈一諾說話，沈一夢好像發(fā)現(xiàn)了什么不對，“醉”？

　　腦袋昏昏沉沉，臉頰發(fā)燙，走路搖晃，這分明是醉酒的狀態(tài)，可是她回想起來，自己并未飲酒。不是茶不是糕點(diǎn)，雪梨茶？

　　沈一夢頓時(shí)驚住了，這茶居然是一種酒，還沒有半點(diǎn)酒味?？墒沁@蓮夫人費(fèi)盡心思，瞞著雪梨茶是酒的真相，又是為何呢？

　　若她此刻在宴會(huì)上，倒是不難猜出。

　　宴會(huì)之上，幾曲舞罷，女眷席這邊，看起來熱鬧得多。這些小姐們，有的高聲喧嘩，有的在席間亂竄，有的看著自己心儀的公子，自言自語，似是在表明心意。有的安分些，只是靠在自己丫鬟身上沉沉睡去。

　　但是看著她們，都是雙頰泛紅，一副醉了的狀態(tài)。在宴會(huì)上喝醉，可是小姐夫人們?nèi)f萬不會(huì)做的，不僅有失顏面，而且萬一酒后胡言，怕是會(huì)釀成大禍。

　　蓮夫人端著酒杯，盈盈一笑，看著魏國公夫人：“今天的酒好像烈了些，讓雨煙姑娘喝醉了，真是招待不周?！?p>　　魏雨煙早已靠在魏國公夫人懷中睡著了，倒是沒有做什么逾矩之事。魏國公夫人看著自家女兒沒有出丑，也對蓮夫人的話不生氣，笑著道：“是小女一時(shí)貪杯，在夫人面前出丑了。”

　　蓮夫人笑得得意，這些高門貴女，現(xiàn)在不都是出了洋相。只是她瞥見王曦月依舊如常的時(shí)候，目光變得陰鷙。

　　“殿下，殿下......”

　　李景淵抬眸，就看見一個(gè)滿臉通紅，嬌嬌弱弱的女子，滿是傾慕之意，雖然走路有些搖搖晃晃，卻看得出她走得急，幾乎是小跑著，朝他奔來。

　　李景淵冷眼看著這個(gè)女子，沒有想到這個(gè)女子居然十分大膽地就要往他身上撲來。李景淵皺著眉，往后一退，那女子跌在地上，卻還是笑著，喃喃地說：“殿下，小女......小女仰慕殿下很久了......”說完，又癡癡笑起來。

　　李景淵黑著臉，感覺他立刻就能將眼前的女子一刀給劈了。

　　“殿下恕罪！殿下恕罪！”

　　小道兩旁，靠近中間的位置，奔出兩個(gè)人影，在李景淵面前跪下，一邊抖著身子，一邊請罪。

　　“孫侍中，你家女兒看起來是真的極為喜歡靖王殿下啊。”太子看著靖王不高興的樣子，自然十分得意。

　　孫侍中夫婦只是連連磕頭求饒，甚至不敢看李景淵。

　　李景淵掃了太子一眼，目光森冷，冷笑一聲，轉(zhuǎn)身就離席了。

　　其他人大多是在看戲，只是覺得這個(gè)孫小姐太丟人了，只有王曦月不同。她雙手緊握，沒有半點(diǎn)笑意，看向那孫家小姐的時(shí)候，眼神是嫌棄的，厭惡的，好像她是乞丐，伸手摸了自己最喜愛的衣裳一般。

　　“哎喲，這孫小姐太失禮了?！?p>　　“是呀，這么丟人，以后還怎么見人？”

　　“別說了，管好自家姑娘才是?！?p>　　女眷這邊嘲笑之余，也是心里一緊，要是丟臉的是自家女兒，那可就糟了。

　　周穆看著對面空著的位子，眼中倒是不擔(dān)心沈一夢，畢竟她是從來不飲酒的，自然不會(huì)出事。只是看著位子空著，心里有些不安，也找接口離席了。

　　沈一夢回過神來，看著好像有些瘋癲的沈一諾，心里不安起來。這沈一諾若是清醒，自然不敢做什么，可是她現(xiàn)在醉了，就不能保證她還有理智了。

　　此刻的沈一諾，心中想的是什么呢？

　　是眼前的這個(gè)人，從小就被父親一直念叨；是眼前的這個(gè)人，讓自己在眾人面前出丑；是眼前的這個(gè)人，長得比她貌美；是眼前的這個(gè)人太過耀眼，有她在，太子永遠(yuǎn)都看不見自己......

　　恨得莫名，恨得無由，可是為什么就是那么恨呢？大概是她本該不如自己的，可是為什么偏偏處處壓過自己？那些比她出身好的人蓋過她也就罷了，她，商賈之女，又憑什么？

　　想到這里，沈一諾瘋了一般笑起來，踉蹌著朝沈一夢走來：“沈一夢，你不該留在京都的，不留在這里，你還有命可活?！?p>　　沈一夢看著她伸手朝自己抓來，看著像是要將自己推到池塘里。沈一夢此刻十分暈乎，眼看躲不過，往身后看了一眼，冷笑一聲：“喜歡玩水嗎？那就一起吧?！?p>　　沈一諾向她撲過來，用了全身的力氣，還沒聽清沈一夢的話，就被沈一夢拉著，一同掉入水里。

　　噗通！

　　濺起巨大的水花，在掉下去的那一刻，沈一諾才感到害怕，瞪大眼睛，身上的汗毛豎起來，驚懼地尖叫：“我不想死！”

　　沈一夢笑著搖搖頭:“你自找的?！?p>　　沈一夢怕嗎？她不怕，她是會(huì)鳧水的，還是跟著知音學(xué)的。深秋的湖水冰冷刺骨，她正好厭惡醉酒那種昏沉的狀態(tài)，就陪沈一諾玩一玩。

　　湖水清澈，波光熹微，沈一夢浮在水面上，看著沈一諾在水面上撲棱，像一只大水鴨，只不過是不會(huì)水的。

　　“救我！救我！”沈一諾一邊撲棱，一邊求救，將湖水吞下了幾口。

　　冰冷的湖水果真讓自己清醒了幾分，沈一夢聽見了她的求救，冷冷地說：“救？你腦子現(xiàn)在還不清醒嗎？”

　　“我錯(cuò)了......嗚......我錯(cuò)了.....”沈一諾往沈一夢的旁邊靠，拉著她的袖子，但是在嗆了兩口水之后，還是慢慢沉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