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風(fēng)颯爽。
當(dāng)大明唯一黃河內(nèi)里的軍鎮(zhèn)固原內(nèi)，參將李乘舟因為銀子而和楊麒長子楊思敏而關(guān)系直線上升到貿(mào)易伙伴時。
遠在百里外的平?jīng)鐾跚f內(nèi)，朱正延皺著眉頭看著眼前淡然吃魚的文士冷聲道：“二十萬石糧食？你回去告訴李乘舟，若不是在白日做夢，想都別想！”
淡然一笑，胡文仲吃完肥美的魚肚，艷羨的看著遠方的水壩與田野，然后端起茶杯漱了漱口，借著濃郁的茶香，看著南飛的大雁，仿若回到了當(dāng)初進士出身時的悠哉時光。
沉吟片刻，方才看著朱正延不急不慢的道：“朱管事怕是誤會了什么，此回既然是胡某來了此處，便是你賣也得賣，我買就必須買！”
胡文仲并非時常強硬的性子，與人相處他總是相對溫文爾雅的那位，但如今他一改常態(tài)屬實是因為李參將的死命令。
“最少二十萬石糧食，這是底線。”李乘舟的原話是這般說得，胡文仲照搬道；
如今崇信并不缺糧，胡文仲不知道李乘舟對于糧食為何會這般病態(tài)索求，以至于寧愿冒著得罪朱正延的風(fēng)險當(dāng)一次性索要這般多糧食。
但他向來是多做事少說話的典型，既然李乘舟是如此安排的，他便如實來做。
所以當(dāng)朱正延張著疑惑詢問的眼神看著他時，胡文仲也坦誠的看著朱正延，表示自己沒有胡說八道；
“呵！”
朱正延簡直被氣笑了，本來聽說李乘舟又來買糧，他心中還想著又得小發(fā)一筆的竊喜。
卻來著并非剛剛升官的李乘舟不說，僅僅是個自稱姓胡的文士，這就讓他覺得自己王府管事的身份被冒犯了。
卻不料自己為了銀子好吃好喝的招待，對方一開口便是二十萬石糧食，且只出白銀十萬兩。
二十萬石糧食啊！
要知道，今歲因為流賊緣由，整個韓王所有王莊加起來產(chǎn)量也不過六十多萬石。
這要是真?zhèn)€他李乘舟買去了三層以上的糧食，這么大一個骷髏，便是韓王朱亶嵴再不管事，那般多鎮(zhèn)國將軍還有郡王也會毫無察覺？
然而沒等自己開始數(shù)落，眼前老神在在的文人便撂下了這么一句狠話，這叫人如何忍？
“既然如此，朱某人倒還真不賣，胡朋友便走罷！”
面對朱正延強硬的逐客令，胡文仲并不著急，只見他嘆息一聲，仿若無可奈何的敲了敲桌子道：“朱管事知道我家將軍如今成了參將罷？”
“參將？”朱正延有些想笑，他王府管事雖然沒有官身，卻什么人物沒見過？
再說你一個小小參將不與王府避嫌，卻還來買這般多糧食做甚？
“李參將好大的官威，就不怕事情敗露，好不容易祖宗墳頭冒出的青煙消散？”
“看來朱管事是知道的，但朱管事再猜猜，若我家將軍除了參將的名頭還有一個身份是龍將李二狗呢！”胡文仲不急不慢，仿若說著一句玩笑，卻到了朱正延的耳中，不亞于圖窮匕首，白日驚雷。
“李乘舟—李二狗！參將—龍將？”
霍然起身，朱正延在腦海中將李乘舟與那只聞其名的李二狗的形象慢慢重疊，直到完全一致，這讓他汗流浹背起來。
“反賊！”
朱正延脫口而出，卻胡文仲將一根手指豎起，做出禁聲的模樣，卻讓朱正延真?zhèn)€聲音戛然而止道：“是??！朱管事一直在跟反賊做交易呢！卻朱管事想一想，若是韓王爺知道你私下與反賊做交易又如何？而若天下曉得了韓王爺居然暗中資助為禍關(guān)中的李二狗，天子又會如何？”
望著良久說不出話來的朱正延，胡文仲再度敲了敲魔力十足的桌子淡然道：“我來告訴你吧，無非是韓王爺削藩為民，而你朱正延株連三族罷了……”
聞言，朱正延睜開閉上的眼睛咬牙而無力的道：“李乘舟已經(jīng)做到了參將，身顧皇恩，他就一點不珍惜，不害怕會失去眼前一切么？”
“哈！”胡文仲徹底失笑，因為這個問題他屬實不知道如何回答。
李乘舟膽子到底有多大？他也不敢揣測，只曉得其人什么都沒有的時候便惦記著團將之位。
團將之時便敢將崇信知縣主簿玩弄于鼓掌。
崇信初定便敢直撲關(guān)中，并得銀無數(shù)并得了個參將官職。
而如今崇信其實暫且并不缺糧，李乘舟從鳳翔和華亭等地弄回的糧食除卻損耗還有十萬石，且今歲秋收不錯，崇信近乎二十萬畝地收糧十五萬石，但就是這般還行的局面，李乘舟參將之身便膽敢魚死網(wǎng)破要挾韓王二十萬石糧食。
他私下里也想過，但總覺得他就不同這世間的所有人，規(guī)矩在他身上完全體現(xiàn)不出，膽子也是出奇的大。
想到這里，胡文仲頗為誠懇的看著朱正延：“這般與朱管事說吧！你老鄭家的身家性命已經(jīng)綁在了我們身上，且若你聽話，便是事后敗露，只要李參將不倒，你全家老小便無礙。而若是你有些別的想法，那不妨想想傳言中海西龍將在關(guān)中犯下的事，想想韓王爺?shù)那f子能不能比秦王爺?shù)那f子要硬，而到時候，胡某再修書幾封給韓王爺，就將你朱正延當(dāng)初帶著李龍將參觀王莊群牧所的情況如實稟告………，你且看我們敢不敢？”
……………
朱正延徹底無言，只見他癱在椅子上半餉不曾說話，直到精疲力竭方才嘴硬道：“固原有楊大帥的邊軍，李乘舟安敢搶奪王莊？”
胡文仲搖搖頭，又待說話諷刺，卻外邊傳來一陣腳步聲。
不多時，隨著一帶甲的衛(wèi)士直接帶著一封信進來，胡文仲就這么當(dāng)著朱正延的面打開，隨后仿若主人般更加老神在在的將信遞給朱正延，毫不避諱的道：“看來朱管事，咱們的交易還得緩一緩了?！?p> 朱正延聞言心中一抖，小心的接過紙張細細觀看，卻是見到上面寫著：
【甲胄兵器已然談妥，因固原楊麒邀我共擊海西龍將，為免夜長夢多，文仲當(dāng)先帶民壯暫且西來，糧食乃囊中之物，暫定不急。】
~~
“李參將真有錢啊，又真大方！”
固原第五日，得了楊麒允許卻又稍微擅作主張的楊思敏看著給李乘舟搬弄甲胄武器的固原將士，總感覺有些不對。
得虧楊思敏的大方，李乘舟也不客氣，只見他到了固原的大型兵庫便開始了超級購物。
如同女人有張無限黑卡，李乘舟看著琳瑯滿目的甲胄武器還有長弓徹底淪陷，直到楊思敏察覺不對，這個崇信來的土王八似乎有種將他這里搬空的打算后，方才制止了他。
最后，憑著一身甲胄一桿刀槍十五兩銀子的天價，李乘舟淘寶五千三百套。
并二兩銀子一張弓淘寶三千嶄新的弓胚與弓弦。
為此，后知后覺李乘舟已經(jīng)搬空了固原三分之一存貨的固原軍鎮(zhèn)的世家們對于這個暴發(fā)戶般的同行表示熱烈的掌聲。
但貌似被宰的土老冒李乘舟卻滿心歡喜的接受，并便是他人少需要固原的兄弟們幫忙的情況下花了將近五千兩銀子將這些評論五十來斤的玩意玩意弄了出來。
固原城如今在冊的邊軍并不多，畢竟攏共不過兩萬五千人，其中固原兵備、洮岷兵備、鄜州兵備、臨鞏兵備、鞏昌兵備、靖虜兵糧六道各自需要駐兵，此間便分去了萬五千人。
因為楊麒帶走兩千馬步剿賊李二狗，又其他防線安置了不少常駐人馬，如今的兵力不足萬人。
但這萬人不是楊麒的家丁親兵，便基本上也是楊麒嫡系下屬的人馬。
所以李乘舟五千兩銀子便幾乎調(diào)出來了一半的兵力。
并最后，因為交易價值屬實過大，固原世家聯(lián)手贈送一架1622年生產(chǎn)的弗朗機大炮，并表示要它將來隨著李參將上北京效忠皇帝……
事后，欣然接受建議的李乘舟當(dāng)眾以學(xué)習(xí)放炮為由，向著楊思敏討要了幾個炮兵，卻惹得一陣踴躍。
最后在層層選拔后，李乘舟在哄堂大笑中挑選了兩個膀大腰圓看著機靈的黑漢。
又隨后在問詢他的專業(yè)知識的時候才曉得眾人大笑的緣由……
“回李將軍……軍話，在下不敢……敢吹牛，但敢說自己乃是放炮，要……曉得天啟皇帝年間隨袁大帥一炮轟翻努酋的是…”
袁崇煥炮轟努爾哈赤事件？
李乘舟瞬間來了興趣，卻不料那漢子搖頭晃腦的道：“……是我死去多時的二大爺！”
…………
李乘舟對死鬼沒興趣，但抓住這廝，道：“你爺牛是你爺?shù)氖?，你且瞧瞧，這炮如何？”
漢子聞言笑了笑，又用鼻子聞了聞然后又將唾沫涂滿手掌，就那么往里邊一摸，道：“味……道，手感，眼色，都不……不……不錯。”
“是好……炮！”
“你丫的，開始怎么不結(jié)巴？”李乘舟啞然，那漢子聞言卻樂呵道：“小…小人從小因為口吃被…被衛(wèi)所的…的老爺打怕了，所以一緊張便不……不結(jié)巴了……”
“家里還有二大爺，那干嘛搶著給我崇信干活！”
“嘿，二大爺早……早沒了，跟著參將不為別的，就聽說一天能吃三頓飯，可不得給您做活？”
李乘舟徹底無言，只得揮揮手讓其跟著胡文仲一起壓著甲胄大炮等回去，并再花了四百兩銀子給固原一千總，讓其請了兩百固原兵一起護送回崇信。
“周千總”
再然后，待和胡文仲耳語一番，李乘舟方才一身舒坦的對著已經(jīng)等待許久的楊思敏道：“楊兄弟，李某的事情辦妥了，塞北風(fēng)寒，我等為天子效命，一起剿賊如何？”
楊思敏聞言一愣，卻看著李乘舟熱切的眼神還有一身的參將戎服稍稍思考，然后又念叨著憑空想象出來堆積如山的李二狗寶藏，不由得豪氣點頭：
“李兄若往，楊某亦可往！”
聽到此話，李乘舟拍手稱快。
“楊兄忠孝兩全也！”